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姐,你家孩子之前有什么病吗?你是什么时候觉得孩子有异样的?”
那妇女思考了片刻说:“如果非得说有什么异样,应该是今年九月份吧。”
“九月份?有啥讲究吗?等我算算今年的干支,看看九月份的五行啊。”
“没那么麻烦,九月份开学上初中。”
“大姐,没错的话,你是个老师对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爱人就是老师,我对当老师的比较敏感,您女儿成绩怎么样?”
一问成绩,算是点了老师的“说穴”,那女人立刻眉飞色舞起来,神采飞扬地说:“我闺女,那可不是吹牛,小学时门门功课全班第一。”
“上了初中呢。”我得抓紧时间打断她,要不这一集演不完。
“第一个月月考成绩很差,我和她打了一场恶仗。第二回就得了个第一。但是第三回又掉了,波动很大,时好时坏吧。”
“能说点和成绩无关的吗?我是萨满,不是家教。”我心说,一个人的学生生涯中有四样可怕。第四是老师,第三是妈妈,第二是妈妈是老师,第一是老师是妈妈。我更难想象的是爸爸妈妈都是老师的孩子会如何度过他的童年。您可能不明白老师和妈妈重合为什么就可怕呢?要知道,老师看重成绩,妈妈也看重成绩,妈妈和老师重合的情况下对成绩的看重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适合学习,也不是老师的孩子就一定优秀。工人、农民、手工业者,他们更容易接受自己的孩子在成绩方面不那么出众,但是老师接受不了。所以,不要以为老师就很懂教育,这样的家庭往往更容易爆发家庭暴力。俗话说得好:医者不自医。教育自己的孩子可没有教育别人孩子的耐心,因为自己的孩子可以削。
“要说别的……”妇女沉思了片刻,说:“性格吧,小学的时候可听话了,老师说什么听什么,作业就没有一回不写过。上了初中,总有自己的想法,总和老师唱反调。老师们说这孩子聪明,唱反调是好事,至少证明她在思考,比一般孩子强多了。可我觉得这样的聪明造成了忤逆,不如不聪明。小姑娘嘛,就消消停停的,让干啥干啥多好。有一回没考好,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和她大吵了一架。那一宿,她应该是没睡,屋里的灯一直亮着。之后就有时候恍恍惚惚的。”
结了,全对上了。内心的矛盾痛苦没人理解,致使她元神暗弱,给了鬼魅可乘之机。说来多有意思,小姑娘就要让干啥干啥?让干啥干啥,我家狗也做不到啊。这就是家长的思维,这就是大多数女性家长的思维。可怕的思维。既然不是借尸还魂,那就是附身。但是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既然不是一具尸体,那元神哪去了?总不能被这秀才吃了吧?这秀才连我的葫芦都干不过,显然没有什么法力,那就不可能驱走小丫头儿的元神啊。这真是个棘手的活儿,我总是这么吃饱了撑的。
“我明白了,大姐,你回避下,我和这个鬼聊聊。”
妇女回避到里屋,我祭出了那只葫芦,拔了塞子,口朝下摆在桌子上念咒。
别小看我的葫芦,我们全族的葫芦,都是太爷爷种的。这个老葫芦藤是祖上留下的。没有什么结出七种颜色变小孩儿的故事啊。只不过我们家这根藤,四季常绿。沈阳冬天零下二十几度,葫芦照样开花结果。每年清明,当家人都会用三牲血浇灌一回,其余时候管都不用管。葫芦成了,瓜熟自落。阴干三年,晒三年,往复两回,十八年后能用。这葫芦越大吸力越大,像我这一辈儿也就能领到一尺左右的。我记得在我爸那看过一只三尺的大葫芦。太爷爷更狠,更大,大葫芦号称乾坤奥妙,不知道是不是老头晚上起夜用的,葫芦大,装的多,省的倒。
我这葫芦一开,小鬼的三分游魂被定住,我将它暂时送进孩子囟门,孩子眼睛渐渐有了光。
“忌辰在啥时候啊?”我问他。
女孩做男人声说:“光绪三十年。”
我算了算说:“1904年,死的真及时啊,再过一年科举就停了。废话就不说了,你既然在人家身上没待稳当,那就下来吧。你说你一个老爷们儿,占着人家小姑娘儿的身子,多变态啊。孔夫子可不是这么教育读书人的啊。”
这鬼很有礼貌,不狂不倔,到底是读书人,客气地说:“大师,不是我不下来,我和您说实话,要是您驱了我,才是真的害了孩子。”
“怎么讲?”
“今年的十月一号,我游荡到这儿,本来真的是想找个宿主的,又感觉到这儿有宿主的气息。但是从窗户一看是个女孩,我本没想用她的身子,但我看这个小丫头一直在哭,然后从床底下翻出半瓶白酒来喝。小姑娘应该是不会喝酒,第一口就呛住了,趴着咳了一会儿,没动静。我再一看,一口元神被喷了出来。我又没有让元神入壳的法术,这时候我不上她的身她就死了。所以,我是救了她啊。”
我懂了,这事好解释。鬼说的鬼话各位听不懂,那我就说人话。鬼的意思就是孩子喝闷酒呛着了。生命垂危之时,鬼入了壳。所以又活了。元神喷出去了,所以现在这个孩子的身子是秀才独占的、
那鬼借着女孩的身子接着说:“我也不知道她的元神哪去了。我可以替她上学,替她生活,替她过完一生也行。你有法术,要是能找回元神的话,我一定不纠缠,立刻让位。我之所以考试成绩波动,就是因为我不太认识你们现在用的字,我那个年代用的都是繁体的。不过现在我正在学,马上我就可以考好了。怎么说我也是县里的秀才,比你们现在的初中生学问高多了。”
“世间鬼魅害人,这还有救人的,难得,你说我要是找到元神了,该怎么把你请下来啊?”
“怎么来,怎么走,我是顺酒来的,就得顺酒出去。你给我的宿主灌一口烈酒,扼住喉咙就行了。”
我们这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妇女提着一瓶二锅头冲出来,捏着孩子鼻子就要灌。
“大姐!大姐!你听我说!”我忙阻止,这时候驱鬼要是成功了,孩子可就完了。“你闺女现在元神不在不能驱鬼!就算元神回来了也可以先不用驱。我能用葫芦给你装着。这秀才挺聪明,你让他替孩子考了大学,再驱不迟。”
“我要这聪明有什么用?聪明用不到正地方,不如不聪明!”那妇女依旧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推开我就是要给孩子灌酒。
我尽力挡在孩子跟前,任那女人把我的衣服撕变了形。“大姐,大姐,听我说,孩子的聪明怎么用,不能靠孩子,那不得咱们当家长的引导嘛!”
“引导什么引导,小孩子家家,听大人话,听老师话,让干啥干啥得了!聪不聪明的有个屁用!起开!”
女人要是撒泼,男人真不是对手。我被推搡开,等我再爬起来,二锅头已经灌了下去。我看见一股黑烟,从孩子囟门出来,立时散了。
冲动的母亲多可怕,鬼都斗不过,掐着脖子就把自己闺女杀了,可能这就叫扼杀吧。但她还以为是救了孩子。
“闺女!闺女!醒醒啊!”那妇女见“扼杀”之后孩子并没有活蹦乱跳,恢复正常,急的哇哇直哭。
我很无奈。作为外人我尽力了。
“大姐,你太急了,孩子有点小聪明,不听话点,有啥不好呢?非要把孩子变成模具生产的零件你才满意吗?我跟你说了还几遍了,你闺女元神不在壳里,不能驱鬼,你偏不听,这回你赢了,你闺女现在是一具死尸了。鬼跑哪去了他可没告诉我,你也把那秀才吓够呛,该是给吓散了。这就叫魂飞魄散,鬼和你闺女都彻底完蛋了。”
“你还我闺女!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杀人犯!该死的跳大神的!”那妇女起身又要打人。
“操!”我一扬手将她推在凳子上。要不看她是个女的,我大耳刮子能打掉她后槽牙。“你自己扼杀女儿天性,孩子喝酒,呛死。到头来你怪我?我告诉你,这个屋里鬼对她好,我对她好,就你以为你对她好可是却害了她!闺女也好,儿子也好,他是独立的人,要有独立的思考。我不是反对孩子听父母话,听老师话。但是我赞成孩子要有自己的思考和主张。听老师话是因为老师说的对,而不是因为老师是老师。无条件服从是连畜生也做不到的。孩子不懂如何运用聪明,那你这当老师的妈是摆设吗?你不去引导谁引导?你指望这孩子自己就走上正路?走不上你就扼杀聪明?这不是教育,这就是逃避和懒惰。人没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就是一具活尸!”跟他妈谁没有脾气似的,这一趟活干的真窝心。
眼看小姑娘身子发凉,四肢僵直,再不找回元神来,必死无疑。那女人则哭着找手机打120.
“行了,急救中心也找不回元神,你把她放平了别动她,把她头顶头发拨开露出囟门来,我算算孩子元神哪去了,给你拘来。”
我平心静气,暂不计较她的无理。毕竟救人要紧,孩子是无辜的。
我占了一卦,思考片刻,女孩尸僵的速度容不得我太长时间,我一拍大腿说:“有了!九月份开学,十月份附身,那就是它了,找卷子,第一次月考卷,找有酒味的!”
女孩的脸上渐渐显出尸斑来,速战速决,刻不容缓。
“找到了!找到了!”
“酒吐在这上头,元神在酒里没跑,闪开,待我作法!”
我信手一晃,右手二指间生出火苗来,往卷子上一点。这不是普通的火,目的是把卷子烧了,把元神请下来。你问我是什么火?呵呵,上火……
“进!”
我向那女孩一指,白气从头顶缓缓进去。不多时,女孩尸斑褪去,面露血色,恢复了心跳。
“你闺女活了,不过那聪明劲儿可是没了啊,你认可自己的孩子做一个平庸之辈,你想过她愿意吗?别送我,走了!”
我离开了她家。
心中却十分不平静,世间至亲,莫如父母;世间至恶,莫如鬼魅,果诚何如?父母为了追求庸人所谓的听话,扼杀孩子的聪明和自主,又何尝不是一种恶行呢?
对了,你问我怎么找到她的钱的,这也不难。当时我看她指甲缝里有粉笔灰,就断定她是个老师。她内衬上衣没兜,裙子没兜,早上八点多正是第一节课,教室热,她自然没穿外套,手里的钱没处放,放在手机壳里是人常干的事。一节课下来,忘了,也是人之常情嘛。
我庆幸,自己小的时候爱琢磨这些所谓与学习无关的事的时候没有受到父母的扼杀,否则现在因为学习不好而不能靠学历谋求职业的我将以何为生呢?我还能用推理去给人算卦。
可怕!
扼杀!
第一卷第四章:扼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