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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三章:姜块儿[1/2页]

作妖纪 何老师的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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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睡莲种藕种在缸里已经半个月了,那藕除了没烂,和刚种下时没有半点差别。当初是一个老花友送我的种藕,由于给的多,我还分给了朋友几节。人家的都长了叶子,而我的依旧是睡着了一般。我不知缘故,可能是睡莲就喜欢睡吧。
      “老公,厨房的姜块儿长芽了,还能吃吗?”今天老婆下厨,因为我要收拾东西回乡下老家了。农历十月十三要到了,是我们满族的颁金节。是当年皇太极改“女真”为“满洲”的日子。所以这颁金节,对于我们满人来说,就是西方人的圣诞,汉人的春节。我们瓜尔佳氏全族都是驱魔人,每年回家过节,除了庆祝,更重要的是祭祀和交流。父亲还说,今年我们家的当家人,他的爷爷有大事要宣布。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迟到。
      “一样吃,又不是土豆你怕什么?不过说来真是气人,这块破姜放在塑料袋子里,在厨房扔着。厨房死冷死冷的,还能长芽,我这种藕泡在温暖的泥里,我还加了营养液,怎么就不发个芽呢?”我越看那种藕越来气。
      “东西和东西不一样,你看那山区的孩子,穷成什么样了一样爱学习,咱们城里的,六个大人围着转,不一样只知道玩?要我说,你这藕就是那不学习的孩子——没长心。”
      “这不废话吗,藕本来就没长心。藕都是空心的好吧。对了,我明天早上走,估计得一个礼拜能回来,这一个礼拜要是有找我的,你先替我记着。要是有白活,直接推了吧。这种事不能等。”
      我还在交代着妻子我走之后店里的安排,店门推开,门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圆圆的小脸,带这个帽子,一件粉色的外套,看上去像一朵初绽的莲花。大眼睛滴溜溜的转,闪烁着一股机灵劲儿。
      “师父好!师娘好!”她说。
      这孩子是我的一个徒弟,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远房的妹妹。她是我从堂(即比堂亲更远一层,即此人的爷爷是我太爷爷的弟弟。即他与我父亲是同一曾祖)小叔的遗腹子。出生后不久妈妈也过世了。当时我爸去参加葬礼,就给带了回来。那年我就像她这么大。一开始我也叫她妹妹,但后来她七八岁的时候对爸爸教我的法术倍感兴趣,想学。可是我爸不收女徒弟,无奈只能拜我为师。原本平辈的哥哥也成了长一辈的师父。后来我挣了钱了,就给她单独租了房子,供她念书,管她生活。但是都仅限于人民币上的关心。因为我还没有孩子呢,也不会养孩子。小姑娘从小自力更生,除了自己生活,也自己学习。而且听说还是学校的优等生。小姑娘学法术也很快,她现在已经能达到我成年时的水平了。这孩子最烦人的就是问题太多,每次到我店里恨不得纸人纸马怎么扎都要学。这些玩意都是我在上家进的,我怎么知道如何做。可是小姑娘振振有词,她说既然摆在我店里,朝夕相处就应该研究会它。
      “你收拾好了吗?今晚跟你师娘睡吧,明天跟我回老家。”我对她说。
      “师父,师娘不回去吗?”她问。
      “她不去,她不是萨满,也不是满族。”
      “那将来你们的孩子能回去?师娘要是汉人的话,你们的孩子也不算纯正满族。”
      “这个,应该,应该能吧?”我也有点犯嘀咕,因为我们家族一直以来都不让人和外族结婚(除了爷爷,因为奶奶的身份很特殊),到了我这一代,老祖宗才放开了政策,但是依旧不允许外族进入老宅内宅。在我这一辈人中我是为数不多的和外族结婚的人,赶巧我们几个“满汉一家亲”的兄弟目前都没孩子,所以真不好回答我徒弟的问题。不过,孝庄皇太后就是蒙古族,这么说来,大清的第三位皇上就已经不是纯满族了。嗨,管它呢,这都是当家人决定的事,和我无关。
      “你这些问题都留着,回家问老祖宗去!你这一天天的,怎么什么都想知道啊!”
      小姑娘一笑,说:“这叫求知欲,一个人没了求知欲还行?”说实在的,这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这个孩子的本事日后一定在我之上,我还没有告诉她,十五岁会使三十六式青罡剑诀的人,全族上下只她一人。
      次日,我带着法器和徒弟开车回家。每年回乡我都抱怨父亲,为什么我们家的法器是一个管制刀具?除了用的时候帅一点,带出去极不方便。平时带出去干活,已经被警察扣了好几回了。我只有解释说我是一个仙侠剧剧组的道具师傅,才把我放了。这东西火车安检过不去,所以年年回乡只能自驾。一则我晕车,二则带着一个活的《十万个为什么》,这一路上,小徒弟恨不得找到一只蚊子都得问问蚊子什么学历,所以一路之上十分折磨。
      我们家族老宅在沈阳法库县乡下,山水之间有一座百年老四合院,父亲的爷爷和奶奶一对百岁开外的老人住在这儿,孙男娣女们平时也都在全国各地从事着普通职业。毕竟我们是萨满不是老道,法术里没有点石成金这一项,一样得干活养家。我们不出手,你也看不出我们和常人有什么不同,没准平时给你家送餐的外卖小哥就是一个萨满呢。
      一进院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对于脸盲症的我来说每年都得在我爸的带领下重新认一遍。大家族,亲戚多,关系复杂,不能男的叫叔叔女的叫阿姨那么简单。你看见几十岁的人头发都白了,没准和你平辈。三四岁满院子浇尿的没准儿是你长辈。我一般都是找一个肃静的角落嗑瓜子儿,一言不发。过年去过东北农村的都知道,每逢年节,就这东西多,管够,一麻袋的堆在那儿。嗑了皮儿也不用收拾,吐地上就行,有的是侄子、侄女的收拾。有的侄子比我都大。
      爷爷过世了,我们家这一支,三代单传,严守计划生育国策。太爷爷的儿子、侄子的多。重孙子好几十个,我又不爱说话,太爷爷见我背着剑,还以为我是上门推销鹿茸的。
      “太爷,是我。”
      老爷子一百零七岁,看上去也就七十几的样子,拄着一根太行崖柏木大手杖。那也是他的法器。现在是全族的当家人。听我爷讲,他爸爸曾经在闾山和一群妖精大战七天七夜,出来的时候斩获一只麒麟兽。我们这一行神乎其神的故事多了去了,我也不知道真假,只知道老爷子精神头比我都好。
      “哦,是小六的孙子,我认得这口剑。”
      爷爷行六,是太爷爷的小儿子,太爷叫他小六子。
      “太爷,前些天我收了一个唐朝的无头鬼,我用心诀看到这剑上鹿角的来头,怎么一个道家的东西到了我们手里呢?”
      “这是我爸干的,那年我跟我爸进山打猎,遇到一个唐朝时成精的鹿。马嵬驿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兵变,国师为保皇上,连人带鹿给杀了。这鹿跟着国师年头长了,有点灵气就成了精。而且据说这鹿精它爸有点来头,也是个得道真灵。当年正好被我爸见到。你高祖爷爷担心它害人,又不忍杀它,就把这只鹿封在自己的角里,做了这剑。我爸最喜欢他小孙子,就是你爷爷。临终之前连我都没给,直接给了小六。”
      “太爷爷,那这青罡剑诀呢?这不是我们家家传的法术吗?应该比这把剑更早吧,师父能用青罡诀召出鹿来,那就意味着别人用的话,根据法器不同效果应该是不一样的呗?”我那小徒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
      “你是……老爷子思考了片刻说:“你是我三弟的重孙女吧?小六堂弟的孙女。”
      我是服了,差了四辈,又是堂系旁支。老爷子捋的叫一个明白。每年颁金节,全家上下父族母族妻族几百口人。老爷子全对的上号儿。加上亲上加亲的,人家也不糊涂。
      “你爷爷我那小侄子小时候聪明,这点这小丫头倒是挺随根儿啊!”
      “爸!时辰到了,该立索罗杆子了。”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走进来和太爷爷说话。他是我太爷爷的大儿子。我叫他大爷爷。书面语叫大伯祖父。
      说起这索罗杆子,那是我们满族人的传统。不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大清皇宫,有满人住的地方,就得有这个东西。那是一根碗口粗细,上细下粗的木杆,五六丈高,顶上有一个木斗,露出木杆子尖来。木斗里放谷物。过节时重立一遍。顶上插猪喉骨,木斗里改放猪下水。这东西是祭祀用的,用来喂乌鸦,相传是老罕王努尔哈赤留下的习俗,传说乌鸦救过老罕王的命。不过在宋金女真时代,我们族人就有这样的传统了。我们满族的很多传统都要扯上老罕王,其实这些事儿很多都是女真时代的传统。
      颁金节重立索罗杆子必须由家族的当家人,带领全族人一起完成,这是我们满族,也是我们萨满最重要的事了。
      各位亲戚们也都放下手里的事,一律换上我们萨满的衣服。这衣服讲究颇多,说了你也不明白,再加上大木头面具,你可以想象《王者荣耀》里的角色就明白了。
      几百号萨满,浩浩荡荡各提了法器在院子里集合,有拿着刀枪棍棒的,书本报纸的,牵着狗,架着鹰,托着王八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这年月,法器也与时俱进,不一定就得是拂尘、葫芦、桃木剑。我身后不知谁家的小儿子,手里就是一个变形金刚。
      太爷爷每年这个时候都说满语,我记得小时和爷爷、爸爸学过几句,勉强能听懂一些词汇。不过这玩意儿不用听懂,跟老道做法时叫的“天灵灵,地灵灵”差不多。我只需要跟着我爸,跪下磕头就行。
      按常理,每年重立索罗杆子都得上山伐木,换个新的。不是放倒了再竖起来那么简单。有点类似汉族人的贴福字,贴春联。不是把去年的福字揭下来,再粘回去。但是现在上山伐木犯法。而且他爷爷说过,这根杆子是他爸爸当年在山上伐的最大,最高,最直的一根白桦。有祖先灵力保佑,不必换。
      我明白,就是你老头岁数大了,砍不动了吧。
      不过我还真打脸了。五六丈高的杆子,小水桶粗细,顶上还有木斗,十来斤的下水。卡了猪喉骨之后要竖起来。竖长杆不能算杆有多沉,因为杠杆原理的支点不在杆尾处,而竖起它来,又必须在杆尾发力。支点不对的话,竖起它来,比抬起实际重量的重物还费劲。这是初中的物理知识,我就不过多解释原理了。只见老太爷喝退了来帮忙的儿孙。放下崖柏木大手杖,单膝跪下念咒。只听得一声尖啸,打后院石塔尖上,蹿下一只白猴来。
      我听爷爷讲过,这猴比他岁数都大,是他的爷爷养的,和太爷爷平辈。平时就住在后院石塔上。也不是个凡物,后院石塔是我们家族重地,里面镇着所有驱魔人的驱魔术、咒语、姓名、法器和破解之法。一旦被妖邪得知,全族尽死,这白猴就是守塔的护卫。
      “来!咱哥们儿把它竖起来!”太爷爷对白猴说。
      白猴叫了一声,双手扒住大木杆子,太爷爷单手扣住索罗杆,一运气,脚下生根,六丈高大木杆子,生生立了起来,卡在石槽里。
      全族上下几百口,没有不服的。收鬼童,收刑监司,我有剑诀、心诀。看起来神极了,跟太爷爷一比,我真是个孙子。哦,我连孙子都不算,我爸才是他孙子。
      “老太爷这招叫啥?”小姑娘问我。
      “一会你问他去,立杆子时别说话。”
      话说杆子刚立好,那白猴突然冲太爷爷龇牙,太爷爷退了一步,双臂用力,身子一晃,自后脊生出一团白光将自己罩住,青罡剑诀的护体之法,这一招,我也会。
      那白猴呼哨着,三步两步窜上杆顶,一把将套好的猪喉骨丢下来,抓木斗里的猪肝、猪肚儿吃。
      “畜生下来!那是敬神的!”太爷爷一声断喝,后山群鸟吓得扑啦啦地飞了半边天,我这耳朵震得发麻。
      “爸?怎么回事?”大爷爷问。
      “附体了,看来鬼王还是来了。”太爷说。
      鬼王是谁?我听父祖讲过,当年取这根杆子时,祖宗不知如何得罪了山中鬼王,鬼王索了祖宗的命。也就是太爷爷的爸爸。之后,这鬼王放了话,百年之后,杀我全族。这就是今年家族聚会的大事。往年在外地有事的,上学的,做买卖走不开的人可以不回来。但今年,连我这快中考的小徒弟,上幼儿园的小侄子都来了。这是我们瓜尔佳氏的一个大劫。
      太爷踏步上前,双手抓住杆子运气,白光化作一道白练,口中念念有词。白练盘绕而上,快击中白猴的时候,猴子又一声叫,黑烟从顶门喷出,罩住全身。白练停在木斗下方,任太爷如何运气,也上不去。
      青罡剑诀游龙附柱。我爷爷都练不会的绝技。据说炼成,发真气凝白练。可击落九天飞鸢。但是这猴子裹在黑烟之中,淡定自如,毫不畏惧。
      “助阵!”大爷爷身为长房长子,一声令下,一院子几百号萨满一同掐诀念咒,连小侄子都祭出了变形金刚。一时间,一个个霞光万道,闪闪烁烁。召出的东西也千奇百怪,那场面只有在网游团队副本里能看的见。有警察经过都不敢进来问。
      耍龙的,耍蛇的,召虎的,召狗的,喷白光的,喷绿火的,各式各样的东西往猴身上打。那猴子视而不见,吃光了木斗里的下水,满嘴满脸的猪血。
      “别费劲了。”猴说话了。
      “收!听他说什么。”太爷爷说。
      “我是这山中鬼王,当年你们祖宗得罪了我,今天是我的百年忌辰,你们的死期到了!”
      “你想怎么打?”太爷爷问。
      “我的真身被你爸废了,无法和你们打,百年之内我陪养了个徒弟,我就让他来替我吧。”
      白猴话音一落,听得后院响动,众人望向后院石塔,石塔顶石缝里有一株榆树,说是早年间落下的一粒树籽儿,如今手腕子粗,一米来长。虽说百年的树才这么大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别忘了,塔顶石缝才有多少土啊。那棵树枝干倒悬,蜿蜒向下,十分漂亮,如一株岭南派盆景。由于那树长得高又好看,自然没人动它。之间那树枝干无风自动,哗啦啦从石缝里出来,顺塔檐落地。
      “徒儿拜见师尊。”那树竟能开口,向白猴行礼。
      “我挑一个你的族人,如能胜我徒儿,我自退去,如不能,我必血洗你瓜尔佳全族。”白猴说。
      “挑吧!”妖怪倒也不过分,一对一公平合理。太爷爷也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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