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暄和细细打量垂着脑袋跪在不远处的男子,不过也是将近一月的时间,他就从昔日黄金甲胄的云端重重跌进泥泞里,此时他狼狈不堪的像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阶下囚。
然而他究竟是不是阶下囚,也只有他自己和座上蟒袍的男子知晓。
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到了,让他这个一国之君不得不将他请出来,曾经如何将他推入泥潭,如今又要如何将他拉回云端。
想到这,唐暄和不禁嘲讽一笑。
他开口,声音却像是自云端而来,虚无缥缈,“为何不辩驳?”为何甘心在牢狱中煎熬成如此模样。
殿中的男子顿了顿,仍旧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天子信我,我就无需辩驳。”
闻言,十六岁的少年天子,却是嘴角一抹悲凉沧桑,“天子也是人。”
因为是人,就会有被烟云迷乱的时候,因为是人,就会有偏听偏信的时候,更因为是人,就会有贪念,就会权衡利弊。
苏瑾念再次拱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唐暄和端起茶盏的手,一瞬间僵硬,他想过无数种答案,甚至可以是恨是怨,却唯独漏了这种。
“所以一月以来,你一句辩驳都没有是因为这个?”
苏瑾念没说话,却是默认了。
外人皆知,年仅十六岁的他早已成为九天翱翔的真龙,有多少人的十六岁未及弱冠就能平步青云,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个皇位坐的有多么不安稳。
身边虎视眈眈的人太多,导致他从来都不可心安,他是受万人敬仰的,同时也是孤独的,日落黄昏,竟无一人陪他坐赏夕阳。
是辅佐他深得人心的摄政王,还是在他背后分权的元太后,是二者身后屹立不倒的元家,还是朝中虎视眈眈的各路王爷,亦或是他左膀右臂的左右丞相,或者是教书育人的天子太师?
他从来都四面楚歌,从来都不信人心,所以他要一步步铲除,铲除所谓得民心的大臣将军王爷。
所以他下手了,对一个战功赫赫的攘边将军,既然是以自己受伤为代价,那势必要让他有利一点。
他可以谋天下,势必也会谋人心。
气氛沉寂半晌,唐暄和再度开口,“说吧,你绝食三日也要朕见你的理由。”
苏瑾念再次重重一磕,“罪臣恳请皇上再给罪臣一个机会,让臣弥补罪过。”
先前他不相信苏瑾念的赤诚之心,眼下发生这样一件事,他又怎会再相信。
人心终究是经不起算计的。
唐暄和冷笑一声,道,“连你也觉得北瀚这次非你不可?”
“臣不敢。”他拱手,顿了顿,继续道“臣可拿项上人头担保,如若这一次战输,臣不会苟活,队伍会运送臣的头颅回京!”
“若赢了呢?”
言下之意,就是赢了会要什么赏赐。
苏瑾念一瞬怔忡,他面前恍然出现一个女子温柔的背影,然而他终是苦涩一笑。
“臣恳请皇上恢复臣攘边将军的身份,臣会继续戍守边关。”
殿首的男子又是一怔,边关却是离洛阳城有起码半个月的距离,他这话,便是让皇帝可以不用忌惮他的军功。
皇城庄重威严,却并不闭塞,流传的关于当朝攘边将军和阮府庶女的故事,他自也是多多少少听说过的,他起初也感叹苏瑾念的热忱,也想促成一段姻缘,毕竟他的婚事从来都没有自主可言。
然而当初太后的一番劝诫,他却也是动心了,如若阮苏两府联姻,他们一方独大,会打破如今朝堂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三足鼎立的局面。
他本以为苏瑾念会记挂着此事,却不料所求其他,仍旧是军功,兵权。
连苏瑾念自己都以为,他会求一段姻缘,他坚持那么久不正是为了这个吗?
第五十一章赤条条、来去怎会无牵挂[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