京都南郊,天坛。七月初一的晨光已带上了灼人的热浪。高耸的祈雨台沐浴在一片刺目的白亮里,台中央,巨大的柴堆如同蛰伏的怪兽,散发着干燥松木特有的焦苦气息。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丝风也没有,唯有无数双眼睛在台下无声地燃烧,混杂着恐惧、麻木与一丝渺茫的期盼。
礼部官员们身着庄重的祭服,汗水却早已浸透里衣,黏腻地贴在身上。楚化杰站在百官前列,脸色苍白如纸,宽大的朝服套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而脆弱。
每一次望向那堆得高高的干柴,他喉头都忍不住滚动一下。莽撞的代价,竟如此酷烈。
耳边隐约传来身后同僚压抑的议论,话题冰冷刺骨——若他成了第一缕青烟,下一个“祭品”该轮到谁?礼部衙门内,那份写满不合群者名字的密单,想必已在暗中传递。
顺天楼顶层雅阁,冰桶里镇着新切的西瓜,凉意丝丝。丁君澜伸出纤纤玉指,捻起一小撮雪白晶莹的颗粒,放入口中。舌尖传来的纯净甘甜让她唇角微扬。“庄叔,成了。这甜味、这成色,与太福祥镇运来的雪晶糖,一般无二。”
庄之翼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欣慰,随即又被忧虑覆盖:“糖是好糖,只是这成本…白家的糖,量大也压到四两五钱银子一斤。我们每日只敢进百来斤试手。”
“工坊日产能提至几何?”丁君澜拿起丝帕,优雅地拭去指尖糖霜。
“若全力开动,约莫两百斤上下。眼下匠人都是丁家心腹,还在熟悉关节。”
“那就全力开动。”丁君澜语气平淡。
“小姐!”庄之翼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如此一来,每出一斤糖,咱们就得倒贴近五十文!一天就是十两银子的亏空,加上人工,起码要二十两!老奴经商半生,从未做过这等赔本买卖啊!” 他心痛的不是银子,是这违背了商贾铁律的行径。
丁君澜端起冰镇酸梅汤,轻轻啜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皇城方向那隐约可见的高台轮廓:“庄叔,二十两银子,太福祥亏得起。这亏空,记在总号‘开拓新业的账上便是。”
她放下杯盏,瓷底与檀木桌面发出清脆一响,“白家想掐源头?我便用他的骨头,熬我的油。先把‘雪晶糖的名号在京都砸响了!让那些高门贵妇、豪奢宴席,只认我太福祥的雪白!”
庄之翼看着自家小姐眼中那熟悉的、属于丁家血脉的锐利光芒,知道再劝无用,只得深深一揖:“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办。” 他转身离去,背影带着老掌柜对未知风浪的忧惧,却也有一丝被激起的斗志。
太福祥镇,福祥楼书房。秦文风尘仆仆推门而入时,已是深夜。
“东家回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自黑暗角落传来,惊得秦文一个激灵。
“翠竹?”他松了口气,随即抱怨,“你这神出鬼没的功夫,吓死人不偿命啊。怎么不点灯?”
“你那火油灯,鼓捣不来。”翠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秦文摸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啪嗒”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蹿起,点燃了灯芯。柔和的光晕驱散了黑暗,映出翠竹那张万年冰霜的脸。“喏,这样。学会了?”
翠竹的目光被那精巧的打火机吸引,伸手拿过把玩:“此物倒巧。” 翻看两下,又随手抛回,“巧则巧矣,非我所好。”
秦文接住,无奈摇头:“说吧,什么事值得你青衣天使在我这陋室苦等?长公主又有旨意?”
“已经是七月初一,祈雨开坛。”翠竹言简意赅,“长公主问,东家可有良策献上?”
“良策?”秦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的好翠公主,翠竹呀。” 他瘫坐在太师椅上,望着跳动的灯火,“大旱之后必有大蝗,皇帝这关,难过啊。”
“如何回复?”翠竹只问结果。
秦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心思电转,最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回复长公主:祈雨仪轨,一次七日循环。请殿下务必于七月初七,她生辰那日,亲临天坛。届时,我自有计较示下。” 先把时间拖住再说,万一…第六天
第318章 糖雨离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