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涛也是个多事的人,因见连日来云龙,彩芳的节目不断,笑话连篇,青春热情陶然处,便有些心烦技痒。
这天也该他出事,本来和孙凯,张猛,曲冠南,曲冠英等人私下说笑,已入了彩芳精灵的耳中些,姑娘家正气呢,他却又在下午自习课犯了老毛病,在彩芳的后面写写画画。任蓓早看见了,便给彩芳使眼色,彩芳在这方面象是个仙女般,估计差不多了,便伸手抢了来。
好几大张的,彩芳翻了乱看,果然见上面有叹彩芳,悲云龙的字样,却是两阙诗词。
叹彩芳
连绵细雨动秋寒,北地珠帘暗卷。伊人
凄切忍悲声,多少幽香奄奄。 月入栏,
雪融花,暗将郎儿牵挂。君行半日去,恰似
几岁归。女儿芳心何滋味,请问湘妃竹儿妹。
悲云龙
神驹飞天马,龙蛇走碧霞。但见仙宫人
飞舞,丹唇皓齿流芳华。 朝歌金曲正奏,
銮殿美艳锦上花。轻灵神秀纵挥洒,风彩无
匹空嗟呀。莫言小子无滋味,远边极地俗家!
彩芳一时也看不大懂是什么意思,更不能认为是好是坏,但那喻意肯定是讥笑自己和云龙,不禁勃然大怒,因未下课,先自忍了,再没心做旁的,又翻夏雪涛的东西看,见上面言道:“炫耀才情实为为人之大弊病,有此浮躁心,其魂何以凝道深沉,虽聪明卓智之士需借激昂澎湃心创化境,然当中不可有丝毫虚荣心。忘我之心态多么美妙啊!为何非求外世外物之认可乎!虚妄之心终非大器之根基,然有一事仍例其外,即为君子心戚戚然,为学问,为世事,为己情而茫然彷徨,向天以叙心曲,发泄心中的苦闷,平衡心神,此不得不为也。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当需挺身而出,治国安邦,其才智操守何能不昭示天下;当需征服爱人心,其忠贞聪明岂可不为人知;当需求得世事功名,何能不深思熟虑,果敢机智以应战。但尔等仍要保持这样一种心境,无论外界如何喧嚣尘上,吾心都应安静平详,做一得意美事自娱便心足,不求非要得到他人的赞颂,得此方为成熟心。吾且信之,虽懂其理,若参悟融化为己之精血,实需永生之谨慎自省矣!”彩芳读罢,心中笑道:“这傻蛋可不在说自己吗,又是在哪弄的古怪?”接下去仍看,见上面道:“大人不见小人怪,让吾伤心动气者,皆世之大事也。”女孩又笑道:“这象说给我听的,我不生气就是。”仍念:“不论宇宙万事万物若何,吾心永固,宁静安详,任凭风雨动,吾身安若山。生死之关勘破,世之何事可惧哉!”女孩又道:“还成了禅呢。”叹息了一番。
下面又道:“不急不躁,实青年需明白之大涵养。年轻不等于气盛,吾辈风华绝代之士,愿献身国家之人,实应以事业为重,理智战胜情感,不让其无拘而坏德行前程,若此,则为大智之青年也。此非冷酷,亦非无情,而仍柔情至美。崇尚国家,理想未来,绝非飘渺之狂妄,而是卓智之成熟。真情意,真艺术,真操守不凡皆出自苦难中。自信到了极致便是狂妄,是十分有害于身心的,物极必反,可以知矣。美妙在有无之间,不因自信而无他信,恃才傲世,仍真自信也。极度自信可能是豪迈,如无虚荣心,果敢坚毅,那么达到自信顶峰者必是天才的领袖人物,而真英雄,真猛士之勇气毅力,操守品格皆出自此也。为人处事,自信断不可少,惟不使之流于粗浅草率,不可一世便可。人生才智优劣不等,人生贵贱高低不同,唯才学自信为后天享有者。世之常人自无回天之力,卓智之士却有补天之能。心怀博大,欲领袖群伦之心不是病狂;欺人厌世,方是丧心之小人哉!俗人陋汉,怎能窥见吾之胸怀浩瀚,无尽的才智,不世的才情,小人奸佞,怎么能洞察吾之苦闷彷徨,吾之忧伤凄凉,志不同道不合,再多的争论辩驳亦是枉然。闭上嘴儿,微合双睛,安心静气,处之若纷飞的落叶和萧瑟的秋风,无尚的美妙尽在其中,失魂落魄什么呢。”彩芳自是不懂,叹道:“这疯狂些什么呀!”索性无事,便仍读,“士人应戒不劳而获心,世之恶皆由此始。勘破此关,男人不沾赌,不嗜酒,不良习好皆可自戒,女性自尊,自重,不好虚荣,大至与男人同酬天地,建功立业,小至相夫教子,勤俭持家,亦有无穷之乐趣。劳仍人之本分,得辛劳之果,安然坦荡,永无背负良心自责之忧心胸坦荡者豪放自然,不失礼仪,亦不拘小节。广庭大众前心性外露,然其神安,其心定,举止洒脱,美妙无匹,言为旁人不敢言,行为旁人不敢为;居于私家,操守端正,举止有礼,不欺人于暗室,此实君子之风,雅人亦难及此。修身易,修心难,修性难上难。洁身自爱,约束欲求,是为人所应谨记!心由静至动,再由动至静,是爱人之两大过程,然成熟心于此后,对同人同事,再由静至动几不可能,除非有化外之机缘和灵秀不凡之深沉心不争一朝之得失,不究一时之高低,不求机巧与算计,但为博大与神奇当心有不可解之结,不可自悟之理,何妨求助他人。有时自家心不是自己能平衡得了的,遇一难事寻一知己以述衷肠,实为聪明之举。万事皆隐讳于胸,常此以往,人便可郁闷至死,不死亦形容枯槁,渐成固执己见,一意孤行之人。”彩芳读至此,已大觉无味,见余者不多,为驳斥见,便仍看;“疑者不用,用者不疑。不远不近,路人也,朋友间不可若此,然不远不近实为人处事之一大妙机也!责备人要客观冷静,要讲道理,对不可救药之徒虽不得不放弃,但对人格尚未形成之人却要循循善诱,不可操之过急,流于粗横,棍棒教育,实下之下策也。我责备你说明我尚认为你可教,我置之不理之人方是我最看不起的人。被人责备不是坏事,即便你认为他责备你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也应该知道,他是因为爱护,关心才如此。受人责怪,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可反感动怒,拒人千里。谨守中庸之道实为做人之一大原则,安守本分,量力而行,先于自己天性禀赋内求得机缘成就,然后方可在此基础上,循序渐进,去达到自己梦幻中的希翼。不守中道而入下道,大误大谬也,中道无成而醉心上道,实无本之源,无根之木,空泛纵情,终无一得。德者需戒求全责备,才者需戒狂傲无知,智者需戒谋而无断,勇者需戒刚行过烈,忧者需戒思虑过度,喜者需戒乐极生悲,哀者需戒哀而不起。人生真情景,真情趣,便在虚实之间,无论天地万物若何,吾心都是一种状态,参悟至此方可称得道矣”
彩芳尚未读完,已经下课,心中不解,便去找叶若新,反把整治夏雪涛的事忘到了脑后。
叶若新略看了看,道:“这都类似古代所谓高人隐士的一些逃避现实,自圆其说的学问,初看去都很醉人,实则空无一物,都是一些旁门左道,闲碎的陈词滥调,这个夏雪涛,不好好读正课,陷进去就会出不来的。成熟的人读了还能少有取益,无知之人读了会入魔的。”彩芳道:“他一天净弄这些东西,可还总是振振有词。”叶若新笑道:“多读些书不是坏事,涉猎的广了,也就不会在意这些了。”正说着,一个老师来叫叶若新,说教导主任找她。被学生们称为老教条,老顽固的赵君启正在等她,见了便道:“高三当课的老师已经出院了,歇几天就会上班,你们组长也拿不定主意,要我问你,看你什么意思。”叶若新坚持要接着教课,赵君启想了想,便也答应了。
彩芳回到班级,傅蕾正在收班费,自拿了伍元钱交了。正说着闲话,云龙班的过来了几个,找万光余,说要去他家看他的邮票。彩芳见云龙也在其中,点手叫过来道:“你别成天跟他们弄在一起瞎混,快期中考试了,你考不好还能在这读书吗?多大的人了还让人家操这个心。”同学们都笑,彩芳却不在意,对夏雪涛,曲冠南几个说:“你们也一样,一天都是嘴上的功夫,班长也没人愿当,还得让傅蕾收钱。”夏雪涛道:“大家都自由惯了,当了班长还不得被弄死,你第一个就放不过去。”彩芳道:“别狡辩了,你们就是逃避责任。我要能干好就早干了,用得着攀着你们?”夏雪涛道:“你多聪明,你生下来那工夫就能当班长的。”曲冠南接话道:“又胡说了,小孩子一张白纸似的,能有什么知识?”大家七嘴八舌地争起来,有的说现在的神童年龄越来越小了,有的两,三岁就能识上千个字词,四,五岁就会写诗,六,七岁里有许多音乐家,八,九岁中更有成筐成篓的巨匠和大师,保不定过几年,刚生下的婴儿也能写小说的。听到这彩芳来了气,扬声道:“净瞎噗嗤,婴儿的智力再发展也要有个限度,总不能将来初生儿的智力和知识水平会迫使博士的任命仪式,从各大学的礼堂搬到各医院的产房。”大家都笑,却没人再能驳她。
晚上彩芳回家,去帮宝宝做饭,宝宝道:“你去读你的书,现在妈妈还不用你帮着,考上大学,比什么都强。”彩芳道:“啊,平常里说人家不爱劳动,现在又不让干,全都是你们的理儿。”宝宝道:“不是怕你浪费时间吗。”彩芳道:“那好,下回文雄他们再说我,你可得帮着我。”宝宝道:“好,只要你用心读书,怎么着都成。”
彩芳被说得高兴起来,来到客厅,忽听有人敲门,以为是爸爸回来了,开门去看,却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站在那,手里还拿着不少东西。彩芳也不认识,便让人家进来了,一问,方知是爸爸厂子的工人。
这工人姓贾,外号老闷,因平日里人际关系上不明白,该给他的房子也未到手。这阵子赶上儿子结婚,等着房子用,巧得是今年分房子的日子也到了。白天厂里同班一个老工友就说他,“我说老闷,你一天就闷着头干,那能干明白吗?现在这时候,大家都挖门子动心思的,你还在那干靠。现今的欧阳厂长当了值,他是好说话的,车间里说不明白,你还不买点东西上人家看看,就这么傻乎乎的硬挺,多咱能分到房子?你呀,我是看明白你了,你就是吃屎也赶不上热乎地了。”这老闷一听见理儿,回家和老伴一商量,老伴也支持,便硬着头皮来了。
到了欧阳国难家,低着头,哪也不敢看。彩芳见是爸爸厂里的人来,端了茶便好奇地问道:“我爸爸在厂子里好不好?”老闷道:“当然好,当然好”彩芳高兴地道:“就是,他肯定不会骂人,我爸爸最开通,最文明了。”这老闷心想道:“这个可不对,你爸爸动了气,一样地骂人,全厂子不说脏话的只齐总那么一个。再者这也不稀罕,前个儿电视里看,蒋委员长还骂人呢。”
一时欧阳国难回来,见有人,便明白了几分。这当厂长以来,门槛子都快被踢破了,大致问了一下情况,可就沉下了脸,道:“小贾,这回分房子按条件你满够,用不着弄这些请客送礼的事,东西你都拿回去,否则我处分你。”这老闷也不敢强求,既得了厂长这话,知道是没有假了,欢天喜地地去了。
又送走了几拨人,吃完了饭,欧阳国难对宝宝说:“以后不管谁来送礼,坚决不能收,全厂子几千双眼睛看着呢”彩芳赞道:“哎呀,还是咱老爸好,你看多讲理呀!”欧阳国难这些天又忙又累,也没心情哄女儿开心,自去打他的电话。
晚上又来了个人,是厂计划科的科长,他是段长生的人,叫金珂。欧阳国难见他私下来了,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让到房里,客气了几句,问道:“你们计划的怎么样?有些设备也赶紧联系着处理了,否则拆下来放的地方也没有。”金珂听了欧阳国难的话忙道:“我正是为这事来的。这设备又好卖,又不好卖,我也拿不准主意呢。”欧阳国难问怎么回事,金珂道:“买是抢着买的,可这价钱上却不好估计了,公司来了人,却不太管事,因为这次卖的钱,直接划到厂里,而且他们也不太懂行。”欧阳国难又问了几件事,金珂也没说的太详细,见天晚了,便告辞了。
客人走了,爸爸出去送客,彩芳见那放着个纸包,好奇地打开来看,全是钱,看那捆数,足有五万,她都有些吓傻了。欧阳国难和宝宝回来见彩芳在那哭,方要问,却见彩芳指着欧阳国难的鼻子哭道:“你,你这个大贪污犯,平常好人似的,今个儿可现了行了”说着哭着跑走了。欧阳国难见了那钱,却也没慌,让宝宝收好了。
第二天到了厂里,先处理了些急切的事,便把金珂叫了来,也不客气,问是怎么个事。金珂不敢隐瞒,道:“厂子里有个龙门吊,这次是要拆的,当初是花了五百多万上的,现今着有好几家要买,有公家的也有私人的,我们原估价是一百七十万,公家的都说贵,赶着往下压价,我有个亲戚自己开了个厂子,正需要呢,他和他厂子的工程师来看过了,说二百万也值呢,说什么也得要了。”欧阳国难气道:“这事谁管?”金珂愣了一下,道:“厂长,这事你管,你签个字就有效。”欧阳国难气得捶了下头。金珂小心地道:“我那亲戚不托底,就让我帮个忙,这事厂长你看怎么办?你要是嫌这个数不合适,我回去再和我堂弟商量。”欧阳国难闭目养神,不再睬他。金珂见没趣,赶紧走了。
欧阳国难和段长生把事情说了。段长生道:“你就看着办吧,我们厂你说了算,你怎么着我都站在你一边。”欧阳国难自是不要那钱,让段长生晚上到自己家里来。
晚上金珂和他的堂弟,叫金伐的也来了。欧阳国难先当着大家的面,尤其没忘了叫上彩芳,把钱退给了金伐,对他说:“多少钱买,我们可以谈,不要用这些,不用说旁人,我这个宝贝女儿就先不认了我呢。”金伐社会上闯荡了这么久,这样的事遇到的也不多,见这个厂子的大人物都在,自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周旋。他忙笑道:“我也没旁的意思,实在是我们厂需用这吊,怕买不回去误了生产呢。”欧阳国难挺敬重人家的,道:“你其实比我们有才干,自己干了那么大的厂子,说钱,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赶不上你的零头呢。”金伐笑道:“没了和你们这些大厂的关系,我哪有什么活干,都是大家帮忙弄的,挣了钱,怎么敢一个人花呢。”
彩芳这回顺了气,面上却仍对欧阳国难没有好眉眼。
出到外面,金伐自是又和段长生,金珂客气了一番,说了些场面上的话。段长生见事未定下来,自己的五万元也要退给金伐,金伐说什么也不收,说以后帮忙的地方多呢。段长生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回到家和金珂私下说到这档子事,金珂愁道:“厂长这么着也不是事呀,就这么着他也当不了多长时间厂长,这上上下下的关系他非弄砸了不可。”段长生却不同意,道:“他当厂长不是无中生有,这厂子没他就转不起来,这不是谁都能干的差事。”金珂道:“可有他在那挡着,我们可什么都做不得了,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认这个真,等几年后退了休,没了权,手里再没几个钱,谁认识你呀。”段长生道:“你找厂子里几个知近的,没事和厂长多谈谈,买卖多得是,又不是就这一回。”金珂道:“你和他说不更有分量吗?”段长生道:“你懂什么?我要和他弄僵了,怎么替你们圆场。“金珂听了点头称是。
果然有人和欧阳国难说了许多,有一句话令欧阳国难想了很久,“到了这个位儿,你不收别人也会当你收了的。”回家和宝宝说,宝宝道:“他们这话也有几分真呢,只是一下子那么多,真是怪吓人的。”欧阳国难道:“要是少了,你就想收了?”宝宝笑道:“钱我自是不收的,可吃的喝了的要送了来,是人情,你推我可不拒的。”欧阳国难摇头道:“我们收入足够了,没必要找那些麻烦,就是老了,儿女们还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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