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十指纤纤,袖底的苏合香浅淡。
“你问川中客,可是知晓到了令尊下落?”
“……算是,有了些许眉目吧。”
十一用过餐食,站起身,颇为自觉地收拢碗筷,一一归置到餐盒中。
衡离望了他半晌,忽地轻声问道:“三味居的蟹黄小笼包,你如今不爱吃了?”
三味居的小笼,是以纯蟹黄为馅,入口极鲜,回味甘甜,乃是金陵闻名的小吃。孟十一虽不挑剔,也不爱添麻烦,但每逢这道菜,总是要吃完一屉六只,才会放筷的。
如今,他却像是……没吃出来?
衡离经年卧底,游走于权贵之间,心思何等敏锐。
再看十一,沉默着停了手,并不回应。
她的心跳,都仿佛随之漏了一刹。
“你是不是中毒了?”
“什么毒?谁干的?”
“你的金刚之身呢?可是也废了?”
她起得太急,倒空的药罐一歪,磕在了地上。
嘭。
破碎的陶片,锋利又尖锐。
金陵城中,秦淮河畔,潇湘馆主,一向是以温和疏冷、从容淡雅闻名。
何曾有过如此失态?
孟十一有些无奈地笑。
“我还以为,只要吃完了所有餐食,便无可疑之处了。谁知还是瞒不过你。”
他低着头,望向衡离,散落的鬓发被风吹起,眼底的冷静,如山野旷远。
“我中的毒药,名为‘净尘,中者五感尽失,生不如死,且无药可解。去年中毒时,幸有金刚之力护体,曾一度假死,后来被师兄救活,以丹药调理,又有内力相克,总算压制了毒物,未再复发。”
孟十一所学刀法,修的是嗜血之道,为免修习之人意念受损,心魔渐生,大多还要再练一门金刚心法,习成之后,便可邪念不生,百毒难侵。
但若是中了剧毒,护身之力一破,断难恢复。
自那时起,他若与人交手,杀念一起,刀光如血。
他已有了执念。
故而佑法看穿他,只需一眼。
“去年?那你为何要去江北?你如今分明是……”
“嗯,几度生死搏命,又受了内伤,大约是扛不住了。”
他的声音平直,风淡云轻,近乎漠然。
“我已失了味觉,不知何时,便会闻不到,听不清,看不见,摸不着。”
“那你……为何会中毒?”
衡离的眼眶泛了微红,眸中缭绕的雾气,化成了浅浅水色。
然而,孟十一只笑了笑,并不回答。
她却懂了。
“殿下她……还不知道?”
“嗯。”
“长公主固守江北,筹谋襄阳,不争一城一池之得失,决胜千里河山之外,可说是算尽天下大势,人心鬼蜮……”
为何,偏偏漏算了你?
昨日一见,衡离便已看清了云渐颈间,红线铜钱。
三年之间,足够斗转星移,几度轮回。
她赏过了无数月光,数过了多少繁星,见过了无数人间、痴缠爱恨,本以为,所谓相思,终不过释然二字。
谁知,你还会回来。
昔日的凌云少年,心甘情愿,伤痕累累。
孤注一掷地回来。
衡离低低吸了口气,握紧的双手,指节青白。
“净尘,我先前仿佛听说过,我再去……”
二楼的客房,忽地开了门。
云渐揉了揉眼睛,走出几步,半倚着阑干。
她的脸色潮红,眉眼间残留了几分懵懂,望见二人时,却怔了怔。
晴好日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青衫相对,梨花飘零。
衡离屈身下拜,恭敬请安。
云渐并不叫起,反倒弯了弯唇角,眸光微凉。
“十一。”
“嗯。”
“我想吃羊肉羹。”
十一抬头望她,眼里倒映的阳光,温暖明朗。
“好。”
第 46 章 金刚[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