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歌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宁死不屈,是个好品质。但我生平最厌恶的,便是硬骨头的人!”她一拍茶盅,官窑天青冰纹瓷立时出现一道裂痕来,可见这一下是用尽了力气的,“夏荷,我要的东西可备下了?”
夏荷颤巍巍地应了一声,立刻将准备好的托盘呈上。只见那红油漆木上赫然是一个瓷罐,一把匕首。匕首锋利轻薄,刀刃在逐渐浓厚的日光中显得格外冷寒。
“春鸢,我在古书中看到过一个惩罚背主之人的法子,一直好奇,今日终于有机会一试。”林弦歌打开瓷罐,却是满满一罐浓稠蜂蜜,她翘起小指蘸了蘸,轻吮了一口,“割开人的皮肤,让她不至流血致死,再将蜂蜜抹在伤口上,收集些蚂蚁、毒蜂、蜈蚣一类喜甜的虫子来,毒虫嗅到蜂蜜,自然会又蛰又咬,毒液只让那人痛痒烧灼,却难以立时死去……书中说,最后,这个人死时,浑身爬满了毒虫,竟是一块好皮都看不见。”
春鸢浑身一震,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般伏在林弦歌脚下,再也顾不得许多,拼命叫喊道:“郡主饶我!郡主……奴婢知错,奴婢但求郡主留下一命,奴婢背主罪该万死,却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王妃……王妃威胁奴婢,要将奴婢嫁给那管事的痴傻儿子……奴婢实在不愿毁了下半生……”
清脆的一声响,林弦歌将罐子合上,似乎是因为食了蜂蜜而愉悦,笑得格外甜蜜:“起来吧,若你听话,我自然饶你一命,但你要记得,我不杀你,是因为我留你还有用,而非你为了自己的婚事背叛,便是情有所原。你安分几日,自然能够得偿所愿。”
春鸢垂下头不作声,只默默起身,抽出手绢来将脸净了,也不去管冬渔等人鄙夷的神色。她虽生性爽朗,却也不是痴傻之人,往日的心直口快也有三分是故意为之,只为博得林弦歌的信任。今日她虽免于酷刑,但心里也清楚,往日里那些背主的下人,即便下场没有林弦歌描述得那般凄惨可怕,总是要以死谢罪,只是自己太过于习惯林弦歌温和的性子,从来没想过她也有如此一面罢了。
林弦歌命冬渔给她松了绑,又取来清水让她洗脸梳头,兀自饮茶。只凭自己与冬渔说的那些,当然不能够定下春鸢的罪,顶多是嫌疑最大罢了。然而,她记得前世十五岁那年,春鸢忽然被称病的王氏要了去伺候。这是她的大丫头,她本来不愿,但却一贯地忍气吞声了。没成想,不过一月养病,王氏竟说看中了春鸢做活麻利,心地纯善,将她给了林思源做个妾室。这一开脸便是姨娘,春鸢有个好前程,林弦歌也是替她欣慰。然而,今世想来……恐怕春鸢早已被王氏策反,愿为自己的前程出卖她了。重生以来,她拔去了王氏插进来的几个眼线,唯独春鸢留下,林弦歌心中不敢肯定,今日一事,却不得不狠下心来。在众下人面前,也可以儆效尤。
回过神来,林弦歌发觉一众下人看她的目光都满含畏惧之意,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迁怒,便叹气道:“你们不用怕我。”
冬渔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忙上前收拾了碎裂的茶盅,点头道:“奴婢们都是忠心耿耿伺候郡主的,心中无鬼,就不会害怕郡主。”
林弦歌暗暗称赞她的机敏聪明,脸上却是露出一分哀婉:“今日一事,你们也看见了,若是我不放火,王妃便能栽一个与男子私通的罪名与我;若我不拔了春鸢这个眼线,将来她害我的机会更是多如牛毛。这府中父亲与大哥虽疼爱我,但我终究是个丧母的女儿家,他们纵有心,也管不到后院来,我若想平平安安挨到出嫁,也不得不心狠。”
说罢,她携起春鸢的手又道:“你不愿嫁那个痴儿,我自然保你,只要你日后听我差遣。冬渔,夏荷,秋霜,向来忠于我一人,今日又替我做事,每人领一两碎银并两吊钱。今后,我这院子里,忠心之仆皆有重赏,至于背主之人,我读书颇多,懂得的刑罚可不止方才那个……”
春鸢只觉得自己手背上的手指十分冰凉干爽,却令她几乎站不稳脚,一场大火和方才的威胁早已让她锐气全无。再看周围众人,虽然有些吓着了,但林弦歌一番自白,难免引得下人怜惜,又有赏罚分明的气魄,此刻下人们却是更加信服于她了。春鸢无声地叹口气,本以为王妃斗倒郡主是迟早的事,没成想自己站错了队,免了死罪已是万幸,却是再不敢奢求郡主的信任和善待了……
第九章 背叛[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