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暑气被厚重的墙壁阻隔了几分,却依旧闷热。远景先生亲自执扇,为众人扇着微弱的风,汗珠仍顺着花白的鬓角滑落。
“百川书院根基深厚,占地广阔,”秦文啜了口粗茶,目光扫过这间同样简朴的书房,“然空守宝山,坐困愁城,非长久之计。秦某斗胆,欲与书院合作,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合作?”百川先生执扇的手一顿,浑浊的眼中满是困惑。赵开瑞与远景也投来不解的目光。书院与商贾合作?闻所未闻。
“正是。”秦文放下茶盏,声音沉稳,“寄望他人输血,终有尽时。书院之未来,在于自身‘造血之能。不求人人蟾宫折桂,但求寒门学子,识字明理之余,习得一技之长,日后或可凭此安身立命,养家糊口。此乃根本出路。”
他迎着三人惊疑的目光,继续道:“我意,推行‘半工半读之制。学子每日半日进学修文,半日入工坊劳作。一则,以工代赈,解决其自身衣食之资;二则,学以致用,磨砺心志。待秋闱将近,确有才学潜质者,自可专心备考。”
“半工半读?”百川先生脸上血色褪尽,仿佛听到什么亵渎圣贤的狂言,“秦公子,读书之道,贵在专一凝神,心无旁骛!岂可沾染铜臭,操持贱役?此乃…此乃舍本逐末!”他声音发颤,带着老派读书人最后的固执。
“百川先生,”秦文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恕我直言,读书,究竟为何?”
“自是为修身齐家,入仕报国,为民造福!”百川挺直佝偻的背脊,声音恢复了几分清朗。
“好,入仕报国。”秦文点头,“大梁科考,几年一开?”
“三年。”远景先生答道。
“每科取士几何?”
“约…千人上下。”远景声音低了些。
“先生可知,天下寒窗苦读、挤在这独木桥前的学子,又有几何?”秦文追问。
书房内一片沉默。窗棂外,隐约传来学子们因饥饿而略显无力的诵读声。
“百川书院建院至今,又有几人金榜题名?”秦文再问。
“十…十五人。”百川的声音艰涩。
“这十五人,皆得入朝堂,施展抱负了吗?”
“仅…半数。”百川先生颓然坐回椅中,仿佛被抽去了筋骨。
“先生!”秦文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众人心头,“那另一半呢?那些未能登科,甚至未能通过州县试的千百寒门学子呢?他们寒窗十载,耗尽家财,最终换来了什么?是满腹经纶却换不来一餐饱饭,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仰人鼻息!世家子弟,无需苦读,自有恩荫、举荐之路坦荡如砥!寒门之路,早已被纸贵、墨贵、书贵层层堵死!这入仕之门,对绝大多数寒门而言,不过是画在墙上的饼,是世家用来安抚天下、堵悠悠众口的幌子罢了!”
他平复下呼吸,压下心头的激愤,语气转为沉重:“人活着,先得像个‘人。读书识字,为的是明事理,知荣辱,不是为了一头撞死在那堵看不见的‘朱门上!百川书院若真为寒门开一扇窗,就该让他们读书之余,学会在这浊世中活下去的本事!让他们即便不能为官,也能凭自己的双手,活得有尊严!这才是真正的‘民智,这才是书院该有的‘大义!”
一席话,如惊雷炸响在小小的书房。百川先生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窗外学子的诵读声,此刻听来,竟带着几分悲凉。
“秦公子…所言,振聋发聩!”远景先生猛地一拍大腿,打破了死寂,“饭都吃不上了,还穷讲究什么‘一心只读圣贤书?老夫赞同!只是不知公子这工坊,欲令学子们操持何业?”
赵开瑞也缓缓点头:“半工半读,确是一条活路。只是这营生,需得妥当。”
百川先生闭上眼,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声音疲惫而苍老:“也罢…秦公子,你说吧。”
秦文心中
第317章 墨田工坊[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