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叫烧锅)和粮站去打。这种没有商标的素玻璃瓶,也算那个时代的记忆了。
老爷子瓶子里装着半瓶血色液体。待马停下,老爷子闷了一口,喷在马伤口处,黑气打伤口里钻出来。马喷了个响鼻,踏了几步,似极舒服的样子。
“这就好了!”老爷子说。
“大兄弟,你这是啥玩意儿?”爷爷问。
“酒啊,药酒。这酒坛子里泡着半截虎鞭呢。否则在这隆冬数九的,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怎么是半截?”
“你花钱去买,就是一整根儿,你自己去弄,虎就不给你整个儿的了,它不干呐,哈哈哈哈!”说罢,爷爷也笑起来。还有我没明白两个老头说的什么哑谜,问到:“爷爷,什么是虎鞭?”
爷爷指着我裤裆说:“就是你那小命根子了。看来你这位爷爷那半截虎鞭,是他自己从老虎妈子(东北方言,指老虎)身上剁下来的了。”
妈呀,这话听的我不寒而栗。听过虎口拔牙,还没听过虎裆夺鞭的,这难度比拔牙还大。拔虎牙,至少不用把它翻过来啊。
“当年和几个猎户在林子里打猎,遇到一个虎精,我砍了它半截子命根子,虎精跑了。”那爷爷说。
“快,叫爷爷吧!”爷爷让我给老人行礼。
“嗯,好孩子,老关头儿,多亏了你这孙子。那野坟里的常仙是想要你的马,这小孩子纯阳之体,阳气盛着呢,常仙没得人身没敢动。否则,你们爷孙俩儿,就得走着来了。”
原来这爷爷早就知道我们一路的经历,果真是个高人。
“话说这大年下的,怎么这么多出马仙出来溜达?”爷爷问。
“农闲嘛,看事的多,出马仙们也趁这机会做点功德好修行啊,来来来,进来吃点好赫儿。”恕我语言贫瘠,这个词真的不知道应该打哪个字。我就暂且“音译”吧。“好赫儿”就是方言里好东西的意思,一般特指食物。可能是“好吃喝”的音变吧?学方言比学英语还费劲。这玩意儿,没有个语法,都是约定俗成。都说东北话,东北话。其实东北话也天差地别。就辽宁而言,辽西、辽东两地的人要是全说方言,根本无法交流。辽南的大连话更是与山东方言相似,辽北一带沈阳、铁岭还好些,与吉林、黑龙江相似。
窝棚里有一个煤球炉子,炭火堆里啥都能烤。地瓜、苞米、土豆,泥裹着家雀儿。我最爱吃家雀儿,嘎嘣儿脆。自从搬进城里,这一口儿是吃不到了。炉盖上还能热苞米面饼子。一根炉钩子,挑动大小火。跟煤气灶一样是可以调节的。这些“上古神器”现在真的要到博物馆里去看了。这围炉取暖也是很讲究的,人和贴饼子一样得翻面,要不正面贼热,背面贼冷。一不留神,棉猴能给你烤糊了。
现在我们就在文字中领略一些九十年代的东北农村冬日生活情趣吧。
“大兄弟,我一直纳闷儿,你也是身上有仙儿的人,怎么不信五仙,信王仙呢?”
老头儿一乐,先拿出一个烟笸箩来。这故事又讲不下去了,这玩意里面有说道儿,咱先讲讲。
早年间,抽旱烟是东北民俗之一。人说东北有三大怪“姑娘叼着大烟袋”便是其中之一。在东北,过去的小姑娘都是抽烟袋的,何况别人。男女老少,没有不会抽烟的。那个年月,抽烟不算恶习,家家炕上都有烟笸箩,孩子卷一颗抽,那是常事儿。而东北老人儿,还是更喜欢烟袋,不太热衷卷烟。我们小辈的,更是都得会卷烟和装烟袋。家里来了长辈,帮忙卷烟装烟,和现在给客人上茶是一码事。都是待客礼仪。有时候你还得帮他点,爷爷奶奶岁数大没牙的嘬不动的,你还得帮他嘬,有个三五回,就学会抽烟了。在东北有特色的“烟文化”。怎么点,怎么敬,怎么回敬,别人给你点烟你怎么个手势,都是要学习的。这很像汉人的茶道。也可以叫它“烟道”。两个陌生人,见了面尴尬,没有话聊,发一颗烟,马上就是好哥们。这烟,是东北人交往的媒介。
具体的我就不介绍了,点到为止,我也不好评价这种文化而好坏,毕竟抽烟有害健康。我不能在这教唆吸烟。
咱们说的烟笸箩呢,就是一个柳条编的扁筐,里面是烟丝,烟纸和火柴。
“红螺山的蛤蟆癞,有点硬,试试不?”那位爷爷说。
这主动敬烟有讲究,一是客套,二是表示这敬烟者要么是有求于你,要么是要说些不中听的了。受敬之人心知肚明,要是接了,便是默许,这敬烟者就能继续说话了。要是不接,说“先不抽,先不抽”,那这等于让对方把不情之请憋回去。
一般来说,长辈给你发烟,甭管你会不会抽,也得点上,点了不抽没关系,不接便是不礼貌了。
这便是烟中的社交。其实呀,用这东西社交比茶和酒有一点好处,就是方便和便宜。随时随地,信手拈来。文化就是这样,何时兴起,何时盛行,便是它适于那个时代。又会在何时衰落,便是因为不适合这个年代。无所谓好,无所谓坏。六七十年代,吃方便面简直是奢侈,现在我们叫它垃圾食品。九十年代吃肯德基是富家子弟的事儿,我想都不敢想。现在只有在没饭可吃的时候才会迫不得已走进肯德基的门。
再来说说这东北的名烟蛤蟆癞,这个词汇,您问问六零后的东北人,应该是能够知道,再年轻些的,恐怕够呛了。清朝时称虹螺岘为红螺仙山,在这里,专门有人为宫中种烟。烟丝中要加入中药蟾酥,也就是蛤蟆癞包里的白浆儿。由于加了这味药材,可保健治病。但是关东烟,口感极硬极辣,这种硬和这种辣前者不是触觉后者不是味觉。和辣椒的辣是两码事,您要非让描述我还真为难。您要吸烟,一听就懂,不吸烟也没必要弄明白它。毕竟明白这个也不算什么好事儿。东北有一灵物,唤作雪蛤。又名东北林蛙,人工繁育极其困难,基本靠野生,咱可不是说捕获野生动物,我说的那个年月前清、旧社会,没有野生动物保护的概念。若能将这雪蛤酥入烟,更是极品。
关东烟丝和云南烟丝风格迥异。云南烟丝香柔绵软,关东烟丝辛辣硬气,像极了东北人的性格。
这蛤蟆癞即便是爷爷这种老烟枪,也不敢用他的烟袋装。劲太大,抽完会醉,和醉酒的感觉相似。爷爷只能用烟纸卷上一颗。
见我爷爷接了他的烟,老头一直耸着的肩才落下。吐了一口烟雾说:“老哥哥你问我为什么不供五仙供王仙,呵呵,五大仙被你惯坏了,我供不起啊!”
话里有话,这老头应是有什么特殊经历。
“我知道你们瓜尔佳氏是信五仙的,我在这河边设仙堂,也受过你老父亲的指点。所以,我敬你们族人。只是这五仙不如王仙,你非问我,我便得说。我五十岁之前,也是信五仙的,五十岁后改换了门庭。我五十那年,在河边捕鱼,遇见一位狐仙向我讨封。我赐了封,它却不谢也不走。又向我要酒肉和钱。我没带着啊,反复求他。他却说,我们弟马,功夫是仙儿给的,为他们服务应当应分,让我进村去抢。我不从,他要上我的身。被我用镐把子打死了。晚上,一群的狐狸来找我索命,我走投无路,跳进辽河,正遇见一只老鳖。他说我小时候放生过他。初见时盘子大,迎风而长,变成一张桌子大小,把我驮上来,吓退了狐狸。却原来,我小的时候,在岸上见过一只老鳖,一只老龟,斗在一处。龟壳硬,鳖壳软,那老鳖被叼住裙边儿。我救下它,放了。谁知是水中两位仙人斗法。
王仙说,五大仙世受香火,被你正派弟马的黄条子熏晕了头了,认为这供奉是应该的,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稍有不从,便会降灾。
人不能惯着,仙儿也不能,惯得过了,臭不要个脸!
我感谢王仙搭救,便在这河边设仙堂供他。它日日上身一次,告诉我于何处捕鱼才有收获。受我香火斋供,必然回馈,一炷香三斤鱼,三炷香九斤,丝毫不差。
你说这王仙,比那五位爷如何啊?”
爷爷不应,叹息,却唯独没有摇头。
抽了烟,吃了饭,该看事了。
老人脱了外套,腰系一圈铃铛,手持萨满鼓,念着听不懂的咒,摇身震铃,再击鼓。
不多时,只见老人背后拱起,四肢使劲的缩,脖子一抻一抻的,活像一只王八。
该是河中的王仙借了这位弟马的身子,要说话了。
爷爷忙着再次行礼,这一次是给王仙的。
王仙借着弟马的身子说:“此子后脑反骨,自幼及长,桀骜不驯,不为人臣之器。又无王佐之才。虎豹独行,好山野之趣。虽不能大贵,却自给自足。嬉笑怒骂看似胸无大志,实如济癫之僧,不拘正统,却有大善。及其加冠,当得一香童,香童出于同宗,应待之如子,实为平辈。此香童之能在此子之上。冰山浮海,终归消融。”
语罢,王仙出窍,老人恢复常态。
前面说的一堆我现在都懂了,也都一一应验了。无非就是说我大能耐没有,但心肠还挺好,为人离经叛道,但还算正能量。发不了财也饿不死。所谓香童,就是指晓鹤呗。唯独“冰山浮海,终归消融”一语,至今未解。
问那老人,老人也不懂,弟马请仙儿上身时,自己是没有意识的。所以你问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再说故事,已在2013年了。正月初四。
奶奶病逝。之后五十七日,爷爷病逝。在那五十七天里,爷爷精神渐渐涣散,不能认人。人说做过弟马的人,临终之前,身上的仙儿会先走,仙灵出窍,人便癫狂。这一点,还不如常人好呢。所以我一直不学请仙术,怕的就是自己有那一天。
奶奶是蒙古族,格鲁派巫师,奉雕为主神,太爷爷说过,我们家族祖上是灰仙后代,灰仙就是耗子。苍鹰食鼠,奶奶走后,便带走了爷爷。
当年我爸也请了太爷爷出手给爷爷续命。即便是太爷爷也无计可施。
爷爷临终前三天,忽有一时二刻回光返照。拉着我的手反复说“二十五年”、“二十五年”的话。
三岁时候的事,我上哪记着去?还是我爸用心诀才把这陈年旧事翻出来。
若非爷爷还记得这事儿,怕是我肯定不会给这黄皮子设宴了。
咱们回到现在,再来说这位二爷和爷爷定下来的二十五年之约。二十五年后芒种第一候。备小凤凰、扁扁嘴、弯弯腰、哈拉气,宝鼎和黄条,它说它会有一个挨饿的灾殃,让我爷或我给它准备饭食。
这里提到的一连串儿您听不懂的名词,是我们满洲萨满的黑话、隐语。至于意思,爷爷当年给翻译过,我就不用再说一遍了。
咱还得说说什么是芒种第一候。第一候就是第一个物候。物候是指节气到来后,出现的一些动植物变化和天气现象。一年十二月,一月二节气,一节气三物候,一物候五天。全年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芒种第一候是“螳螂生”。这节气过后的五天,属于第一候里。
也就是说这五天之内都属于和这位二仙约定的宴请日期。
人家是仙,云游四方,风里来雾里去的,啥时候来赴宴,哪有个准日子。咱们做弟马的,只能听风便是雨,这宴,得连着摆五天。按爷爷当年的说法,人家是“上帝”嘛!
我这一天也没有别的事,整个就是一个补课班保洁,老婆下了课,我收拾完毕,把白天市场买的鸡、鸭、虾、酒拿出来。香炉和香家中常备,不用置办。
等到亥时一过,街上基本没人了,才敢把这一堆东西摆出来,还得摆到大街上。您说为啥?这还用问吗?人家是仙儿,会到咱们家里来吃饭吗?这得摆到大路口去,和烧纸差不多。不过我还是得强调一下,文明祭祀,禁止烧纸。之所以要晚一点,也是怕路过个热心市民或者警察啥的。这事儿吧,好说不好听,虽说也不算犯罪,但也是让人不那么舒服的。怎么的也够批评教育加罚款的了。
摆好了饭食,烧上香,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了。我们瓜尔佳氏不会请仙咒,那是人家叶赫氏萨满的本事,所以我们只能等着。夏天了,亮天儿早,一般三点半东方就发白了。阳气一上来,它想来也来不了,我就可以收摊了。
一盒烟,一包瓜子,一桶矿泉水。蹲到三点半吧!
当个仙儿真是好啊,一句话,让我们老关家三代人准备了二十五年,我这大晚上的又不能睡觉,顶着黄历上的禁忌在这儿设宴。人家还不一定来不来。闲着没事,算算账。烤鸭一百二,炸鸡五十八,一斤青虾二十七,一瓶道光廿五一百七,这就小四百块了,今天要是人家不来,除了酒明天都得换,大热天的也放不住。您说让我们吃吧,也真是为那我们,谁家两口子能吃得下一只整鸡一只整鸭啊?五天下来,就奔两千去了那是!
这话再说,已经是第五天了。我正思索着钱包里的票子,夜风在街口兜了个旋儿,我急忙发动嗅风术,风中隐隐有臭气。这么说吧,像是吃的不消化时放了个屁。我知道了,黄鼠狼子来了。
“二爷,这儿来!”我叫它。
旋风止息,打那风里,出现一只黄皮子。二爷不只是和谁打架了,没有以人身出现,应是元神受了重创,暂时支持不住它以人形存在了。所以才现了本相以保存实力。身上黄毛白毫尖儿,有几道口子,看上去没有当年精神了。
二爷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一瘸一拐地踱过来,开吃。
二爷应是饿坏了,吃的挺快,吃罢了鸡、鸭和虾,又开了一瓶哈拉气。道光廿五是我们当地名酒。老酒厂搬迁时,在地下出土了不少道光二十五年老酒。之后酒厂改名,就叫道光廿五。这二爷,一口气儿?袅宋乙黄俊盎婆邸保ǖ拦庳ノ逑盗邪拙浦?弧J粲谙喽越瞎蟮囊恢郑?破可嫌∽抛帕?鄣牡拦饣实邸A?刍粕??识?钡厝怂壮啤??婆邸#
吃饱喝足了,二爷一口吹了黄条,拍拍肚子,十分满意的样子。扭头走了。一步三晃,像极了一个醉汉。
我越想越不平,这就完了?连句话儿也没有吗?爷爷记着这事儿,记到临终之前,可谓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向我提醒。老爹四处念心诀,十好几年才解开爷爷“二十五年”的意思。我从黄口小儿等到三十而立。花了小两千,顶着忌讳,等了五天,您老人家吃完一抹嘴儿就走了?
“二爷,等等。”我壮着胆子叫它。
黄二仙没停,只扭头过来说:“还有事儿?”
“二爷,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没啥说的吗?说个谢谢也是个意思啊!”
“切——”二爷从门牙缝儿里挤出一口气儿来,站下,回头,半昂着脑袋,双手抱着膀子,一脚点地,大尾巴摇着说:“你是弟马,我是仙,吃你的是看得起你,还要我说谢谢?这不都是你们弟马应该的吗?”
“哪他妈那么多应该?”我爆了粗口,不骂不行,这畜生太气人!我一扬手,使真气吸取我挂在二楼墙壁上的剑。宝剑刺破纱窗,落到我手上。看来今晚,是要进蚊子了。
我仗剑指那黄皮子大骂:“你个白眼狼!谁对你好都是应该的?你是我爹是我妈还是我儿子?我们弟马供着你,是让你赐法力,我们敬了香,你赐了功力,这原本就是两不相欠的事儿。和上饭店吃饭一码事,你是顾客,是财神爷,但人家饭馆也给你做饭了啊!横什么横啊。我们是弟马,不是乞丐,贫者不受嗟来之食,给你脸你是二爷,给脸不要脸,我是你爷!”
二仙被造蒙了,千百年来头一回让个本教的弟马给骂了一顿。半天才醒过神来。说道:“你小子是疯了吗?我是仙儿,我说什么是什么,你敢有异议?”
“我供着你你是仙儿,不供你你什么都不是。懂吗?你传法术,我供香火,咱俩是平等的,我给你面子,你懂礼数,互相捧着相安无事。但要是蹬鼻子上脸,门儿都没有。当年我爷爷给了你人身,今天我教教你怎么做人!”
说罢,我举剑便刺,那剑却突然脱手掉在地上,再看白鹿已经出现。那鹿曲着前腿跪在地上,口中叫着“老爷”!
定睛再看,爷爷的亡魂挡在我和二仙之间,剑中鹿精见了旧主,所以跪拜。
“孙子!放肆!你敢和仙长动手!你是什么身份忘了吗?”爷爷十分愤怒。
之前在金蛋子山见过一回了,所以这回我也没什么可吃惊的。爷爷一直没转世,这不是等他重孙子呢吗。我说:“爷,这黄皮子……”
“住口!快给仙长赔礼!”爷爷打断我的话。
“要赔礼也是它给我赔礼!”
爷爷不和我一般见识,走上前,向二爷跪拜行礼,又说:“二仙莫怪,小孙子不懂事,没大没小,冲撞仙长,老身在这儿给您赔罪了!”
“老不死的!你养了个好孙子啊!”黄二仙冲上来,一把抓住爷爷的头发使劲儿的摇,口中喋喋不休:“我是黄二仙!你们弟马供我是应当应分的!吃你们点儿,喝你们点儿,是爷爷我给你们瓜尔佳氏的脸,还要我说谢谢?爷的谢谢你们受得起吗?法力是我们五大仙给的,让你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你还有话儿?”
爷爷是亡魂,不是真身。鬼气原本就是属阴的,而二仙是妖,属阳。又是得了人身的妖仙,阳盛则阴衰。揪着爷爷这么晃,一会儿爷爷非得魂飞魄散不得超生不可。
“王八犊子!今天我把本事还你,用这肉身子揍你!”
既然萨满法术源于五大仙,我用人家教的法术打人家确实不厚道。索性,我自封经脉,靠这凡胎肉体教训它吧!
我用力自点膻中,现在的我,和列位没有区别,肉身一个。
我冲上去,一把抓住那黄皮子后颈,另一只手一拳接一拳揍它头顶,比狗崽子大不了多少的东西,几拳下去,头破血流。
“孙子!你疯了!”爷爷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推开我,从我手里救下黄二仙,消耗自己的元阳为它治伤。
爷爷的元阳消耗了七八成,眼见得鬼魂都开始飘忽了。二仙渐渐恢复了又说:“你看吧!你们弟马就是贱皮子!不管我怎么横,你们不还得客客气……”
二仙的话没说完,爪子还比划呢,脑袋已经没了。再看脑袋,已经在爷爷嘴里。
那黄二仙倒在地上,蹬了几下,死了。
“爷——”我大叫。
不是开心,是担忧。萨满教弟马,伤害主神,是人,则化为野鬼,是鬼,则贬下九幽,受炮烙鼎镬之刑。
“你还小,路还长,这惯出毛病的主儿,爷来替你得罪吧。等了这么多年,看来是看不到我重孙子了。”说罢,爷爷消散了。
黄历说的对,不宜宴请,《月令》说的也对,入夏了,要收敛脾气。
不过诸公,如二仙一样被惯得无法无天的主儿,您见过没?想揍他不?
“苏完瓜尔佳.别拉。”我听得有人叫我,抬头一看,云中坐一金甲神,威虎山上见过,黄二太爷。
“弟子拜见二太爷!”我忙行礼。
“你们爷孙是真硬气,连黄仙也敢打杀?”
“二太爷,这位黄仙也……”
“不必说了,我都看见了,这只黄仙,也是大唐年间自己修炼而成,只是修行了白眼术,才变成这般性情。”
“什么是白眼术?”
“此术源于灌口二郎显圣真君,分为视千里,辨忠奸,别人鬼三门。人可修炼,妖亦可修炼,但是,人是万物之灵,灵气大盛,练习此术,除了会些许损伤视力,没有大碍。但是妖是物类,灵力不及人,如练白眼,则会大大消耗灵力,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情商和心智。白眼之妖,自我为尊,不知感恩,不可教化,不可理喻,为所欲为。这黄鼬,黄毛白毫,那白毫尖儿,就是白眼术的表现。”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不懂人情的妖怪?”
“是的,你们人常常说这种人叫做白眼狼,那是因为,这白眼术本是二郎真君所创,后传给哮天犬。神犬下界,将此法传于同属妖类,故而犬科妖怪练习最多,最易,与犬科亲缘越近,便越容易炼成。狼为犬科之长,故古人看到白眼之狼,获救而不感恩,以为兽性如此,其实兽也知感恩,这种狼是练习了白眼术,禽兽不如。明代马中锡《中山狼传》写的便是这种事。鼬、獾、熊等妖兽,与犬亲缘近,故而也有练习。”
“原来如此。”
“你记着,并非五仙属类尽皆如此。甚至飞禽走兽,没有妖灵也只感恩。这种白眼妖邪,在禽兽之下,不足供奉,不值礼敬。五仙属类,大多感念人间弟马香火,故而多多赐法,搭救,出马看事。这样的妖,是个别现象,你既入我大教,仍应静心供奉,潜心修持,不可因此一事,不敬仙长。”
“弟子谨记!”
“日后再遇到此类妖邪,你若打杀,我与胡大太爷必会相助,至于你祖父,我会保他,阴魂无恙。”说罢,二太爷御风而去。
白眼术,白眼狼,呵呵。
那会白眼术的人,又是跟哪只狗学的呢?或者他们可能就不是人,是个犬科动物成精吧?黄二太爷说,这种东西,禽兽不如。
第三卷第二十三章:白眼儿狼[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