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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三章:姜块儿[2/2页]

作妖纪 何老师的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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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排拿鹿角剑的人出来!”
      “我去!为什么是我!”我大叫。
      “刚才只有你没有出力助阵,此等小人死不足惜。”
      我被拆穿了,全族人的目光能杀死我。
      “今夜子时,院中一对一对决,你可应战?”
      “我……”我知道我打不过这棵榆树。他的师父将神儿附在猴身上,全族聚力都斗不过,我怎么回事这样的妖精培养出来的徒弟的对手?而且更可怕的是,这棵榆树长在后院石塔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石塔中所有的咒语,招式及解法他全会。
      “逆子!还不应战?你要我们家族丢人吗?”我爸怒了。
      “这……爸……我这两招……”我还想拒绝,爸爸上前对那白猴说:“子时一战,不必多言!”
      得嘞!早知道在家好好研究研究不开花的荷花多好,我真是闲的,闲出尿来。
      “师父,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是有什么深意吗?”小姑娘大眼睛布灵布灵的望着我,十分可爱,十分烦人。
      “我就是单纯的懒,觉得那么多人出招不差我一个。”
      “小子,随我进来,其他人回房。”太爷爷要和我单独谈谈。
      进了屋子,我便跪下了:“太爷饶命!”
      “起来,你做得对。”
      “嗯?太爷,你是给气糊涂了吧?”
      “刚才鬼王诱我全家人出手,目的就是看看每个人功力。我看破了他的心态本不想让你们助阵,可是你大爷爷心急,他是好心,我也不想怪他。但你未出手,这棵榆树精便不了解你的法术,你都会什么?”
      “剑诀,心诀。”
      “心诀没用,那不是用来打斗的。剑诀练到什么程度?”
      “能召白鹿。”
      “这是最基础的了,成年的瓜尔佳氏萨满都能借着法器召出点什么,还有别的吗?”
      “没了。”
      太爷爷的假牙没给气化了。“你真是丢了我们家大人了,这样吧,你晚上凑合着打吧,出窍会吧?实在不行你就出窍,别死就行,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哦。”我就是这么不要脸,我也不觉得丢人。这有啥丢人的,这棵榆树精,就是老头你去打都打不过,何况我一个重孙子呢。我没本事我自豪。“太爷爷,这鬼王什么来路啊?”
      “这鬼王是个什么我也不知道,当年我爸上山伐索罗杆,回来的时候就被鬼王附了身。鬼王借着我爸的身子说,我爸伤了他的身子,断了他的修行。说完人就死了。这么多年,我用问道心诀问了无数遍,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我怀疑是我爸上山砍树的时候,伤了树上的什么鸟,树洞里的什么兽,但是不论什么鸟兽得有几千年的修行才能让我这问道心诀都问不出来?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没有更换索罗杆子的原因。敌暗我明,惹不起了。而且他这个徒弟,长在石塔上,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树呢,几十年了也没动过。这回完了。那塔里有什么你也知道,这榆树别说你了,就是我也打不过,所以你打不赢也不怪你了。”
      “世上有这样的奇事?一个大鬼在咱家待了几十年,几百个萨满愣是找不到?还让人家徒弟进了石塔?太爷你放心,重孙子我今天就是死了,也砍它几根树枝下来,振我瓜尔佳氏威风。”
      我从屋里出来,小姑娘上来问我:“大哥,太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大哥?师父都不叫了?”
      “我……”小姑娘低着头说:“我嫌丢人,另外按辈分来说,你就是我平辈嘛。”
      “滚!太爷教了我一套口诀,可降百鬼,你别想学了。”
      “什么口诀?什么口诀?”她追问。
      “九九纯阳大乘法口诀。”
      “这口诀不用太爷爷,数学老师也会。”
      我们师徒正在闲扯,忽听得院中喊叫。
      “老祖!老祖!不好了!”
      二大爷家的三儿子出去上厕所,突然大叫,众人到院中一看,石塔上的榆树不见了,已然长在院子正中。虽只有一米多高,但是根盘粗壮,小指甲大小锯齿边的树叶亮绿闪光。一道斜出的枝干上扎着白猴。猴子已经不动了,血顺着嘴淌。守塔百年的老猴被他杀了。
      这树虽然是妖,但是本壳是树。世间植物修行也可成妖,虽不及兽类有灵性,但是植物命长,水土气候合适,落地生根,常年不死,这使得植物修行的妖精往往比鸟兽一类更有道行。不过世间动植物修行,不能得道,千年万年也难脱本壳。不脱本壳,即使法力再高也受到本壳限制。说白了,一只鸡精修行一万年也不能游泳。一只鱼精道行再深也不能长久上岸。这就是《西游记》里通天河老鼋为什么要唐僧帮他询问佛祖何时能脱本壳的原因。老鼋长生不死,能在满是弱水的通天河里游走,但永远只是个王八。这棵榆树精本壳是一棵石缝里的树,所以他即使法力再高,也该具有石缝中树木的本性,也就是枝干枯瘦。但是这棵树反常。我用问道心诀问不出鬼王,但眼前榆树就站在你面前,问一问还是有效的。我念咒看了看。难怪这树长在如此贫瘠的地方,却能枝繁叶茂。原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日三餐,都有各种小妖来给他送饭。对于妖来说饭就是人兽精血,对于树来说吃饭的方式就是浇灌。夏天天热有小妖帮助呼风,冬天天冷有小妖帮助覆雪。几十年来日日如此。这些伺候他的小妖都是鬼王的手下,鬼王用尽全力培养这个徒弟,要他心无旁骛的在这里修行。这树像极了一个吃喝不愁,娇生惯养的富二代。
      太爷爷见了猴尸,昏了过去,家人将老人家抬下去休息,我上前一步。
      “各位,都请回吧!我姓瓜尔佳,不能对不起我萨满的血统,今天,我尽力砍了这树,为白猴报仇,为家族振振声威!爸,儿子要是死在这了,回头发丧时,一应之物店里全有,还省了钱了。”
      众人含泪回房,打开窗子观望,小姑娘没走,坐在一旁石阶上陪我。
      一向玩世不恭的我第一次抹了一把眼泪,缓缓抽出剑来说:“树妖!出招吧!”
      那树伸出一条枝杈来,捋下猴尸,上前一步说:“你先。”
      也别玩虚的了,对方什么重量级我明白,直接放大招吧,我就像当初斗鬼童一样,咬破刚长好的舌头,喷出血来,吐到剑脊上。然后是扎马念诀,一声鹿鸣,白光母鹿,不对,是白光阉鹿被我召唤出来。
      “树妖,你可认得此术啊?”我于白鹿影中问到。
      “我怎么会认得?看招!”树精着实厉害,不运气,不发功,没有什么光,什么烟,什么火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也省的我用什么形容词去描写,也省的您想象不出来。只见他根如脚,枝如臂,拧动着向我走来。这才是高手,你看那打架之前乱叫唤,摆POSS的,都是花拳绣腿,三脚猫的功夫。
      你就是齐天大圣,我也认了。我上前一步,一剑削他树杈,本已经做好了被巨大力道震退的准备,但只听得咔嚓一声,树枝断了,血流出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做到的?”我自言自语,不敢相信。
      树妖像是极痛的样子,满院子打滚,乱叫,树叶落了一地。
      “我说树哥,你是没准备好吗?你长在石塔上,这一招青罡剑诀怎么防你应该知道啊?”
      那棵树边打滚边带着哭腔说:“我为什么应该会?我又不姓瓜尔佳,又没人教我?”
      “这不用教啊,典籍都在塔里,你自己学就行了。”
      “我学他干啥?我一日三餐有吃有喝的我学他干啥?学也有吃有喝,不学也有吃有喝,我学他干啥?你上学的时候爱学习啊?我费那个死劲?妈的!别砍了啊!疼!”
      “你就不好奇嘛?”
      “好奇当饭吃吗?”
      啊!我懂了!这棵树虽说长在塔顶上,但是典籍一页没看,这种妖精,都对不起自己长的眼睛。真是一星半点的求知欲都没有,
      活该咱爷们儿今天露脸啊!
      本来可以一剑结果了他,但是为了显摆一下,一套剑诀六六三十六式让我用了个遍。我知道,在我砍他第二剑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作为一个妖精,对降妖术没有兴趣,还配做一个妖精吗?
      “师父!威武!”小姑娘起立鼓掌。
      小丫头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木头爆响,面前索罗杆子的木斗一下子裂了,从半空中掉下来。接着木杆子像一只麻花,从内而外一股神力让它拧了起来。
      “师父小心!”我被一道白练缠住,拉退几步,定睛一看,我太爷爷的绝招游龙附柱,而发功者,是我徒弟。
      “你会这招?我都不会?”我大惊。
      “试试而已,太爷爷念咒时,我根据他嘴型学的。嘻嘻。”小姑娘挤眼一笑。
      “你这求知欲也太强了吧?”
      “作为一个驱魔人,对降妖法术不感兴趣,还配作驱魔人吗?”
      大索罗杆已然爆裂,溅了一地的木屑。
      我爸来了。
      “爸,怎么回事?”
      “是鬼王。”
      “鬼王在那?”
      “死了。”
      “鬼王是什么啊?我怎么没看到?”
      “我用问道心诀看了,这索罗杆子开始异动的时候我的心诀就奏效了。原来这鬼王就是这索罗杆子。”
      “难怪我们发现不了。”
      “是啊,这是一棵在深山里修炼的树精。未脱本壳便被我的太爷爷砍了,身子伤了,树皮扒了,所以无法继续修行了。索罗杆是我们满族神物,萨满法师不可以用问道心诀问索罗杆,就如同僧侣不能亵渎佛像是一样的。谁能想到这年年祭拜的索罗杆会是妖精呢。”
      “那这妖精为啥把自己拧死了?”
      “徒弟不争气,气的。他是个木头自杀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只能把自己拧死。小子,你露脸了!”
      “看来这鬼王是一个挺有脾气的老师啊,幸好你儿媳妇不这样。”
      “你这徒弟了不得啊,游龙附柱都学会了,小丫头,你说说你怎么会的?”我爸摸摸小姑娘的头说。
      “求知欲强呗!我看到什么不懂的就想学!”小孩子的声音天真,但却是醒世恒言,值得满院子几百号人学习。
      “什么?那么厉害一个鬼王,就气死了?”老婆听了我的讲述,觉得这次降妖真的太狗血了。
      “这你应该理解啊,你每次下了班,遇到那不学习的孩子,不也是气的张牙舞爪的?”我一回家,便匆匆去看我那荷花。
      这完蛋的东西,还在睡。
      “是啊,现在的孩子,和这榆树精一样,书摆在眼前也不看一眼。遇到不认识的生字,宁可跳过,或者编造一个读音也不查字典。他们对于不懂的东西,一丝一毫也不感兴趣。”
      “诶?那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啊?”我每次都喜欢在降妖之后和妻子讨论。因为我降妖,和她育人其实是一码事。妖就像不听话的问题学生,问题学生就像需要降服的妖精鬼怪。
      “那你说榆树为什么这样?学也有吃有穿,不学也一样。他们体会不到学习是为了将来,而不是为了眼前。他们体会不到学习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他人。人和人不一样,求知欲强的孩子有出息,你那徒弟,就了不起。”
      妻子走向阳台,拿了一个小盆景给我,那东西长得像黄荆,大大的瘤根十分古朴。
      “好看吗?”
      “什么东西?我这玩盆景的人怎么都没看出来?”
      “是那块姜啊,我给种上了。”
      我把玩着紫砂盆里的姜块儿。这就像那个来自山区的孩子,通过自己的努力后,过上了西装革履的生活。我作为见过他少年时样子的人,都不敢认现在的他。而那种藕,就像是那不学无术的庸人,几十岁后还认得出,不是保养得好,是因为谈吐还是那个死样。人和人不一样,物和物不一样。想生长的,环境再恶劣也会生长,不想生长的环境再优越也没用。想学习的再苦也会学习,不想学习的打死都不学。虽然人不会永远是学生,自然不必一生学习,但人应该一生向往知识。只有渴求生长的植物才值得人欣赏,只有渴求知识的人才值得尊重。
      才能成功。
      求知,不是为了吃穿,当是人之本性,如这块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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