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彩芳的话,大家都去望野森。野森自爱看书,也爱谈书,只一时也不知从哪说起,心下激动,眼中便闪出卓思觉悟的神光来,眉梢挑动中,昂然道:“诸君所言极是,文化艺术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也是一个美妙的物儿,中华的文化,闪耀着多少道灿烂的光华,仰望历史,我们是应该自卑的,我们的学养不够深厚,视野不够阔广,性格不够凝重深沉,操守不够坚强完美。我们不努力学习,努力地奋斗求索,我们终将为历史和时代所抛弃,终将成为阴谋家和罪恶势力的奴隶。”韶醒道:“野森,今儿不谈政治,是谈文化,请注意。”
野森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又道:“是的,我们都热爱我们祖国的历史文化,这凝固在我们身体中的精血,胜过一切外在的繁华。文人,有伤感的抒怀,有引吭的高歌;有热烈的赞许和憧憬,有愤世的讽刺和挖苦;有纯文学的卖弄,有纯自然的描述;有专为迎合俗者去大写凶性血杀的,有为了崇高而挥泪呼号的;有为了生计不得不为的,有闲来无事信手随笔的;有刚劲之气如山岳的,有细腻之韵如流水的;有心酸苦辣大悲剧的,有欣喜欢娱大团圆的;有洋洋洒洒,构思宏大百万言的,有涓涓数笔,结构小巧几百言的;有所爱的,有所恨的;有所喜的,有所厌的;有如皓月成泰斗的,有如滴水籍藉无名的;有媚态的,有傲骨的;有直言不讳,大声疾呼的,有藏思进谏,婉言规劝的;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有成功的,有失败的;有死了的,有活着的;有独创和发扬的,有搬抄和摹仿的;有稀奇古怪,荒诞不经的,有正统高雅,纯洁端庄的。总而言之,文如其人,文如其时,只有如此,笔锋真诚所至,才能迷人神魂,荡人心魄,不仅令少年思索,也会使罪犯悔过。文学,伟大的文学,于国于家,功不可没。”野森时而激昂澎湃,时而细语低声,直至说完最后一句话,才长长吸了口气。“累死我了。”彩芳也跟着喘了口气,又道:“这都是什么呀?”
野森痴了一般,又道:“那是多么广阔的世界呀,包容天地尽其中,再没什么能及得的了。”凄芳听了笑道:“野森,你醒醒吧,你看看周围都是个什么景?”四周里众人皆笑。
野森却道:“对,旁的不说,只文人笔下的景也是极美的。不论古代和诗人们的那些,便是当代,中国作家笔下的景,美奂美轮得就象中国古代的山水画,旷远隽秀,轻灵飘逸,读之使人心中空冥澄澈,平静安详,尘思寸断,俗欲无踪,荡荡乎欲乘风而去,实实妙到毫巅。欧美作家笔下的景,迷幻堂奥得就象他们的油画,感情深邃,色彩浓重,幽幽处浸透着哲义的古奥,洋洋中弥漫着理性的光辉,令人思索,让人顿悟,真真神奇莫测。两者秋色平分,互不可代,我皆喜之若狂,爱之若疯,虽都为言语而成,可言语却不能尽其妙。”野森忽然又象是觉醒了,叹道:“固有许多绝好的,可许多人在写了好文章后却再无法超越,伟大的不能再创伟大,美好的不能再现美好,这也是文人之悲。一个人,若能在他人生最辉煌时死去,却也是绝美的事了,因此文人为了永远不死,就该去永远不停地求索,不停地创造,否则,虽生尤死。”野森停了几秒钟,悠悠叹道:
何缘老骥不伏枥,只因其志失千里。
昔日荣誉今日耀,蹒跚花丛怎动笔。
若要心中溢清流,幻海人生想从头。
重入污泥历苦难,定有杰作代代传。
凄芳听了笑道:“我才说了吧,他好事不出门的,刚才谁夸他来着?赶快让彩芳冰清她们拉出去弄死,也省了总互相吹捧,污染了这清洁的空气。”东方夜寒笑道:“凄芳,没想你也是厉害的一个,浸在骨子里的,我还真没看出来呢。”凄芳道:“你也是一个,不是总讲究个悟字吗?可我问你,总在家里坐着,什么时候能悟出大道来?不吃不喝吗?”夜寒道:“你也是极灵秀的,怎么说出这话来了,人不思想和虫子一样的,只能爬。生不知为何生,死不知为何死,人生有什么趣味呢?”凄芳道:“这个谁不明白,但思想不能代替一切,掩盖一切。总之,物质生活好同样重要,吃饱穿暖了清闲着,我还能悟出些东西来。衣不避寒,食不饱腹的,哭还来不及呢,你还能想什么?还想什么崇高伟大?这才和疯子一样呢。”夜寒笑道:“这大概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了。男人需要苦难,女人需要安稳,苦难纵免不了凄楚,安稳更易产生平淡,总之后者造不出什么伟大来。”凄芳道:“我们不需要伟大,我们需要幸福。”彩芳道:“还有快乐。”冰清道:“我妈说了,除了这些,还有一种是满足呢。知道不,这不是虚荣心,而是安安静静的满足感。”夏雪涛笑道:“幸福,快乐,满足,说来说去还不是一回事。”冰清道:“笨牛啊,怎么说你才能懂呢。彩芳得了云龙,这叫幸福,你们说笑话,我们开了心,这叫快乐,刚才东方夜寒给了我们些家什,这叫满足,怎么是一样呢?”夏雪涛瞪着眼一时回不上嘴,大家皆笑了一场。
凄芳家的小保姆买菜回来,需要人帮着挑洗,彩云便笑着让柔温,彩芳去。柔温哼哩道:“这么多人,干吗偏挑我去?他们倒在那高坐着痛快嘴,这不是欺负我老头没儿子吗。”彩芳也道:“我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干活的,弄个围裙系了,脏了手脸,不整个一个家庭妇女了吗?我们现代女孩解放了,不干这个了。”彩云道:“柔温这孩子,真不懂事,我是为他好呢,帮着他往大了长,他反不识好歹。”韶醒也说彩芳道:“说解放是精神解放,男女在人格上平等,不是女性就什么活都不干了。你只等着吃,就公平了?”凄芳笑道:“你们别说他俩,上回见玉洁妈妈,说过柔温了,家里早顶整人使了,只是嘴上还改不过来,说不干,其实哪回都干得挺好,你们今个儿没明白他的意思,曲解他了。再说彩芳,也不是不爱干,只是她智慧高,不愿干这些不用脑的事,再者怕水沾手让风吹了裂口子,其实她不知道,女孩手嫩,吸水性强,久了不沾水才不好呢。”听凄芳说了,柔温,彩芳没了脾气,乖乖去厨房干活。云龙不放心,也跟了去。冰清自己家的活不愿意干,别人家的活却不憷手,当乐一般地也去干了。
东方夜寒见几个走了,笑对凄芳道:“安安静静的,原来你心里也存着机关呢。”凄芳笑道:“没办法,遗传的。”
临中午,林之平和禾禾一同进了门。大家快不认识禾禾了,身着黑色西服裙装,庄重劲还胜林之平三分,素日浓妆艳抹的样全没了踪影,脸上只着淡妆,气质上也变了样,足不轻跨,笑不露齿的,抬手举步间有了章法,一派的淑女味道。
彩芳,冰清知禾禾回来了,转过来把东方夜寒的东西送她。禾禾眉不动,嘴不翘,扫了一眼道:“我那里还有许多呢,也没地方放,今天你们来了倒好,都送给你们吧。”说着领几个女孩子到这边自己的房里给她们拿。彩芳,冰清乐颠了肚肠子出来,平日里早望好了几个,抹不开脸要,今个平白得了,绝不客气,照单全收了,还嚷着说不许反悔呀。禾禾笑道:“全拿去吧,那边家里还有呢,得空也全送你们。”
彩云和凄芳道:“还行,还真下了本钱呢。”林之平听了道:“她自己包装的,我也不敢笑,走路的姿势都变了,说话也拿模拿样的。”凄芳听了道:“我看比原先好,总象是挑逗人一般,只是奇,她打哪变了这些戏法来?我们也没谁这样啊。”禾禾过来听了道:“你怎么也短见识了,大公司里,许多的女性都是这样的,这倒不全是个人爱好,而是职业需要,再酒吧女一样的,人家只会请你去宵夜,谁和你谈生意。”说了却不笑,仍是一副严肃的样。大家一时反被她压服了,也笑不出来了。凄芳心里笑道:“一天半日总转不过来,妩媚里仍带着三分的妖冶,可也别全没了,对她,全没了那股子娇艳,反不完美了。”
饭桌上,禾禾也有些新理论,大家听了更是咂舌。旁坐的林之平看看彩云,看看禾禾,比较了一番,一时再也分不出谁更出色些,精神上虽仍向着彩云,身体却又离不开禾禾,也不知自己到底爱哪个,全爱,又是胡扯,根本不可能的事,只单对单,彩云也不见得肯呢。彩云心里虽对林之平有些个缠绵之情,但他做的事都不能让两个人往一块走,想归想,她再不露分毫了。
吃罢了饭,柔温第一个告辞,说下午不能不去,总得应个景,大家说这真是没出息,冰清却替柔温辩白,说他们那些记者都这样,不说这样的话不显着潇洒,让人瞧不起的。众人又聚了阵儿,陆续着散了。
云靖自云雄走后,除了吃饭,睡觉,工作,偶尔与人说几句闲话,一个人时,便全想着她的云雄,她魂牵梦绕的云雄。每个夜晚,她都早早上床,卸去一天的嘈杂与喧闹,偎在被中,回想与云雄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一句话一句话地回味,一个表情一个表情地揣摩,一幕幕的携手揽腕,一回回的被中相拥而眠,多么的温暖!多么地让人迷醉!可又是多么地凄楚悲凉!想至极处,云靖便默默地流泪,无声地叹息,每每从梦中哭着醒来。有时是欢欣的,因为云雄是爱自己的,有时又是恐惧的,她怀疑自己的魅力。云雄是真爱自己吗?还是怜惜?他说过爱她,可这爱是什么呢?是爱情吗?噢,天呐,爱情!我还能得到爱情!从我的云雄那!可他爱自己什么呢?自己值得他爱吗?他处处都好,都出色,可自己呢,家庭,工作,文化,甚至性情,都不如他呀,他怎么会爱自己呢?自己是美的,这无可否认,可这美曾经给她带来了多少苦难,自己又为了仅仅这点骄傲虚荣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他说会原谅她,不,他说不必说什么原谅,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不必再提,只有现在才是真实的,只有未来才是美好的。噢,他说的多么好啊!我的云雄,你不知我是多么地爱你,多么地爱你啊!云雄,无论怎样,你应该知道这点,没有你,我怎么活啊!想至此,云靖每每心痛欲绝。自己为什么老要故意和他生气,吵闹,为什么要折磨他?这是在折磨我自己呀!这难道是要洗去过去的一切耻辱?可这又怎么可能,这只能伤害他,自己也无比地难过。再见到他,我一定再不这样,再不和他顶嘴,再不折磨他。云靖在家时常穿一件从云雄那讨来的毛衣,那带着爱人气息的毛衣,穿在身上,如同让云雄抱着了一般,间或嗅到的一丝男儿体息更让她昏沉。多少个吻了,她和他,他的唇儿,他的手儿,都是那么的体贴温柔,被他吸吮,抚摸,那是怎样的神魂错乱呀。他抱自己一同去睡,她的乳儿,虽总隔了一,二层衣物,可仍品尝到了他胸膛的甘美。想至此,云靖的一双便禁不住地抖颤,她便用手去拥住,象云雄拥抱她一样,虽然他从不用手的,他是从不乱摸的,可自己的腰,自己的背,他是抚爱遍了的,在他的怀里辗转反侧,不由他不去触摸,可为什么不让他摸自己的乳儿和臀儿呢?她多么渴望啊!她多么渴望她的一切都被自己的云雄拥在怀中。他的腿也是温热而健美的,她感觉得到,她缠绕过的,虽然他有些羞涩地推拒过,可她还是缠绕到了,她那生命的源泉也曾触碰过他的,可最没有感觉的也便是这,她忘记了这些,她那时身心一体的,只是爱,没有一点性的渴望,多么神奇的事啊!可她真的不渴望吗?不渴望和自己心爱的人儿去结合吗?不,可那太遥远了,那是现在无法做到的事。以后我会得到云雄吗?全身心地得到他?没有任何衣物,都赤着身体,相拥在一起,噢,上天呐!那会是多么美妙的事啊!我会死去的,我再不求旁的了,能得到云雄,哪怕只一次,便是死我也心甘情愿。想到这,云靖有几次便感到下体被针扎了一样,是酸楚的,也是痛的,更多的是说不出来的一种撕心裂胆般的阵阵抽搐,继之而来的是她整个身体的绵软。自己为什么强求他,逼迫他拥着自己去睡,恐惧,害怕,更多的便不就是这种接触的渴望吗?她为什么要否认?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要我的云雄,要他的身体,要他来爱我,和我一起爱!噢,多么地疼啊,我为什么不能得到他,我的云雄!他多好啊,再不乱动,可他为什么不乱动呢,傻子,我心爱的傻子啊,你多好啊,你多美啊,我不爱你还能爱谁呢!
云靖每想及云雄一次,那爱便深一分,可这爱每深一分,那种无法忍受的痛苦却也深一分,云靖感到自己越来越无法阻挡,越来越无法抗拒,半夜里便想披衣起来去找云雄,可云雄又在哪呢,遥远着几百公里呢。这便是现实,也是铁的事实,无论她怎么想,她都无法立刻得到她的云雄。偏偏不知怎么,云雄从走后没一个电话来,也没有一封信,或许打电话不方便,她这边没有,写信他又觉得太近,走到时间还短,可一定是他太忙了,她的云雄不会忘记她的,可再忙也得一个信来呀!
云靖许多人里,最知近的是日雅,这事也只能和她讲,她便找到日雅。
日雅见了云靖,吃了一惊,道:“云靖,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云靖摸了一下脸,道:“怎么?我瘦了。”日雅道:“倒没太瘦,只你的神态,脸色苍白,怎么没一点的生气?你怎么了?”云靖便把云雄的事说了,日雅默默听了,又详细问了云雄的一些事,发生在他们两个人间的许多事,末了笑道:“云靖,你也真够可以的,平白无故便缠着他一块睡觉,你就不怕他是个坏蛋啊!这事,大概天底下没有多少人象你们一样的了,简直是一对奇人。”又安慰云靖道:“看情形,他若是个有骨气的,你肯定能得到他,若是没骨气,你也不用强求,失去了也不可惜。男人若是没有了胆气,再怎么着,也是不值得爱的。云靖,你别担心,听你的话我就知他那个书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书读得多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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