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心,然而这么个似乎难有作为的人,能真的宠辱不惊,能真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令旁人如陷泥沼的世间诸事,到她这里仿佛只是风自身畔过……无论风停风起,风急风缓,白十二都仍旧走她早已想好的那条路。
她倔得很。她就是要走这条路,你拿个皇帝来换她也不肯换呐。
而天命恰恰更眷顾她而不是白楠,如果两个人都没有碰到变数,都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走下去,最终会赢的人只会是白十二,不会是白楠。
凡胸有沟壑的谋士,总是想寻一明主效忠,建功立业,在史书上留下那么一笔两笔。然而即便功败垂成,谋士仍是谋士,有人踩有人捧,但总归有人议论,有人看重。卦师则不同了,卦师若没有去搏一个名满天下,那旁人眼中他就不过是个江湖骗子,史书不会写也不屑写——就算是如今的公羊辰,贵为天子谋臣,仍有大把大把的人觉得他不过是个走了好运的骗子。
心有不甘。
正因为这种心有不甘,公羊辰只算到了白临命中与皇位那几乎不可见的一点缘分,便敢于押上全部,拼尽所能助他登上皇位。自白临登基之后,公羊辰便满心惶惑,他自知双手染污,罪孽缠身,已是身不由己,不想让女儿也步自己的后尘,所以总是迫切地想知道女儿真正的想法,迫切地想救她,却不知女儿毕竟年轻,没经历过他经历的那些事情,连自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呢。
公羊已觉得是自己的天卜之能引来了种种祸端,她宁愿自己生来便没有什么异能,平庸也好,愚鲁也罢,无灾无难了此一生,省得害人害己。
但,她已经是了。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也无济于事,她生来就是天卜,即使没有生在公羊家,也逃不过这个命数。
她背负这沉重的枷锁十数年之久,以至于枷锁不再是枷锁,而成了她骨血的一部分。生来不让她戴这枷锁便罢,既然戴了,且戴了这十数年,她就舍不下了,舍不得了——
我如何能舍去这一点长处呢?若舍去了这一点长处……我又如何是我呢?
啊,这会儿又要想了,要是还能言语该多好?公羊已心里盘算着。那么就能直接走上去和白十二说:“我当你的谋臣,当你的天卜吧?把真名告诉你都是虚的,干脆帮你把锁也给造好,不自由便不自由,我豁出去了,信了你了!这样你能成大事业,我也能有大作为啦。最后你当了皇帝,我的日子过得也如此那般了,我还琢磨什么天卜不天卜的,我就什么都不用想啦。”
但这话她没法说出来,写出来又觉得奇怪,不由得觉得可惜。
太可惜了。公羊已歪了歪头。可是不能说话也有不能说话的好处。
公羊已往前走了几步——其实应该说是往前跳了几步,跳最后一下的时候刚好整个人撞进白十二怀里,白十二往后踉跄了一下,撑住了桌沿才没倒下去——这里头其实也有公羊已的功劳,她及时伸出手捞住了白十二,然后用力地搂住了她,在心里默数了十几下,才慢慢地放开。
“公羊姑娘?”白十二满脸的错愕,“你做什么?”
不能说话的好处就在这里了。
公羊已闭着一只眼睛,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然后就只笑着看着她,不去拿纸笔,也不在她手心里写字作答。
“啊呀。”白十二故作恼火地皱起眉头瞪着公羊已,“你还是这么狡猾。”
公羊已刚想用口型回她“我哪儿狡猾了”,还没来得及说,白十二就凑了过来,两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该说的话不说,全让我自己猜。”
“我、懒、得、写、字。”公羊已一字一顿地用口型强调。
“懒得写字顶多占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你想耍我。”
看白十二那个不依不饶的样子,公羊已忍不住低下头偷笑,她刚才还觉得这人通透——倒也是,仔细一想,只要能看得见“靶子”,白十二就通透得很,一眼望过去,心无杂念心无旁骛,拈弓搭箭就能正中靶心,但公羊已这样逗着她,句句话都让她猜,她就找不着北了。
看来今天不给一个回答,白十二是不会放过她的。公羊已只好一边笑一边翻开荷包,从里面抽出那张“说来话长”,举到白十二眼前去。
26.羊戏[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