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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二十三章:白眼儿狼[1/2页]

作妖纪 何老师的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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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生死分。君子斋戒,处必掩身。毋躁,止声色,毋或进,薄滋味。毋致和,节耆欲,定心气。百官静,事毋刑,以定晏阴之所成。
      ……
      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堇荣。
      ……
      仲夏行冬令,则雹冻伤谷,道路不通,暴兵来至。
      ……”
      “你又在那叨咕啥呢?”老婆问我。
      早上起来,我在客厅自言自语,老婆走了过来。
      “《月令》啊,《礼记》上的文章,昨天不是芒种嘛,我看看祖宗让我接下来干点啥。”
      “那祖宗咋说的?”
      “祖宗让我别生气,禁色禁欲,清淡饮食,不要打架,看来近期我不能出手了。”
      “他没说不让你扫地吧?上楼下干活去,昨天晚上你就没好好干,出去玩鹰玩到半夜。”
      “得嘞,祖宗说话哪有你好使啊!”
      我拿着笤帚下楼,开笼放狗,喂鸟喂鱼,喂龟喂鹰,给盆景浇水,一堆的闲事儿等着我呢。又是新的一天。
      我们作为萨满的都有些个复古的习惯。在我家墙上,永远有一本日历。老话讲叫月份牌儿。这词儿现在要是和年轻人说,恐怕都没人知道了。
      其实就是一个薄纸订成的小书,上面写着每一天的日子。但我家用的这个高级一些,应该叫它“黄历”,上面除了日期之外还写着星相、太岁、禁忌等等。
      我去撕日历,撕一天少一天全撕完了过年。每天一页撕的时候我都看看禁忌,老话说倒霉就叫“出门没看黄历”。所以我基本也天天看,该倒霉还倒霉。
      今天“宜”这一栏写了不少,“忌”这一栏只有两个字——宴请。
      看来今天不宜请客,去你的吧,我挣点钱死费劲还请客?找人请我还差不多。
      正在此时,我接了个电话,是老爸,让我去买整鸡、整鸭、大虾,好酒。这是二十五年前定的一个请客的日子。不请不行。
      至于请谁,怎么回事,还得从一九九五年年关刚过说起。
      九五年我三岁,过春节回老家。那时候只知道在炕上吃完了睡,睡醒了吃。和猪圈里的猪基本没有区别。
      这天阴历腊月二十九,太爷爷过八十二岁大寿。一众晚辈按辈分磕头。重孙子辈磕完之后,太爷爷看见了人群中的我,对他的老儿子也就是我爷爷说:“小六子,这是你孙子吧?今年三岁了不?”
      爷爷这小名就是霸气,和少帅的小名一样。但爷爷真的行六,少帅是他爸出门撞名撞来的。
      太爷爷有此一问,不只是闲谈。在我们家族,三岁一过,如果心智健全,体无残疾,依瓜尔佳氏老理儿,过了年,就得去仙堂找人看事儿了。看什么呢?看看这孩子将来能不能作萨满。
      这仙堂类似于佛教的庙,道教的观,基督教的教堂。是供五大仙的堂口。当然,东北萨满教中,有完整的十二仙的说法,乃至更多的仙。供狐黄白柳灰,只是常见而已。也有供奉其他仙长的。所谓看事儿,类似于汉人说的算命。只不过,看事儿是我们行里的叫法。仙堂的萨满请来出马仙上身,替来看事的香客占个吉凶祸福。
      萨满教中的动物神祗有两种,一种是保家仙,一种是出马仙。保家仙不出马,出马仙不保家。保家仙地位稍高,属于修行完成位列仙班,用世俗的说法,人家是有固定工作的。而出马仙是正在修行中的神祗,出马,就是上到萨满身上,用出马的方式,为自己赚取福报功业。
      医者不自医,虽说我家太爷爷、爷爷、爸爸都是萨满,但不能给自家人看事儿。这活儿,得另请高明。
      太爷爷抽着烟袋说:“小六子,你认不认识什么高人啊?”
      爷爷是萨满家族的人,县里乃至市里的同道有名号的都熟悉。道行深浅,手高手低都在他心里,自然胸有成竹。
      “爸,辽河渡口变有个仙堂,供王仙的,我过辽河时见过,手段不浅。”爷爷说。
      辽河流经法库县,又离我家老宅不远,从城里回老家,必过辽河,冬天跑冰,春夏秋则有摆渡人。
      在东北萨满教中,动物神祗皆有姓。狐仙姓胡,黄仙姓黄,刺猬姓白,蛇仙姓柳,姓常。鼠仙姓灰。除此之外也有其他仙长。虽不及五仙出名,但也独树一帜。蟒仙姓蟒,猪仙姓美,豺仙、狗仙姓才,猫仙姓狸,穿山甲姓斗,王仙是人们对龟鳖仙的叫法。
      俗话龟鳖不是叫王八嘛。
      这可不是我胡编的。我是查过地方志和相关资料的。
      当年辽河边有一个草棚子,有个老人在那住。在我们东北管这种棚子叫“窝棚”。您打开地图看看,东三省的村子,叫某某窝棚的特别多。进了山海关,这个名词就不好找了。
      老人临河而居,靠河吃饭。打渔摸虾从不走空,所得之鱼,幼鱼母鱼一概放生,所得龟鳖,更是一只不要。
      草窝棚里供着王仙牌位,他便是一位王仙弟马。
      弟马,是个专业性很强的称呼了。咱有必要说上一说。其是萨满教的说法是比较书面也比较笼统的。我也是为了诸公能看懂才这么写的。在我们满人的嘴里,一般不提这个词。我们提佛家,道家和仙家。仙家就是我们之前说的萨满教。
      什么是弟马呢?便是指萨满。但是全国诸多民族信萨满教的众多。萨满教也分为各个宗派。我们满人萨满教徒叫做弟马。在我们满人的仙堂里有个规矩,不能管看事儿的人叫大仙,因为他担不起这个称呼。您看汉人的算命先生,不也是自称半仙的嘛。因为看事的人是凡胎肉体,他不是仙,是仙借了他的身体而已。我们满人认为,五仙可以上达天庭,下至九幽,是通天地的神。属于天地众神的媒介。他得知了天地的意思,要传递给人,但是凡人不能接受他的传递,就要靠弟马的身体。所以这弟马,就是媒介的媒介。
      弟马,是满人标准的叫法。过去弟马来家里跳神,会带着一个助手,或是帮他击鼓,或是帮他烧香,或是帮他提词。这个人人们会叫他二神,或者香童。就是弟马的助手。
      这位老人说,辽河中有两位王仙。一只老龟,一只老鳖。龟上不得他的身,老鳖可以。上身后,眼观河面百里吉凶,哪里有鱼,哪里有鸟,哪艘船有灾殃,哪里有个落水的人啥的,一清二楚。话说有一年警察在河面捞浮尸,还是他给指的方向。一般来河边钓鱼的寻个钓位,也都问问他。这年月,来河边野钓的往往富豪居多,出手也阔绰。老人有钱,但是不离辽河。说是他走了,王仙便没人供奉了。天长日久了,人送绰号“老鳖神”。
      虽说难听,但是人家自得其乐。
      之所以爷爷带我去找他,而不是去找五大仙的弟马,也是有原因的。我生在甲申年,剑锋金命。金生丽水,我的满语名字就叫“别拉”。苏完瓜尔佳.别拉,就是我的全名。别拉是满语音译,意思是河川。比如吉林的绥芬河,我们满语里就叫绥芬别拉,意为锥子河。至于姓关,那是随了汉姓,身份证、户口本上的写法。
      名为河川,必求王仙,这才和规矩。
      太爷爷首肯道:“这位我认识,当年过辽河时我还指点过他,到了那告诉他别拉是我重孙子,让他给我好好看。”
      讲究的弟马初一十五不看事儿。今天是腊月二十九,爷爷打算过了今晚就去,套一辆马车,一个小时就能到。
      次日清晨,我被从被窝里拽出来。东北的冬天死冷,乡下更冷,年关前后便是冷上加冷。零下三十几度是常有的事。而这时候您就会发现,东北大炕是个神奇的发明。待在被窝里烫屁股,但在被窝外的脑袋却冻得流鼻涕。这是不是就理解了溺器的重要性了?小男孩都有一手在被窝里尿尿的绝活儿。有时候睡迷糊了,撒一炕的事儿也有。
      洗漱停当,穿上棉猴儿,还得戴上狗皮帽子,棉手闷子,穿乌拉草鞋,才敢出门。
      不知这一连串儿的名字诸公听不听得懂。咱们挨个讲。上世纪棉服的样式极少,棉猴儿是一种连帽的厚棉衣,人穿上后像一只猴子,因此得名。这种衣服,既不美观又极其笨重。唯一的好处就是保暖,有这一点在东北就足够了。手闷子是一种无指手套,两只手闷子还有绳连着,挂在脖子上。至于乌拉草,是出名的东北三宝。用它来蓄在鞋里,十分保暖。您以为东北人到了冬天都穿貂皮吗?那个年月谁买得起?
      这一身儿行头扮上之后,我坐在马车里,只要我不动,您根本看不出我是个人。
      爷爷套上马,握着鞭子,腰里是烟袋锅子和酒囊。祖孙俩就这样出发了。当年老爸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请不动那王仙弟马,所以没有随行。
      农村人起得早,尤其是家里有大牲口的,古人以三点到五点为丑时,与牛相配,便是牲口在此间要加餐。俗话说“马不吃夜草不肥”,就是这个道理。
      三点钟起床喂了骡马,加上心中有事,爷爷也睡不着。四点钟便把我叫起来,隆冬时节天可没亮,我坐在车上,缩在棉猴儿里,昏昏欲睡。
      突然一声马嘶——
      那驾辕的栗色马,人立而起,一声长鸣便要疯跑。爷爷有着多年的驾车经验,又是拉缰绳,又是抽鞭子,好在稳住了惊马。那马站下,雪地里点点猩红。
      小时候的冬天,野地里总是有雪的,那些积雪没人管,也存得住。要等到来年开春才会消失。所以我一直觉得,只有东北农村的年,才是最有年味的。马伤在右前腿,爷爷下车来看,见四个小眼儿,冒血冒黑气。
      “常仙?”爷爷自言自语。
      常仙是仙家对蛇的叫法,当然也有叫柳仙的,叫法不同。要非细说,常仙可能是蟒也可能是蛇,而柳仙专指蛇,蟒仙可能是蟒可能是龙。这马腿上是蛇的咬痕,大冬天的见蛇,不是仙儿是什么?
      丝——
      一声蛇吐信子的声音。道旁一处野坟顶上,青砖压着姜黄纸翻飞不停。打那坟头上,探出一个脑袋,接着是红脖儿,黑条纹,再是绿身子,好一条野鸡脖子!
      这又是方言土语。我之所以总写这些词儿,是因为说着亲切。我真怕有一天老人们都不在了,这些方言词就消失了。这也是文化的一部分。在我们东北说野鸡脖子都知道是啥,说“虎斑游蛇”就没人明白了。
      那就是一种绿身子,红脖子,带黑条纹儿的蛇。想想就艳丽。这蛇三四尺长,一身绿鳞,绿的像啤酒瓶子,闪闪发亮。在雪里十分扎眼。尤其是那红脖子,仰起来,颇为神气。
      “下车,行礼儿!”爷爷说。我们东北话,说这个词儿,行字读三声,发“醒”的音。
      我从车上爬下来,同爷爷向那常仙施礼。爷爷说:“弟子瓜尔佳氏,无意惊扰,大仙恕罪!”
      那野鸡脖子小眼儿卡巴卡巴,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又顺着孔洞,进了坟里。
      “爷爷,爷爷,这野鸡脖子真是仙儿吗?”我那时还不懂什么萨满教,只觉得爷爷和动物说话,十分奇妙。
      “怎么说呢,咱们祖先之所以奉动物为神,而不像汉人一样,奉龙凤和人为神是有原因的。汉人耕种,又住在城里,我们游猎、渔牧,生活在草原、山泽、丛林之中。飞禽走兽与人共生。奉之为神,可猎之食之,不可伤之害之。这样才能生生不息。你们幼儿园不是讲爱护小动物嘛,其实是一个道理。便是让你们有敬畏自然之心。这坟中有寿材,里面尸身腐烂会产生热量,生人祭扫烧纸的热量也会被土壤吸收。如果刚好有蛇在里面冬眠,可能会误以为是开出而出蛰。咱们隆冬见蛇,虽说奇异,却也能用科学解释。马惊了它,它伤了马,爷爷一棍子把它打死,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马伤能愈,蛇命难回。人是万物之灵,不在于体力,而在于德行,虎狼捕猎,尚且先断喉再食之,避免猎物痛苦,何况是人。随意虐杀,是畜生不如的行为。它咬了马一口,我又何苦伤它一命呢?”
      我从小便是受着这种教育长大的。长大后也接触过佛教、道教、基督、天主、喇嘛等诸多宗教。倒不是我觉得人家不如萨满教。只是觉得太过高深,我就是个平头百姓,诸天神佛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还是我们土生土上的五大仙信仰来得实在。法术不法术,灵验不灵验先搁下不谈,就说信这个能让人明白这些最质朴的道理,便足矣。
      至于度化众生,羽化得道,魂归天堂等等,我这辈子是不敢奢望了。
      野鸡脖子有毒,它咬了马一口,爷爷不能继续用这马驾车。马带着蛇毒跑起来,毒入心肺,便会死去。爷爷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来,又拿出一节铁丝。衬着布条儿,把马腿扎上。吩咐我待着别动,他去找兽医。
      九十年代初,刚有传呼机,那年月没有手机,大哥大是城里的玩意儿。即便是传呼,在乡下也是不多见的。我们只有公用电话,还不是插卡的。对了,即便是插卡的,很多孩子怕是也没见过了。爷爷得去最近的小卖店打公用电话到兽医站,大冬天的又是正月里,兽医站有没有人还两说。所以也不知爷爷啥时候回来,他嘱咐我车斗儿的包袱里有吃的,饿了就吃点。
      我和那匹马便在雪地里等爷爷。那个年月的孩子多皮实,就敢自己这么在野地里待着。那个年月乡下也没坏人,要是真碰见个人倒好了,一个村的都认识,还能给我送家去呢。我们就是这么长大的。现在的孩子啊……嗨——
      我昏昏沉沉的又睡着了。从四点多睡到七点多,天仍未大亮。但我觉得腹中饥饿,便打开了包袱。年下里,族人们团聚,顿顿有酒肉。
      大早上爷爷起的又早,没人给准备饭食。爷爷便将昨夜的剩菜包了点。我看见那包袱里有半只熏鸡,半只酱鸭,几只水煮虾。
      现在我住在辽西,临了海,才知道大虾有那么多的吃法。小时候在沈阳乡下,巴掌大的对虾也都是水煮一种吃法。煮罢了蘸酱油,蘸大酱,和大葱一样。现在想想真是糟蹋了不少虾。
      吃吧,不吃也凉了。这天气,除非您带着自热饭,否则便是带着开水,装在暖瓶里,也能给你冻炸了。可惜那个年月,自热饭还没发明出来呢。
      小孩子吃东西都一样,啥都想吃,啥也吃不了多少。爷爷就算带一套满族八大碗来,我每一样都得来上一口。
      剥了虾,啃了半个鸡腿,正要去咬鸭屁股。
      忽听得一阵风响,只觉得空中隐隐臭气,再看马前出现一物。
      一尺来长的身子,一尺来长的尾巴。身形和一只大松鼠颇像。也就是我当时小胳膊那么粗。一双小眼儿,两缕小胡儿,正是一只黄皮子。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黄皮子。觉得黄黄的,油光锃亮还挺好看的。黄皮子扭着头打量我,大尾巴在雪地扫成扇形,掀雪成霰。
      “娃娃,你吃啥呢?给我点儿!”
      它……它说话了!
      若是现在,我看见飞禽走兽说话,早已司空见惯。但当年,我只有三岁,幼儿园小小班的孩子,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嘴里的鸭屁股也掉在了雪里。
      黄皮子窜过去,捡起来。动作快到只看见一束黄光。待黄色的光影定住,它已经站在马背上,和我面对面。
      黄皮子用一双后腿蹲踞着,尾巴依旧在马背上画扇子。身子立直,一双前腿抱着鸭屁股啃。
      而我,只知道哭,已经吓傻了。
      “娃娃,把鸡和虾拿过来。”那黄皮子吃完了鸭子,又向我要其他的。
      我哪有心思管它,哭得上不来气儿,人早已经缩在车斗儿的角儿里。
      黄皮子见我不帮手,从马背上跳到车里,站到包袱上吃。
      待吃光了食物,又拧开了爷爷的酒囊,灌了好几口。两颊微微泛红,步子浮浮,又问我:“娃娃,你看我像人不?”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语塞。正迟疑间,见那金黄色的黄皮子一身黄毛上,长出白色的毫尖儿。
      “黄二爷!黄二爷!有什么事看我了!卖我个面儿!别为难孩子。我们瓜尔佳氏祖宅里可是供着列位仙长呢!”
      我听见爷爷的声音,只见爷爷提着一包草药,从远处跑回来。
      舐犊情深。爷爷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气,五十来岁的年纪,跑出一头的汗,狗皮帽子上直冒白气儿。
      转眼间,爷爷已到车前,挡在我前面。
      黄皮子看了看爷爷,说道:“我知道你,也认得这孩子,也知道你家供着出马仙、保家仙。所以才会到你的车上来讨吃食。老头儿,我问你,你看我像人不?”
      我刚想说“不像”,因为也确实不像。除了会说话之外,哪里也不像人啊?诸公还记得在威虎山那哥用五仙咒请来的五大仙吗?几位爷爷奶奶虽说是兽体,但好歹穿着衣服。这一位,就是个会说人话的畜生啊。
      “不……”我口中的话音儿刚出,爷爷一把捂住我的嘴说:“二爷,您像人,何止像人,您是神仙!”
      黄二仙放声大笑。一跃而起,还未落地,已成人身。纤瘦,着黄杉,头顶一髻,无须,左手九节鞭,右手阴阳二魂灯。我正是担心他会跌在地上,只见红风一阵,冲到他胯下。二仙正骑在那红风上。红风定住,却原来是一骑龙马。那马,头上长角,肋下生鳞,长鬃垂地,膘肥体壮。比我爷爷那栗马,大出两倍。
      九节鞭,二魂灯,红龙马,这不是本人杜撰,是仙堂里黄太爷的形象。我只是借用一下。您以为我们萨满仙堂里供的都是泥胎的小动物吗?那不成***办了?人家诸位仙长是有固定形象、坐骑和法器的。
      二仙一拍马屁股,红龙马一骑绝尘,消失于野林中。
      “孙子啊,孙子,你险些着了大祸了!”爷爷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爷爷,吓死我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孩子,快呸三下,这是黄二仙,怎么可以叫什么东西?你看他坐下红马,头上长角,肋下生鳞,是龙种的天马豢于天宫御马监。你看动画片里孙悟空养的那些就是。这位仙长得天马为坐骑,是替玉帝立过军功或保过人间帝王的。手上九节神鞭,上打青冥诸神,下打九幽厉鬼。阴阳二魂灯,一晃灭为阴,收鬼阴魂给人;一晃亮为阳,收人阳魂给鬼。他少说有五百年道行。修行渐成,只差一副人身。人为万物之灵,二仙修道,欲得人身,必向人讨封。如后你遇到动物问你像不像人,一定要说像。你说他像,他得人身,修行成功,必会报恩。你说不想,道行全废,必来报仇。”
      “那咱们算是他的恩人了?”我说。
      “可不敢这么说,狐黄白柳灰,是咱们弟马供奉的仙人,是出马仙帮咱们拥有神力。按基督教的说法,他们即是上帝。按世俗的说法,咱们开饭店,人家是客人。”
      “上帝?好个上帝?上帝可以想干啥就干啥吗?我也想当上帝。”看看,当年三岁的我,就如此叛逆。
      我当年不懂,现在也没懂。我们毕恭毕敬供着“上帝”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让他给我们赐福,还是为了让他们役使我们呢?
      那要是我们不需要他赐的这福,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对他客客气气了呢?又如果这上帝不配做上帝,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搭理他呢?
      上帝可以胡作非为吗?上帝又需不需要感恩供养他的人呢?
      如果上帝只受供奉,不知感恩。那不就是老百姓口中的白眼狼吗?
      爷爷刚给我讲完,又听得马蹄声响,黄二仙驾着红龙马又回来了。
      二仙就是二仙,骑着骆驼大小的一匹马,海碗儿大的马蹄子踏在雪地上,连马蹄印都没有。
      “仙长还有赐教?”
      “我方才占得一卦,二十五年后,芒种节气第一候,我会挨饿一天。到时候备下小凤凰、扁扁嘴、弯弯腰、哈拉气、宝鼎黄条。请我一顿。不许忘了!否则,害你全家!你们弟马,就是为我们五仙服务的,记住了没?”
      爷爷弯腰施礼,二仙驭马消失。
      “记着孙子,二十五年后,芒种第一候,准备整鸡、整鸭、大虾、酒、用香炉插黄色香。请这位二仙。咱爷孙俩都得记着,要是到时候爷爷还在就是爷爷的事儿,爷爷不在了,就是你的事儿。”
      爷爷给马上了药,又让它歇到晌午,趁着一天中最暖和的零下三十一度,赶车奔辽河。
      远远看见白雪皑皑的河畔有一处茅草窝棚,那位王仙弟马迎出来,手里提着一只玻璃酒瓶子。没有商标,没有文字。
      现在要找这样的瓶子还不容易呢。那个年月,酒啊、油啊都是散装的,要到烧锅(东北人用高粱做烧酒,所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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