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如何排解的执着自然更加沉重。
白楠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以她的天资而言,也许说是空前绝后的天才也不为过,但她却实实在在地为此而烦恼……无论什么东西,太多了大概都不好。
想到这里,白十二忍不住暗自揣测,公羊姑娘是否也是如此?
她双眼所能见的太多,心中所要藏的太多,她是不想、不愿和别人吐露心声,或是根本无人可以坦露心迹?
上天观她是凡人,凡人视她如鬼神,知道棋子将如何走,却又不是操棋人。
过着这样的生活,心中的茫然惶惑,应该比白楠的还要多吧。
意识到公羊已的视线,白十二赶紧让自己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继续刚才的讨论:“所以,这信千万不能用密文写。你就当是一封家书,说你新到一处,给父亲报个平安,然后署上你妹妹的名字,就这么送回去。有什么想传达的事情,你就话里有话地写出来,就算白楠的人拿到了这封信,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疑的。至于我要捎回宫去的话……也不急这一时,下次有了机会,我们再想办法把它给编进去吧。”
公羊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原先的密文信放在一旁,摆上新的信纸,开始照白十二所说把信重写一遍。要把真正的意思藏在不相关的句子里,又要不着痕迹,又要让公羊辰能够看出来,这对于公羊已来说比把普通的文字翻译成密文要困难多了,她写写停停,好半天才完成了一封“家书”,刚要署上公羊未的名字时,发现白十二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用指尖敲了敲信纸,白十二稍微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知道她要写妹妹的名字了,自觉地转过身去,等再次听到桌面被敲响,才回过身来。
“你发什么愣呢?”公羊已把重新写好的信放进信封,放下笔抓过白十二的手。
“没什么,就是……就是由白楠,想到了你。”
白十二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要如何说明白这件事,最后还是公羊已抿嘴一笑,写字在纸上:“你是想说,我们两个都是为才所累之人?”
“啊,是了,是如此,我是想这么说的。”白十二顿了顿,补上一句,“当然,她和你不同,她太执拗,以至于对许多事情都看不清,明明风光无限,却活得受苦受累。”
公羊已见她迟迟没有下文,拿了纸来写字问她:“那我呢?在你看来,我是怎样的?如何与白楠不同?”
她心中怀有某种隐隐的期待。
白十二托着下巴,低下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公羊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想,很多事你都已经看清、看透了。你是天卜,又生在公羊家,这尘世间的事情,你看得比常人多,也比常人远,这么些年月下来,应该早已看清看透了吧。”
似乎确实应当如此。人算尚且能通晓世事,天卜有什么看不透的?
但她没说对。
公羊已的心往下沉了沉,刚才的那点期待在这番话当中全部烟消云散了,就好像有人把灯烛全部撤去,留她一人在漫漫长夜里,想哭诉却无从开口。
“但是……”白十二话锋一转,“但是我觉得,看清看透,不等于能够放下。你心里仍旧是放不下的,即使你把所有事情都看得那么清楚。”
是了。透过无边的夜色,公羊已仿佛看见远处燃起了微弱的烛光,帮她照见了她满身的枷锁——全是她看清了却放不下的东西。
说完这话,白十二又低下头去喝茶了,她似乎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歌。公羊已意识到这是个绝妙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动作务必要利落,务必要自然,中途千万不能有停顿。
她先站起来走到白十二身边,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那我先去邮驿站,把这封信寄出去,你在这儿等我吧。
然后,公羊已俯身,在白十二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仍旧是在白十二反应过来之前,逃也似的冲出门去,跑下楼了。
幸好刚才吃的是奶黄包,没动那碟糖醋蒜。
她一边跑一边想。
27.羊迷[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