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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楠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宫女,“愣着做什么?去替天卜大人拿纸笔来!”
      白楠对公羊未的态度十分和缓,对下人说话时却陡然抬高声音,恢复了平时那颐指气使的语调。她唯独对公羊未表现出了这一点意味不明的谦和,这让公羊未觉得毛骨悚然。
      “至于第二件事……”
      公羊未紧张地看着她,白楠却像是故意要吊她胃口似的笑了笑,轻声询问:“等我们办完第一件再说,如何?”
      不如何。公羊未在心里喊。你要么现在就告诉我,要么就一刀杀了我吧,求你了,如果你能大发慈悲让我在死前痛痛快快地说一会儿话,我下一辈子一定会感谢你的。
      “你要是能知道我心里面在想什么就好了。”
      公羊已慢悠悠地在白十二手心里写。
      “嗯?”白十二报以不解,“你在想什么?”
      又来了。公羊已叹了一口气。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特别希望自己能说话。
      “我是说。”公羊已只好再写一遍,“你要是能……”
      “啊,不用了!”白十二打断了她,“我懂了,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我要是能直接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不用写这么多字了。”
      公羊已欣喜万分地点了点头,白十二偶尔还是能跟上她的思路的,也许她们只是需要再多相处一阵子,才能培养出默契来。
      然而白十二的下一句话立刻破灭了她的幻想:“太可惜了,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公羊已选择在自己被憋死之前结束谈话,看着白十二收拾好地上的残局,然后稍微重新整理了一下马车里放着的东西。她用力地把最靠外的麻袋往里面推了推,退后了两步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我觉得我们再吃两顿,你就可以坐回车厢里面去了。”
      公羊已比了个口型:“锅。”
      “哦,对,还有锅。”这种时候白十二倒是和她相当地有默契,俯身拿起靠在马车边的那口大锅,交到公羊已手里。
      公羊已僵硬地伸手接住锅,继续愣愣地站在原地。
      还在京城的时候,在公羊府的时候,公羊已不需要为自己是个哑巴而烦恼。她在公羊府中的生活简单且平淡,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大把大把的耐心,把要说的每句话全部写在纸上,而她的家人们也有同样的时间和耐心来回应她。
      他们是共同生活了许多年的家人,他们愿意迁就公羊已,愿意为她倾注更多的关心,公羊已面对他们时也不必怀有罪恶感。
      而现在公羊已要面对的是白十二。
      她不一样。
      公羊已有些绝望地想。
      她让公羊已觉得不能开口说话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我一直没问过你。”
      白十二的声音一直都有些……太平直了。她好像不愿意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掺杂在话语中,不愿意让自己的想法透过语调而不是言辞流露,那清亮的声音始终如古井中的水,不悲不喜没有波澜,并因此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寒意。
      然而现在,她是无比温柔地在说着这些话,即使不去听内容,公羊已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歉疚与不忍正在笨拙地流淌开来,与此同时,白十二将手放在了她的颈侧,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不可能治好了,是吗?这里头……这里头有我的一份。”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波澜也慢慢平缓下去,稍纵即逝的温柔似乎消失了,又或者,再次被掩藏了。但白十二仍旧略微偏着头,认真地凝视着她,毫不闪躲。
      是啊。公羊已忽然意识到了。白十二就是块石头,这是她的坏处,也是她的好处。
      于是她释然地一笑,摇摇头,指指白十二的伤腿,再指指自己的喉咙。
      白十二想了想:“你是说我们扯平了?”
      公羊已点头。
      白十二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抱住她,颇为得意地炫耀:“我猜中啦。”
      “那就说好,我们扯平了。”像是冰下冷寂的水忽然沸腾,然后自公羊已耳边流过,“就当是彼此命中当有一劫,谁也不许再提谁欠谁的。”
      她似乎想起了那天晚上凌昌城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又补充道:“也不准再为这件事哭。”
      听到白十二说这样的话,公羊已不得不收紧双臂,以便能在她的肩膀上悄悄擦掉刚流出来的几滴眼泪。

30.羊约[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