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世无英雄,我又不想使竖子成名,大到败坏国家的前途,欺凌女性,小到破坏我寻求空明安详的心境,只好勉为其难,舍身一战!若幸得成功,国家安定,我想我会抽身而退,老死在自然和艺术之间,上有知音相携,共奏宇宙万古不朽之旋律,下有娇妻爱女相伴,风月谈笑,除此之外,还有何求!”彩芳听了仰天高呼道:“世上又多个怪物啦。”夜寒只是笑,也不恼。
彩芳走过去挨个问,第一个问夏雪涛,问他信不信佛禅,夏雪涛干脆地回道:“不信。”彩芳道:“为什么?”夏雪涛道:“我怕别人说我太自信,太不谦虚。”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彩芳打他道:“疯子吧,还佛呢。”说了又去扒拉小乐天道:“三天乐,你信佛吗?”小乐天道:“没必要。”彩芳问:“为什么?”小乐天道:“我爸不信佛,我妈不信佛,可这不耽误有我。对我来说,我爸我妈生了我,比生十个佛还顶用,有没有佛我不管,没有我我可不干。”众人又笑。彩芳气道:“简直就是胡言乱语。”小乐天道:“反正我回答了,夏雪涛和你学问一样大,还没我说的字多呢。”彩芳气道:“野地里草比花多,可草是给牛吃的,花才是给人戴的,你的草再多,牛吃不了,还不是去喂猪,怪不得没姑娘喜欢你。”小乐天道:“反正我说的是实话。”彩芳不再睬他,跳至林之平身旁,娇声道:“平哥哥,你信佛吗?”林之平道:“信。”彩芳道:“为什么?”林之平道:“因为我什么都不信。”彩芳皱了皱眉,想了想,使劲摇了摇头,道:“听不懂。”林之平见野森这帮子在,便笑道:“你不懂我,这很自然,中国虽大,但也需十年才能出一个我这样的人物。”大家听了又笑。
冰清四周看了道:“快点吧,谁说了来听。”野森听了道:“我是这么认为的,禅学是一门于嘈杂混乱的世界中,安定人的心神的一门智慧和艺术。人类承受来自大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巨大压力,为了求得生物机体的生存平衡,不能不追求一种精神的空冥境界,这种境界不是虚幻的,愚昧的,而是实实在在不可或缺的,人若要在理悟宇宙的奥秘上走的愈远,其心灵的平和安宁上的修养必须愈深。”玉洁听了道:“修养固是要有,但不一定非去求禅。佛禅在我看来,总是失望和无奈之余的产物。当然,或许我没那种慧根,就算我在这妄论经道吧。”野森听了玉洁这话不服,自认在禅上有些见地,但和玉洁不能争,便仍道:“‘栖守道德者寂寞一生,然其精神永存万古,俗者不以此为意,然慧者智人仅以此为荣,为乐。平和安详,静寂天然,便是无尚的至美人生!”泛光华听了道:“这我不同意,‘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然常常横行一生,荣华富贵,逍遥淫欲,多少人以此为至道,谁可强求?生物出于本能的,对享乐的追逐在人类身上作用要常常大于对生命,宇宙,人生的思考和理悟。世上因顾及身后的名声而约束行为,执著操守者少之又少,几不可见。以凄凉为乐,以寂寞为本,安平乐道,视荣华富贵为粪土,古来为世人所倡颂,然大凡有愚人之嫌。凄凉本就寂寞,寂寞本就凄凉,以苦为乐,只怕有不可明世之故,谁人得晓。此理大悖常理,实为我所不能理解。人若要幸福,精神物质生活同样要丰富多彩。身处现世而孤独寂寞,不明不白,又有什么资格畅谈人生,何况延及身后之事呢。古来有帝王,有卿相,有谋臣,有勇将,有啸傲山林之隐士,有专论世态人情之大夫,然人人皆有情有欲,无情无欲的便是佛,禅吗?大家都言佛好,禅妙,可真的让他为佛,为禅,以身食虎,只怕又惟恐避之不及,此所谓:‘言传可也,身教可乎?中华智者仁人之虚伪尽聚于此了。不入俗,不知俗,不悟俗,怎又能真正地超越人生呢?愤世嫉俗总是不成熟的人格写照,大智大慧者决不是隐士闲贤,空谈人生幸福悲苦者,必是顶天立地,在人类社会的疾风暴雨中大展才华,争雄斗胜者。政治上,为崇高卓智,领袖群伦者;军事上,为勇敢坚韧,机智果敢者;文学上,为才华横溢,创不朽之人生巨著者;科学上,为征服孕怀人类,神奇莫测之宇宙者。我总认为,无论有德无徳,好人,坏人,生命有价值,有意义的总是在活着的时候,追求后世的名誉无论多么崇高,在我看来都是虚伪的,活的时候不幸福,不快乐,不崇高,死了能知道什么呢?说恶人凄凉万古来恐吓和警告现世横行的罪犯,来安慰好人,岂不是欺人欺世之谈吗?就象是告诉一个杀人犯,你杀人吧,但要等你死了以后我们再抓你,判你死刑,告诉被害者家属,为了让他凄凉万古,等他死后才可以谴责他,惩罚他。可笑吗?不可笑,这就是中华士大夫所谓超脱人生的境界和原则,可是在我看来,这种观念愚昧至极,庸俗不堪。”一旁的夏雪涛听出了冷汗来,原来自己奉为金科玉律的,现在看来不及脚下的一束乱草。
泛光华仍道:“每个合格的公民,应该有国家和民族的意识,对前人负责,为后世着想,这主要体现在文化和经济基础上,但对个人来说,既没有前世的姻缘,也无所谓后世的功名,只有当世的幸福或苦难。惩罚和谴责的只有仍活着的人,死去的人再恶再坏,我们也力所不及,因此对历史只有评价,只有吸取教训一说,批倒批臭,纯粹是胡说八道,这种对历史胜利的满足感是虚幻的,毫无任何意义,这样的人就如同走路撞到树上,他站在树下大骂三天三夜一样可笑。历史上不好和无用之物,弃掉就行了,不必消耗我们宝贵是生命去研究。人的时间,精力有限,不能困顿于历史当中不能自拔,而忘记了现实的责任和义务,将所有的爱献给活着的人,把所有的恨倾斜给当世不道德的人。我不恨历史,只恨现世,我也不把希望赋予未来,对于我个人而言,只有生命存在的时候才有希望。我死后,还会有人民的英雄和领袖来爱他当世的人民,我的任务只是尽我之力为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打下一个好的基础,使现世的人民免遭饥饿和压迫之苦,健康,自由,幸福地生活。”话语间,泛光华已经迷进去了。
紫薇听了笑道:“话说的倒好听,只是话越说越见了大。”众人都笑。韶醒接道:“我是不信任何宗教的,因为我认为那都是些迷惑,麻醉人的东西,是愚弄无知者的精神毒药。仁者无畏,智者无惑。文化艺术比一切宗教都更美妙,再说还有女性,还不够我们爱的。”柔温一旁听了笑道:“还是你行,韶醒,不愧是个理论家,我真跟你学了不少东西。”韶醒不理他,仍道:“释迦牟尼出家修行,修行什么?怎样修行?受过多少苦难?修行不过是想,思考,这不新鲜,我们谁不呢?修行的过程是漫游,生物学家,地质学家,人类学家一样地探究宇宙,地球,人类的奥妙,也不新鲜。这佛受的艰苦也大不了是没有知音,孤独,寂寞,甚至恐惧,空虚,可哪个俗人又未曾经历过你呢?忍着饥饿,这更是笑话,世界上吃不饱的人还少吗,谁因此而灰心不再继续生活修行呢?释迦牟尼成了佛是谁说的?是他自己?不是,是后人伪造的,现代就有许多人说自己是佛,或者见过佛,是佛的使者,相似的还有自称是真命天子的,可最后常常被送进监狱而无可奈何,法力全无,大致又会说,这是佛家弟子修行的一种,不过痛哭流涕承认是骗人的也不少。释迦牟尼呢?他是否也是个骗子?这倒不,只不过他仍只是一个普通的生命,有些地方比常人强些,但绝不如后人推崇的那么伟大,这种伟大不过是一种幻想。劝化他人,只不过是现代教师的职责之一。忍受现世的苦难,难道佛不说我们就不忍受吗?不悔的是自己的誓言和行为。我们相信他人,但我们也要考验他,我们照一个人的话去做,只因为他说的和我们想的一样。照佛所说的话去做,就可以解除苦恼,享受永久的快乐?我看不可能,这些都是虚无缥缈,没有实在生命力的东西,象空气一样。因此佛是什么?佛是胡说八道,说玄了,才有蠢人来相信,许多无知愚昧的人与文明人之间的思想差距并不小于人与兽之间的差距。”林之平听了拍手道:“说的好,这个我万分赞同,其实有些人,本与畜牲没什么区别。”韶醒接道:“佛的一切解释不明白,佛者们又会圆通了说,这当中的道理深,不容易拿俗语说通,可俗人不懂佛语,佛又不能入俗,俗人怎么参禅?怎么得道?看来佛是外语,佛是不知道。俗人不能成佛,佛也不能成为俗人,那么佛来人世何干?可见佛是无用功,佛是多事佬。佛只要人诚心向佛,无条件地服从,不要问为什么,要绝对地信仰。可天赋的人权,国家的法律告诉我们,谁也没有权利要我们干我们不愿做的事,说我们不愿说的话,可你如果这样,佛家弟子就会蔑视你,无知浅陋,甚至归入恶魔一类,他们的心态和社会上所有达不到自己的欲求而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人的心态没什么不同,当然生活中可以有点佛,但更要吃好,穿好,要下棋,要赌人生,要听音乐,要,还要战争,佛要是不愿意,就滚他的蛋,看他能奈我何!做一个有道德,有知识,还有钱的人,比成为佛强煞万倍。”
林之平喜上眉梢,大声道:“好,说到我心里去了,简直就是我的知己。”韶醒说没什么。林之平正在兴头上,说快取笔墨来。野森屋里旁的没有,这些东西却是不少,彩芳,冰清跑进去给取了来,林之平提笔便题,诗曰:
世无佛
世本无佛禅,古来幻生灭。
坟是身死者,庙是心死人。
泛光华见了,也不待慢,也写了首来,诗曰:
大禅
一时悟道易,十载为僧难。
不以圣自诩,仍是大哉禅。
林之平写完了自己的,搓手叫道:“我写的不尽性,大家快写了来。”回身见了泛光华的,赞了声好。
云龙想了会儿,上来也题了首,直把彩芳美坏了,她的云龙可能了,贴偎着,一派的温柔滋味。云龙题诗曰:
禅意无边
分子虽已小,原子尚在中。
禅意无边界,虚微存太空。
夏雪涛不用人催,云龙笔未放下,他便接了过来,也写了首无名诗,诗曰:
北方有佳士,神通在太空。
万寺求高妙,九州寻禅宗。
彩芳见了道:“这是个骄傲禅。”说了娇笑个不停。这边的韶醒见程慧一直不理自己,心有所感,怅怅然写了首,诗曰:
女孩心思似深渊,幽冥凄迷胜老禅。
心中呼她千万遍,待到近前欲语难。
彩芳看了道:“这是个爱情禅。”言罢云龙脸上用力吮了一口,还是个带响的。凄芳见野森踱到一边去了,和冰清道:“别让他跑了,抓了来。”自己也提笔题了首诗来,诗曰:
禅自然
烟波知浩渺,霞蔚夕阳微。
庙宇唱澄澈,野人歌大悲。
花繁香流远,潭清水自深。
万里求空阔,云意即禅音。
琅瑜亮,朗月已经看呆了,这阵势,只听过,没见过。直跟紫薇问这个,问那个。
冰清见野森静立一旁,低头无语,似是伤感什么,轻咳着,眼现泪光。冰清不禁大奇,拉他道:“咦,作诗罢了,怎么还流起泪来了?作不出也不必急呀,谁也不是全天候的舞者,诗者,想来就来的是彩芳的哭和乳乳的笑。”野森淡寂地一笑,道:“诗倒有,算不上什么,不懂的是你们,不是诗。”冰清也不明白,只给拉了回来。
紫薇已写了一首,自己读了不好,要撕,凄芳拦了不让,诗曰:
悲凄女儿心
凄隐深山不见春,无情怎为大禅人。
还是历苦能得道,清灵皆自世中寻。
程慧见了心动,随手写道:
莫为无情憾
莫为无情憾,情深几多愁。
耿耿演大荒,潇潇雨风流。
韶醒见彩芳高兴的样,凑上去献媚道:“彩芳仙子,我得了首云台仙者游,昨晚上梦里得的,你听不听?”彩芳不在意地道:“你说吧。”说了骂小李子道:“快走吧,今儿别让我再见着你了,你这个该死的鸟王八,笑死个人了。”说了咯,咯,咯地又笑,又骂,小李子也拿趣话哄她开心,等他们闹够了,韶醒边写边吟道:
云台仙者游
云天有仙者,大道自在游。逍遥学府畔,
凝神汇意谋。飞长虹兮跨日月,揽星辰兮于
怀渺。衫襟高飘摆,大袖舞群楼。双睛似流
莺,倩眉蕴风流。肌肤赛飞雪,御六气兮通
于天极。千年不坏体,万事无哀愁。浸染入
万古之云长涌水长流,惟通天宇兮入苍穹。
韶醒吟颂完了自是得意,虽不怎么好,怎么妙,送一个小女孩,总算精品,只怕是赞的过了。他问彩芳道:“怎么样?彩芳仙子。”彩芳也没听清,以为又是打趣她,反骂道:“滚你的吧,大耳贼,有精神头讨慧姐姐欢心去,我有云龙了,也会作诗了,用不着你了,和夏雪涛一个样的,瞎捣腾的破烂货,鸟屎一样的,谁希罕。”听到的人都笑,笑韶醒白献了把子殷勤。夜寒也正过来,听了吟诗一首,诗曰:
拍马者戒
禅机哲理语意深,佛祖亦挠后脚跟。
惟女不睬名气大,转头俚语破口骂。
韶醒也气乐了,转脸见程慧望着他也在笑,再不哀愁了。
玉洁见大家都作了,也随手写了几句,诗曰:
禅情慧心
踏尽混沌事,郎小亦风流。
吾心我自有,绰约宇宙头。
完了笑道:“古来绝句便是易写难工,都是让柔温闹的,近日来我便觉疏于文笔,窘于意绪,诗格愈见低劣,操守更是半分也无了。看来写诗,还是心静的好,达不达禅的,倒不重要,我也不懂,只情至笔端,自由流溢好了。”凄芳笑道:“玉洁妈妈,你别太伤神了,静守吧,到底怀着呢,别伤了胎气。”
野森被冰清拉了来,素日作过的,提笔便写,诗曰:
禅宗
神秀专一惠能聪,品性操守各不同。
渐修顿悟相与就,方入禅林仙境中。
泛光华见了赞道:“好,比我说的还贴切,可为禅宗七世祖了。”夜寒见了笑道:“谬赞,谬赞。”说了自写了一首,诗曰:
名禅
世有菩提树,有镜自有台。
世上无一物,用何以名禅。
玉洁见了大奇道:“果是能的,这番境界,当可为禅宗后世主了。虽是否禅,却又是悟禅,与前世那两首相连,大有趣味。”大家传看了,一致都说就论禅而言,野森和东方夜寒两个作的好。只彩芳一个不同意,说现在虽不行,可她的云龙早晚能得第一的。
天渐晚了,众人纷纷告辞。林之平只挨个儿说:“明天有丰鲜海货,不吃白不吃啊!”冰清笑他道:“你怎么弄得象个要饭的。”大家都笑,说好,能来一定来,一时登车尽去,只泛光华,东方夜寒,韶醒,往日喜和野森秉烛夜谈,直到天亮也是有的,便留下过夜,不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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