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换成**像!”
“我们家家都供着**他老人家啊!这是我们祖先留给我们这些关里人的念想啊!”众乡民几乎都在哭泣,几乎全都要跪在地上。
历史一向如此,文化上的革命远比政治的革命更可怕。政治的革命要人命,文化的革命要重塑人的精神世界。从焚书到罢黜百家,从宋明理学到八股取士。能用剑与火解决的问题是小问题,要用嘴和笔解决的才是大问题。
文化上的革新与统一,哪怕是落后的,不正确的,在一定意义上却可以维护国家的稳定,但其影响却是深远的。就如同给癌症患者注射吗啡,的的确确能缓解疼痛,但是药效消失后,毒瘾随之出现。饮鸩止渴的办法。
世上万事如一,皆分阴阳,一利一弊,颠扑不破。
“不要管他们!冲进去!砸烂神像!**万岁!”红卫兵潮水一般涌来。青年,永远是热血的。从公车上书到五四运动,这些活动的参与者如果当年年纪再大些,恐怕人数就会少了一多半。梁公启超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青年的热血的的确确是难凉啊。
“孩子们啊!孩子们!不要冲动!快看!”一位红卫兵踏入娘娘庙门槛只一步,但见海上波涛翻涌,白浪滔天。大海中升起一个漩涡,像一个海龙卷。
“妈祖娘娘发怒了!”众乡民跪拜叩头。
众红卫兵初见也怕,但不知哪个喊了一声“《论语》”众人便打了鸡血似的往上冲,要与那海中旋涡相斗。当时的“《论语》”中有这样的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现在这种话改成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红卫兵要与海斗,乡民们是拉不住的。但老族长为人心善,即使孩子们要拆他的庙,他心中也是担心着众人的安危。起身回头,望向人群中一个青年,也是一直面沉似水,没有跪拜的一位。
那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性,一身破布衲头,手拈一串紫檀佛珠。说他是僧吧,又不剃发受戒;说他是俗吧,又穿着法衣。他就住在这座娘娘庙里,几年前随着闯关东的百姓来到东北。他本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北上是为了弘法游历。但赶上了国家政策变化,弘不了法了,便在这里暂时住下。东北的佛寺禅院本来就不多,再加上红卫兵们当做“四旧”给拆了不少。这位便只能在这不算是庙的庙里住着了。
这种信佛但不出家的人,应该叫做居士。
之前咱们也说了,妈祖信俗属于民间信仰,不属于佛,也不属于道。所以各地的妈祖庙里有的是和尚,有的是道士。并不绝对。这位居士叫什么名字,众人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的法号叫“入尘”。
这是一个颇具禅机的名字。佛家法号,多用悟、静、元、空等字眼。佛家修行,是为了出尘,他却自名入尘。
依他所说,需救之人,需降之魔,皆在红尘之中,我若出尘,人何人救,魔何人降?出尘便是极乐,佛家修行,为度众生,不是为了享极乐。所以入尘才是禅理。大愿地藏王菩萨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如此一理。老子又说:上善若水……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自古修行为了避世出尘,境界皆不够深。
“师傅,这妖物又出现了。”老族长说。
入尘上前一步,双眼隐隐放光作法,看了一会儿说道:“这是灵物不是妖邪,灵物的灵力比人大,所以我看不出来它的本壳,除非它的身子完全从水里出来。不过灵物不会无端伤人害人,让它吓唬吓唬这群后生,也是好事。”
咱们之前也讲过什么是灵物,就是精灵,或者灵兽之后,这种东西灵力在人之上,自然也比妖精高级不少。
“大师一定要救救这些孩子,怎么说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卷到海水里也是危险的啊。娘娘不过是一尊泥胎,不能因为他们要拆了我的娘娘,我们们就见死不救啊!”老族长何其心善,何其难得。
事发之时正是隆冬,海冰未开。那怪物冲开海冰,驭水而起。半隐在海水之中。形似圆桌。如大龟而不生盾甲,似大鳖又没有裙边。看不见脑袋只看见脊背上有密密匝匝一排锯齿,又像一头剑龙。
在“《论语》”精神的支持下,红卫兵自然是不怕海怪。但是他们怕冷。少年血热,但身子不热。那海怪吸水吐水。喷在少年身上。不多时,少年身上那绿色军装变成了一身硬邦邦的铠甲。众人面色青紫,几乎不能移动。
“孩子们啊!快回来吧!烤烤火吧!”
老族长让乡民们在庙里生起炉子。红卫兵们狼狈的回来。娘娘面色慈祥,缓袍大带,颇像一个邻家姐姐。说来讽刺,一众少年刚才还叫嚷着要拆了人家,现在就在人家脚下烤火。天快亮了,众人也渐渐回家。老族长对那居士说:“师傅,咱们把今年的祭海办了,就拆了这神像吧。”
“祭海?祭海要等到七九前后,海冰将化未化的时候,现在做有点早吧?”
“怕是等不到七九了,孩子们容不下娘娘啊。我们把祭海做了,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把娘娘埋了,年年去拜拜,等能见天日了,再请出来吧。”
说来可笑,妈祖娘娘成了神,不生不灭,但却要被人下葬。可见这神仙也不自由,也是斗不过人的。这就是我不信鬼神的原因。
咱们得说说什么是祭海。祭海是汉族沿海居民的一种祭祀活动。说起来和蒙人冬捕祭湖差不多。一般选在海冰将化未化的时候,祭海之后,便等海冰完全溶解,出海捕鱼。汉人管这种以食物为祭品的祭祀叫做“醮”,音“叫”。这种醮,僧也可、道也可、儒也可,三教合流在汉人当中是十分流行的。祭海起源于春战时的齐鲁,那时候本来就没有产生道教,佛教也没有东传。
祭海大醮按照古礼,需要准备三牲猪牛羊,合太牢标准,即色纯体全。由于是祭海,所以,三牲不必投入鼎中焚化,只要扔进海里就行。青铜鼎只用于燎燔,也就是烧火。目的是把祝文投入火中烧掉。因为在祭祀时许的愿望或者和神仙说的话叫做祝,写出来的就是祝文。那么祭祀活动的主持人主要就是负责读出祝文,那么就叫做读祝官。但是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神仙的中文是和谁学的?可别和我说什么神仙就是中国人啊,释迦摩尼就是土生土长的迦毗罗卫国尼泊尔人。人家一辈子也没来过中国。上帝也是犹太人,都是没有来过中国,没学过汉语汉字的。可能人家都是无师自通吧,要不怎么能叫神呢?
祭海有一个重要环节,那就是献鲤。鲤鱼是汉民族重要文化符号之一。汉族人认为,水族之中鲤是龙种,可以跃龙门成龙,所以,祭海的时候将鲤鱼投入海中,祈祷它化龙而保佑一方平安。呵呵,您把一条淡水鱼扔进海里还指望着它化龙?难怪养锦鲤的人管死鱼了叫做“化龙”。
那个年代这些东西是很难找到的。青铜鼎就不说了,那都在博物馆里放着呢,就是牲畜便是一大难题。那个年代粮食饭菜都是配给制。要用票购买。大米都不够吃,还说什么猪牛羊?不过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找不到活的真的,可以用泥捏出来。只是鲤鱼这一环节他们不想糊弄。千辛万苦,不知老族长在哪弄到了一条。众人无不欢喜。
按理说,这入尘师傅知道,对于这鲤鱼而言,不是放生而是杀生。但是,他不说破,也不阻止。从俗敬俗,大爱是让众人安心,而不是在乎一条鱼的性命。这便是“入尘”的禅机。与其救一条鱼而伤众人的心,不如不救。
次日,是个黄道吉日,便是居士和乡民们约定好祭海的日子。乡民们趁着天不亮便聚在娘娘庙前。入尘居士特意带了一串一百零八颗的长串佛珠以示庄重。这种长念珠,平时是不敢拿出来的,在哪个年代,都属于“四旧”范畴。
乡民们用黄泥做了三牲,又抹了白灰,权且当作祭品。最重要的那条鲤鱼,被族长用一个搪瓷红盆端来。
揭了盖布,鲤鱼在盆里尚且活着。众人看了一眼,也没见什么异常。但入尘说:“乡亲们,这条鱼恐怕不祥。”
“师傅,这个年月,弄到活鱼就不错了,要是不用这条鱼,这祭海大醮的祭品就没一个是真的了。”族长说。
“老施主,这条鱼哪里来的?”
“这是妈祖娘娘赐的。那天说完祭海,我就一直为鱼的事儿发愁,我在娘娘面前求了半天。回家打水的时候,就看见它在井里。”
这事儿说来奇异倒也没啥,我必须秉承着马克思唯物主义观给大家解释解释,我猜呀,这八成是以前什么时候老族长的孙子、儿子什么的抓的鱼虾就扔在井里养着,刚好这一天就给打上来了。我们一定要相信伟大的**精神!不要信那些鬼呀神呀的。
“你们看这鱼。”众人听了居士的话,再看这鱼,才看出一些门道。鱼虽然活着,但是不动。只是一双胸鳍不停地摆动划水,保持平衡。口唇翕张,一双鱼眼望向水面。鱼是没有眼皮的,就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怪?人的。
“它在看什么东西?”众人问。
“施主,你们把这红盆转转看看。”
老汉转动盆子,鱼却不动,鱼头始终望向西面天空。
众人顺向望去,看见即将落下西山的月亮。
那居士说:“古人叫日为太阳,月为太阴。世上万物分阴阳,日月为至阴至阳。有大灵力。世上鸟兽鱼虫,昼出不望日,夜行不望月,因为它们承不住日月之灵。唯有人和灵物、邪物才有望日月的行为。这鲤鱼一直在望月集气,必不是凡鱼。”
“那,那岂不是更好?正好我们将它放生,让它保佑我们。”
居士说:“它若真是龙种,我们将它放归大海倒是成全了它,如是个鱼精,那便是招灾。”
“那可怎么办啊?”
“我说咱们还是先葬了妈祖娘娘吧,这鱼必与这庙有关,自古以来,道观佛寺都是精怪栖身之处,若这鱼真是个邪物,知其由来,我也好降服。否则放归大海,我便对付不了了。这庙我住了些年月,四外没有异常,如果非说有什么邪祟,只有一个地方我没动过。那就是妈祖神像。”
“也好,的反正不论祭海还是葬娘娘,都是要做的事儿,也不在谁先谁后了。正好棺材我们也备下了,什么程序全听大师的。”
“这个年月,就别讲究什么程序了,汉人的丧俗太繁缛,咱们也没那个时间,你们就上柱香,烧点纸,直接把神像启下来吧。”
自古以来,神像佛塔不能轻易移动。关于移动了神像而出现怪事的故事自古及今不胜枚举。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你家久不搬动的家具突然移动,没准出现个壁虎、蜘蛛啥的。疑心生暗鬼,像我一样什么也不信,就什么也不怕。
话说那娘娘神像被众人从须弥座上抬下来,方一动,打里头“稀里哗啦”掉出一个竹筒子来。
这竹筒子应该是封在泥胎里时间久了,完全失水,一落地,便碎了。竹篾之中有一个黄布包。
包内似有一物,烁烁放光,射人眸子。
……
(未完待续)
第三卷第二十六章:鲤[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