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寒工作了三年,也换了三个地方,先是在一处国家金融机构蛰伏了二年,后被一家从事进出口生意的公司邀约服务了近一年。时至金秋,南方金融机构遽增,到处都需要受过专业教育的人才,夜寒思前想后,选中中南洛城,其为南北交通要冲,各种物资的集散地,也是一重要省会,经济发达程度恰如其地理位置,介于西北和沿海发达地区之间。或许更重要,更潜意思的,是因为此处名城汇聚,名山大川绵延不绝,山清水秀,让人有一种人杰地灵之感,这里的风俗人情和文化氛围,夜寒总觉对自己的脾胃。
夜寒到了洛城便至其新成立的证券公司面试。十几个方方面面的人物出了几十个方方面面的问题。夜寒对答简捷准确,应付裕如。结束后人家告诉他,暂住招待所,二周后听通知。夜寒面试下来,安静着找人去寒暄。有一个人民银行的行长助理,叫何恺的和他有了共同语言。夜寒找时间请人家吃饭,何恺告诉他道:“你笔试排在前几名,我看面试也过关,只最后坐轿的人定妥,你们这些拉车的便可量才录用,你也不必跑什么关系,证券公司不比别处,又是初建,必须得有内行有才者支撑,选中了,待遇真不会低。”夜寒笑道:“咱们都年轻,最想要的是前途,一个能发挥才干的地方,待遇倒是次要。”何恺笑道:“我看你清清冷冷地一个人,业余都爱好什么?”夜寒笑道:“读书参禅,不一而足。”何恺笑道:“我看你也不似花丛中的娇客。你算来对了地方,这几日无事,你去城西山上转吧,有事给我打电话,这面有什么情况,我通知你。”夜寒问清人家说的地方,果然是个好所在,告辞出来,取了应用之物,登车往城西行去。
远远的,夜寒便见山色空濛中翠绿满天,行至山脚处,天已大黑,便投宿在一处客店。饭毕四处游走,更觉空气清新,沁人肺腑。山虽未入,其间林涛云风已浸入他的肌肤,在这上,夜寒总是有好感觉。
夜寒早起整束已必,兴致勃勃出了旅店,山脚下买了藤杖雨伞,也不稍歇,一路里攀援着参差错落的山间小道,爬岭过坡,翻沟越脊,游兴敞然中荡起了旷古的幽情雅趣,激起了青年人的壮志豪情,倜傥风流,总觉到了别番天地,心境已不同以往。夜寒脚下如飞中耳旁生风,每至一高台平处,方才驻足览视山色林景。
但见峰回路转,石怪林奇,层峦叠嶂,郁郁葱葱,远山隐现,云秀雾浓,绿黄紫青,灰淡白虚,栉比的连绵山林却衬出十几种不同的色泽,近重远淡,及至天边,恰似一副写意的水墨丹青,山与云,雾与风早融在一起,漂泊游离,相偎相依,辨不出谁是谁非了,一忽儿,夜气外散中,夜寒踏入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硕大的古树枝叶缠绕羁绊,织就了一篷神奇的绿色巨网,造构了一间清新自然的兽府天宫。地下的野花娇媚地颤动着腰肢,轻歌曼舞,树间不知名的鸟儿舒缓展翅,悬空飞转,燕语鸣啾,匝地的清露洁衣去污,馨香沾唇醒脑。夜寒贪婪地大口大口吸着一尘不染的珠精脂露,心花怒放中游目四顾,收览这百丈方圆的一片旖旎晨韵,风光气派,禁不住就想歌吟呼喊,可一时间心里是满满的沉醉,失却了吟诗作句的闲情逸致,肺腑机鸾。
夜寒不觉间钻出了林渊叶海,又上了一个山坡,徒地眼前现出一丛丛,一簇簇似绵似锦的白桃紫桔样的无边无际的花海来,一波波,一浪浪漫延到山腰谷地,斜带冠服般地装点得满山满野都洋溢着古色古香样的仙意。上下左右展望开去,仍是一望无际的山峰雾霭,与初入山时相同也相异,近处的山色在淡雾中涌出的是深翠墨绿样的新鲜色泽,异样的清绿象被露水洗过一样,清明润目,漉漉中尚浸着珠儿的明亮晶莹。
又至一处高台,夜寒痴迷了一阵儿不禁昂然歌吟,以酬慰自然的风彩天颜。诗曰:
山中逸情
山川墨如洗,幽幽染君裙。
白云山脚旋,呜呜若凤鸣。
锋石千丈立,蓬松翠碧林。
其中隐何意,天人亦不明。
吟罢,夜寒心中舒畅得意,脚下凭空增添了不少力气,衣襟飘飘,发丝渺渺,风行云际般再一次沉醉在壮丽河山夺魂动魄的璀璨风光之中了。
行不多远,一处古庙佛寺显现眼前。夜寒循阶而上,进了大敞的庙门,门洞两侧,果有常见的哼哈二将,横眉立目,怒视世人。夜寒进了青砖铺地的院中,左右是两座小殿堂,塑立着几个不大不小的山神小仙。二进院中,佛殿便有些杂乱,总有五,六处供奉着神像,有一处小观音殿,引得夜寒立足观看,门楣上金丹涂就“南海慈航”四字,两侧联曰:“大慈悲度一切苦厄,空色相观五蕴光明。”夜寒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丝毫不觉得奇异,反觉落了俗套。
三进院中的正殿便是大雄宝殿。夜寒驱步上前,微一顾视,已认得殿内三尊巨佛都是熟人,与旁处也未有何异,加之殿旁坐一尖嘴猴腮,不知真假的和尚,更觉无趣。夜寒向来游山逛庙从不上香,也不往功德箱中投钱的,今日至此未见新奇,他心中已觉不伦不类,怅怅然转入殿后一小门,想再寻一处真佛静地散散心中闷气。
院中无人,夜寒在一古松下立了片刻,方要举步,忽见自另一侧木门中快步走来一个和尚,这和尚初见夜寒,愣了一下,夜寒见了道:“师傅是庙中人吗?”那和尚忽地笑道:“我是佛学院的沙弥,挂单寺中暂住。”夜寒噢了一声。那沙弥道:“施主气定神闲,眉目清明,大有仙意,不知可是爱佛之人?”夜寒笑道:“俗世之人不通佛语,我们还是用常话交谈吧。我看你也是学生出身,怎么真信起这个来了?”那沙弥道:“你这话却不该问,我们是不与人谈出家的因由的,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因为信仰和喜好。这个也不瞒你,我原是信道的,以求羽化成仙,后知此事不可为。道家修炼有云‘除垢止念,静心守一,这与佛禅之理又暗合,且儒释相通之处更多,渐渐我又改信佛教。我喜欢历史,古文学,不愿受俗事之累,便拜师入庙,又进了佛学院。”夜寒道:“不知你有什么心得?”那沙弥道:“佛法无边,佛学无涯。进入佛经故典,总让人有沧海一粟之感。”夜寒摇头笑道:“信仰自由,人各有志,五十步笑百步,我真不能说你不对,因为常有人笑我强做脱俗态,现今见了你,比我进的更深,反让人别有所感了。要我说,身入佛门,是入了佛界的大学,并不说明人真能成佛,就是你的修行很好,也仅是一个传言佛理的人,是佛学思想的传世人,就象我们大学里的教授,教授知识,但不一定都是自己的思考所得。真正的佛是要入世的,隐世的佛是没有现实意义的,只有不但宣讲教义,而且身体力行,寻求公理,救人民于水火的英雄才是真正的佛祖,当然,这是过时的口号式话语,现世再无多少人喜欢听了。我们大学生学业完成,是要服务于社会的,没有人会学一辈子而不出大学的校门,从这点上说,身入佛门的真正有成就者也不会永入空门,他也该入世‘普度众生,万念俱灰始入佛门者根本就不是去悟佛,而是为了逃避生活的苦难和挫折,这样的人是软弱和没有勇气的,就是他们的自身修行有了大成,但也与世无补,与社会无干,并不是真正的佛。只有那些朝夕进取,抱着学习,选择,甚至怀疑,批判的态度进入佛门‘修行的青年,才能真正感悟到佛理,寻找到万物与共的安详平和,才能真正达到理想的彼岸,成为一个真正的至尊佛者。不过,在我们眼中,佛学也仅是人类千百种思想中的一个,不是至高无上的,虽然它很玄妙,很深奥,甚至是我们要认识世界的必修课,但它绝不是最高的思想,更不该是我们身心的主宰,不可或缺的律例。我们信仰的永远是顽强的意志力,民族的荣誉感,对国家的责任心,对公理,对和平,对幸福执著追求,勇于献身的不朽的拼搏精神。”那沙弥听了双掌合十道:“施主话语太过激烈,实难为小僧接受,我们还是各守已道吧。”
夜寒笑道:“你既一心求佛,谁会干涉,你且取笔墨纸砚来,我送你几句话,也不枉相识之缘。”那沙弥闻听此言,带夜寒进了侧殿旁的一间禅室。夜寒略一沉吟,提笔题诗曰:
赠山人
佛是心见性,人人各不同。
日日敲钟漏,何僧有大成。
若为禅真者,自家开先河。
摒弃禅经典,超悟达摩僧。
那沙弥见了喜道:“好字,好诗,施主果然是有慧心之人。”夜寒笑道:“我才说的一番话,本是我一个朋友的观点,现今我倒有些信他的了。”说了也不拱手,略点点头,出了庙门,又径直往山间行去。
路上游人三三两两,大致不是旅游旺季之故,单身一人的,却只夜寒一个,他不但不觉得孤单,反怡然自得。
夜寒行至一个岔路口,一路宽敞些,大概是正途,一路狭小些,七拐八拐地隐在山间不见。夜寒正犹豫间,忽听自小路深处山渊里传来象是铜罄石钟的敲击鸣奏声。好奇心起,夜寒循路而觅,转过几道山弯,见远远一座庵寺峙立在半山腰,刚才的音响正是传至此处,现在听得越发清越,那音律和着风流雾踪传播的很远,隐隐又回转一些,祥和中透着淡淡的寂落和悲哀。午间寺音,又恰似晨曲,错乱中给人一种额外的惆怅滋味,夜寒心下不觉静穆起来。
这尼姑庵虽不衰败,但也有四,五分的破旧模样,紫红油彩添就的门柱已斑驳不堪,半掩的木门上的色块也破碎得不成样子,因那木质好,整体尚无裂痕破损,只石阶台磴有些已残缺了边缘。夜寒进了庵门,才发觉此处庙宇广大,各处房屋反比这门脸整齐许多。正殿前有两座雄狮伏卧在地,空地中央尚有一铸铁宝鼎迎门而立,有几个游人,正在鼎旁指指点点。夜寒绕过铁鼎,抚了抚狮头,上得台阶,抬腿越过门槛进入殿内。殿中佛祖宝相庄严,鼻眼辽阔,其装饰以绿,红,金黄为主调,衬以其它十余种深浅不一的佛家颜色,正中放有两排蒲团,上跪几个善男信女,正在烧香拜佛,侧处有几个尼姑,盘膝跌坐,正闭目参禅礼佛,当中有空手静坐的,有捻珠击鱼的,有时时起身照料香火的,殿中人虽不少,却是静极。
夜寒听尼姑们口中念念有词,虽不懂,却也听得入神。尼姑们的语音语调总有一种平和安详在其中,正是他所喜欢的,他仍是不跪不拜,更不上香,只静静伫立,也不言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寒忽听耳旁有人道:“施主,你挡了我们的路了。”夜寒这才惊醒,见尼姑们已鱼贯而起,有一个身段微丰的妙龄女尼正站在他身侧,头眼微垂,注视地面。夜寒觉悟是人家午课已毕,大致要从边门回禅房,自己正挡了人家路途,他慌忙躲让中,撞到身后一根柱上,痛得他哎呦了一声。几个女尼看了他几眼,嘴角都有笑意。夜寒见了她们如此脸色,大为惊奇,反不觉得疼了,这才发觉这五,六个尼姑年龄都在二十上下,有的少女稚气尚未褪尽。
夜寒呆呆见人家走了,回转身,才发觉空阔的大殿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心中有所感动,不禁面对佛像,吟叹道:
孤蛙独蝉落凤鸣,寺庙浩瀚羽千层。
凌霄燕台评古事,娇柔不悔寂寞空。
夜寒吟毕思量道:“前三句无奇,后一句倒好,总算对几个禅尼儿有所交待,可不悔便真的不寂寞了吗?”他不觉已脱口发出音声。恰在此时,夜寒觉身后有异,回身看时,见两个尼姑正站在他的身后,同样的装束,同样的举止神态。一个中年光景,眼光柔和,不悲不喜的样子,她右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左手轻拢袖内,一个却年轻非常,她跟中年尼姑相距半步,秀目微眯,一脸似忧似悲的模样。夜寒见了这女尼便觉心中一动,大有似曾相识之感,目不转睛直看人家的脸腮,只这小尼姑也不抬眼睑,让你看不出她正思虑些什么。那中年尼姑嗓音清澈,婉然动听,和夜寒道:“施主要人照顾吗?”夜寒敛容道:“师太,我只走走看看,不上香火的。”那师太道:“既如此,施主请自便,我们要用午斋,不再奉陪了。”回头又道:“禅玉,我们走吧。”说了向殿后侧门走去,那年轻女尼一声不响跟在她后面,一同隐入幔帐不见了。
夜寒脑海中再挥不去那年轻女尼的模样,此时他才回味出她美貌异常,刚才见人家一身装束,安静的气质,也未敢往这上想。这女尼美貌也便罢了,那种静寂无声给人的感觉更是特异,夜寒一时间心下似又烦躁似又落寂,空荡荡的,也不知想些什么。
殿内又静立半晌,夜寒信步来到大殿后面,房舍林立,他转了半天,也不见一个禅尼,再想深入,又怕过分,怅怅然退出寺外,沿墙外小道又向上行。不一会行至一个所在,雨声泠泠,悦耳动听,一座八角亭台半隐在石间树下,上书“听雨轩”三个大字,轩侧有一道清流自山上泄下,落在七,八丈深的涧中,因水流不急,听来恰似雨声。夜寒心道:“倒也贴切。”立在轩中,那尼姑庵可尽收眼底,夜寒这才发觉,原来尼庵的后院角门正有一条小径,可直通到这亭来,自己方才是绕了大远了。庵堂前殿大都遮隐不见,只庵的后院却可看得清楚。呆了一会儿,夜寒方又上行,行了个把钟头到了这一处的顶峰。石上静坐着,取了食物裹腹,仍想着刚才尼庵大殿中的情景,无来由的,他就是想再见那个叫禅玉的尼姑一面,那个中年尼姑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下得山来,夜寒仍绕到正门,心下肃然中进得尼庵。院中已无一个游客,静寂无人。夜寒抬步进入大殿,这次却见有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尼姑端坐殿中。供台上香烟缭绕,十几个木鱼参差不齐地敲打着,梵音佛唱徐徐动听。当中有三,四位中年尼姑,中午见的那位中年尼姑坐在前面正中,十一,二名年轻的禅尼分两排坐在后面。夜寒看去,却没有那个叫禅玉的。
夜寒殿中站了一会儿,自己也觉着有些可笑,心中叹了一声,方才转身要走,却见那为首的中年尼姑不再捻珠击鱼,抬眸淡瞄了他一眼。夜寒不知为何,被这尼姑一望之下,竟端正身体,微微向人家鞠了一躬。中年尼姑声音仍是那么清越地道:“施主有事吗?”夜寒哑口无声,心中大窘,不知怎么回答才好。那中年尼姑又道:“天已近晚,再不下山,只怕天黑后山路难行,今日下不得山去了。”夜寒去看腕上表,呀了一声,才发觉自己糊涂,怪不得此时山上不见游人。那尼姑又道:“我们这里不比别处,有公家的旅店饭舍,这里只是几处孤庙和景点,最近的也只有静一师兄的清泉寺。”
这时尼姑们都抬眼来看夜寒,夜寒才觉自己真是荒唐,为见一个尼姑一面,竟耽搁在山上。夜寒这时不再踌躇,和中年尼姑道:“多谢师太提醒,我这就下山去。”那尼姑轻叹道:“你不惯走山路的人,现今已经晚了。”她站起身,走到夜寒近旁,递给他念珠道:“你拿我这信物,到清泉寺求住一晚吧,由听雨轩西行四,五里,便是静一师兄那。”说了回身又坐回原处,继续她的静修。
夜寒知庵后有路直通听雨轩,便绕过殿堂,踱入庵堂后院,这里虽无洞台楼榭,盛街大巷那般的繁华锦绣,却也有几分风采,曲栏幽径旁,几株山杏玉立婷婷,还有四,五株的芭蕉最是动人,青翠的大叶垂在花盆外的纹石之上,和着那长满绿苔的盆缘,别有一番味道。院中还有许多夜寒叫不上名字的花草,人走过去,弥漫的花香似被拂起,荡上你的面来,直飘入鼻孔,香雅奇异。夜寒顾不上细看慢品,出了院门,循路走入听雨轩中,回身再看时,感觉院中似乎有人走动。夜寒灵光闪现,静立观瞧。
一会,他果然看得清了,是有人来。一个灰衣,灰帽,灰鞋,灰带的禅尼儿出了尼庵的后角门,纤手抚胸,脖颈低垂,寻阶踏上,步履缓慢而凝重,猎猎的一阵儿风过,搅得她的衣裙飘洒开来,身体轻摇了摇方才站稳,当她抬起头来,衬着夕阳透雾的余辉,映出一尊苍白,冷漠,淡然失神的少女脸庞,她的眸子仍半合着,无一丝神光透出,娇嫩白皙的脸庞似是雕像。又近了些,夜寒感到她的清秀之气压过了她的艳丽姿容,淡寂中惟有她的双唇红艳艳,和着那静止般的容颜和无血的脸色,越发显得奇异。她已从侧旁过了听雨轩,也未注意轩中的夜寒,径自无声地走上了一块渊涧旁的青石,面冲西方静静地立着不动了。夜寒心儿抖颤,这不是那个禅玉又是哪个。
夜寒不由自主掩到这禅尼儿的侧后方二,三十米处,陪着她一同抬头去望西沉的晚霞。山风吹过,禅尼儿的衣裙又被荡起,她不由拉紧衣襟,压在身上。夜寒立在后方,忽觉面上微有雨丝掠过,顾盼间才知是山风卷起雨帘带来的水雾。
一忽儿,夜寒听那禅尼儿轻轻吟道:
野林从容夕阳低,絮语纷纷说玄虚。
云儿空飘雨自落,花无
八十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