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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咸阳钟鼓楼的九响丧音[1/2页]

一统天下的帝王 天苍山脉的苍沼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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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咸阳宫阙的鸱吻。
     >当赵高用那柄曾为荆轲淬毒的匕首割开漆盒封泥时,浓烈的鲍鱼腐息瞬间弥漫了沙丘行辕。
     >咸阳钟鼓楼的第一声丧钟响起时,一只玄鸟撞死在十二金人的巨掌上。
     >老秦人跪在朱雀大街的尘土里,指尖抠进夯实的黄土。
     >“陛下……”嘶哑的哭喊被第九声钟鸣碾碎。
     >蒙毅手中的调兵虎符“当啷”坠地。
     >李斯盯着诏书“胡亥”二字,袖中的手攥出了血。
     
     沙丘平台,这座曾见证过赵武灵王英雄末路的行宫,此刻被一种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着。七月的烈日本该炙烤大地,此刻却被层层叠叠、厚重如铅的灰黑色云团死死捂住,透不出一丝光亮。空气沉滞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闷热、粘稠,带着一种腐烂沼泽深处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连往日聒噪的夏蝉都噤了声,仿佛被这无形的、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的死气扼住了喉咙。唯有行辕深处,那辆象征着帝国至高权力的六驾玄辇,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青铜棺椁,静静地停驻在树荫最浓密处,帘幕低垂,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的目光。
     玄辇之内,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浓烈到几乎化不开的药味、熏香焚烧后的余烬气息,以及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属于肉体缓慢衰朽的腐坏味道,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一次呼吸里。巨大的冰块盛在青铜鉴缶中,放置在车厢四角,丝丝寒气升腾,却丝毫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阴冷与绝望。嬴政高大的身躯裹在厚重的玄色锦被之下,曾经如同山岳般巍峨的轮廓,此刻只剩下嶙峋的骨架和薄薄一层皮肉。他仰面躺着,双眼紧闭,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黑洞,高耸的颧骨在昏暗中如同刀削般突出,嘴唇干裂灰败,微微张着,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一种破风箱般的嘶哑杂音,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曾经掌控四海、令天下战栗的帝王之气,如今只剩下这具躯壳在死亡边缘徒劳的挣扎。
     丞相李斯,这位帝国法令的执笔人,此刻跪在御榻旁的一张矮几前,身体僵硬如石。他手中紧握着一管兼毫笔,笔尖饱蘸浓墨,悬在铺开的、质地最为坚韧光洁的白色丝帛之上,微微颤抖着,却迟迟无法落下。一滴墨汁承受不住重量,从笔尖悄然坠落,“啪”一声,在素白的丝帛上晕开一团刺目的、不规则的污迹,如同一只窥伺的死神的眼睛。李斯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团墨渍,又猛地抬起来,看向御榻上那具形销骨立、气息奄奄的躯体,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茫然和一种被架在烈火上炙烤般的煎熬。诏书……传位诏书!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足以决定帝国的命运,决定他李斯以及身后整个李氏宗族的生死存亡!扶苏?胡亥?这两个名字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撕扯、撞击,激起的不是权衡利弊的智慧火花,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惧漩涡。汗水,冰冷的汗水,浸透了他内层细麻中单的领口和后心,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
     中车府令赵高,如同一条无声无息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侍立在御榻的另一侧。他的位置选得极其微妙,既能清晰地看到李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又能将御榻上嬴政那微弱到几近于无的生命迹象尽收眼底。他低垂着眼睑,目光似乎落在自己那双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张精心绘制又刻意洗去所有情绪的面具。然而,在那低垂的眼帘之下,眼角的余光却锐利如刀,一刻不停地扫视着李斯颤抖的笔尖,扫视着嬴政灰败的唇间那随时可能消散的气息,扫视着车厢内每一个可能被忽略的细节。他的呼吸轻而绵长,身体姿态放松,甚至带着一丝侍奉多年的恭谨,唯有那拢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十指正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频率,极其轻微地、反复地互相捻动着,像是在摩挲着某种无形的、即将到手的权柄,又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时间在这狭小、昏暗、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空间里,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突然!
     御榻上,嬴政那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猛地一滞!紧接着,喉间发出一阵极其短促、如同被砂纸摩擦般的“嗬…嗬…”声!他那双深陷的眼皮,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睁开!那干裂灰败的嘴唇也剧烈地翕动着,似乎想发出最后的指令!
     “陛下?!”李斯如同被惊雷劈中,浑身剧震,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丝帛上,又滚落在地,墨迹在素白的丝帛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绝望的污痕。他猛地扑到御榻边,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嘶哑。
     赵高的反应更快!他如同鬼魅般一步抢到榻前,身体恰好挡住了李斯全部的视线。他俯下身,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瞬间切换成极度的关切与悲痛,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呼唤:“陛下!陛下!臣在!陛下有何旨意?!”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耳朵几乎贴到了嬴政翕动的唇边,宽大的袖袍完全遮蔽了嬴政头颈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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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只能看到赵高俯下的背影,以及嬴政在赵高袖袍阴影下剧烈颤动却无法睁开的眼皮。他心急如焚,却又不敢逾越,只能伸长了脖子,徒劳地想看清、想听清。
     赵高的身体保持着俯听的姿态,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嬴政喉咙里那断断续续、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艰难。
     几息之后,赵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了身体。他转过身,面向李斯。脸上那刻意伪装的悲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他对着李斯,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生机的冰冷决绝。
     “陛下……龙驭……上宾了。”赵高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在李斯脑中炸开!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天旋地转!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地板。巨大的悲痛和更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冻结。陛下……死了?!帝国……天塌了?!
     赵高却不再看失魂落魄的李斯。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车厢角落一个用多层黑漆密封、散发着浓重海腥气味的木盒——那是从海边郡县紧急征调来的、用于掩盖气味的腌鲍鱼。他快步走过去,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从自己贴身的暗袋里,摸出了一柄匕首。
     这匕首形制古拙,通体黝黑,刃身短而狭窄,却闪烁着一种极其诡异、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幽暗光泽。靠近手柄的根部,隐隐可见一道细微的、如同毒蛇蜿蜒的暗红色血沁纹路——这正是当年荆轲刺秦时所用的那把淬毒徐夫人匕首的残刃!它没有被销毁,竟被赵高秘密收藏至今!
     赵高握紧匕首,手臂沉稳如山。锋利的刃尖轻易地刺破了木盒上厚重的黑色封漆,如同热刀切牛油。手腕一拧,一划!
     “嗤啦——”
     封漆被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如同被囚禁万年的恶鬼,猛地冲破束缚,在狭小的车厢内轰然爆发!那味道仿佛堆积了千万年的腐烂海产混合着尸体的恶臭,又带着某种刺鼻的咸腥,极具侵略性地钻入鼻腔,直冲脑髓!李斯猝不及防,被这恶臭一冲,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哇”地一声,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而赵高,却只是微微皱了皱鼻子,仿佛只是嗅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不适。他面无表情地割开封漆后,便迅速将那柄淬毒匕首收回袖中,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他不再理会呕吐不止、几乎瘫软在地的李斯,目光重新投向御榻上那具已经彻底失去生机的帝王躯壳。那冰封般的平静面具下,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正疯狂地燃烧起来,照亮了他瞳孔深处最幽暗的角落。
     ……
     铅灰色的云层,如同巨大的、浸透了污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咸阳城鳞次栉比的殿宇楼阁之上,压在那高高翘起的、象征着帝王威严的鸱吻兽首上,仿佛要将整座帝都彻底压垮。空气沉重、凝滞,弥漫着暴雨将至却迟迟不落的烦闷与压抑。朱雀大街,这条贯穿帝都南北、平日车水马龙、喧嚣鼎沸的宽阔御道,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死寂之中。行人稀少,脚步匆匆,脸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惶和不安,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惊天巨变的发生。
     忽然!
     “咚——!!!”
     一声沉闷、雄浑、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咸阳宫方向轰然炸开!这声音并非寻常的钟鼓报时,它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沉重、悲怆和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如同天神擂响了宣判的巨鼓!声波如同实质的巨石,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
     整个咸阳城,瞬间被这声巨响冻结!
     朱雀大街上,一个挑着担子叫卖陶器的老翁,脚步猛地顿住,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浑浊的老眼难以置信地望向咸阳宫方向,手中的扁担“哐当”一声滑落在地,陶器碎裂的脆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咚——!!!”
     第二声接踵而至!比第一声更加沉重,更加悠长,带着一种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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