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大魏京城,却是阴云密布。
南书房的檐下,细雨串作珠帘,嘀嗒作响。
路过的二品大员也好,太监宫女也罢,均是默不作声,埋头疾行,活像是有什么鬼怪,紧紧撵在身后。
自打长公主失踪的消息传回,南书房的杯盏,已换了足足四套,房中码放的矮凳,再也无人敢坐。
陛下虽说亲政不久,但历事不少,先是陆帅身死,复请丹阳掌军,又诛尽王氏九族,借机罢黜高相,如今两军交战,更是守江北,克襄阳,汉水连江,直指金陵……
桩桩件件,雷霆手段,哪里像个年方弱冠的孩子。
而眼下,帝王盛怒,引而不发,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那要命的霉头。
偏偏有一位郭麒郭大学士,非得仗着那闻名天下的酸腐之气,站在南书房里,针锋相对,高谈阔论。
直将一旁的太监们吓得噤若寒蝉。
“这位卢晟,虽说出身世家,但殿试文章作得确乎精妙,论的虽是屯田之事,议的却是江山大业——积粮富民,沥血强兵,先入襄阳,再夺川蜀,顺江而下,可越天堑!难得此子视野开阔,胸有韬略,皇上为何不点为状元?”
皇帝坐在上首,漫不经心地听着,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猫儿。
长生卧在他的膝头,团成个圆球,碧蓝色的双眼微眯,仿佛昏昏欲睡。
“而这许元之文,虽说工整,言之有物,却终究不过就事论事,上问屯田,便以水利灌溉、谷粟节气、人丁赋税应答,拘泥于庶务小节,怎堪状元之名?”
“所谓状元,选的乃是储相之才,经国纬政,志在天下,为天下读书者表率!”
“圣上怎能因门户之见,便将许元擢为一甲头名?”
前两日殿试刚过,郭麒便宿在宫里、没日没夜地阅了诸位学子文章,反复斟酌,方才拟了个前十的名单,呈至御前,静候圣裁。
谁知回家补个觉的功夫,皇榜已张,卢晟只落了个二甲传胪,而这许元,名不见经传,文章也着实普通,竟拔得头筹?
郭麒气得衣冠不整、发丝散乱,径直闯进了南书房,非要找皇帝讨个说法。
云泽并不意外,只是听他慷慨陈词、唾沫横飞了一番,偏偏默不作声,低头饮了口茶。
郭大学士一见,倒是回过了神,忽觉有些口渴。
皇帝看在眼里,更不叫上茶,反而翻起了手边的奏折,就这么晾着他。
南书房,素来是军机重地,如今又逢战事,各处信报驳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西北军趁着今年春日,边疆安定,已然着手开荒。
襄阳虽克,断续仍有齐军侵扰,主将亲自上书,请求增兵。
皇城司副使曲九,已自襄阳启程,快马回京。
江北守军闭城不出,燕夕却犹如疯魔一般,竭力反扑,李珏率军应对,伤亡惨重。
将作监参考齐军水师,新制了五牙战舰图纸,不日便会开工试造。
长公主于淮河失踪,沿河几番搜索,依旧毫无下落。
……
千里江山,只在翻手之间。
及至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御膳房送来了晚膳,云泽方才稍有闲暇,起身走动一二。
郭麒闻着饭香,神情悲愤,满面憋屈。
“先去如厕,再来回话。”
“谢主隆恩!”
郭大学士哪里还敢讲究风度,只手捂着肚子,一溜小跑,转瞬便没了影子。
云泽转了个圈,复又落座,瞧着眼前的菜肴满案,并无什么胃口。
阿姐与十一,尚且生死未卜……
他拿起筷子,顿了顿,又放下。
房内,儿臂粗的火烛燃烧,噼啪声响。
水滴更漏,低诉着已逝韶光。
身边近侍乖觉,早已都退了下去。他索性撑着额角,静静发了会儿怔。
不知何时起,独坐发呆,都已成了奢侈。
书房的大门又开,微冷的寒风,吹来了淡薄雨气。
还有轻柔的兰花香味。
“景儿?你怎么来了?”
云泽一见她,不自觉便露了笑意。
“做了些银耳汤,想与你一同吃。”
沐景明知他政事操劳,食欲不佳,却从不说些劝慰之语,只是隔三差五做些甜品,寻他一起用膳。
今日,她穿了一袭常服,木簪束发,未施粉黛,笑起来梨涡浅浅,温柔舒展。
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娘子。
云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雨湿路滑,你下次可莫要折腾了。”
“口是心非。”
“嘿嘿,知我者,景儿也。”
云泽摸了摸鼻子,笑得没皮没脸。
“你试试看,好不好喝?”
大约是幼年吃过太多苦口良药,云泽成年之后,依旧格外嗜吃甜食,然而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用膳之时,亦从不因喜好偏废,便是御膳房,前后伺候了许多年,也未能摸清他的口味习惯。
惟有沐景,因着脾性太好,就连新婚时与他生气,都只咬牙切齿地在绿豆沙冰里多放了一大把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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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好吃[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