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过后培训班如期开学了。开学第一天林新华知道不会有课,顶多是报个到而矣,所以他去得并不早,八点钟动身,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到学校一看,咦,竟然还算积极分子,才四、五个学员到了,都站在宿舍门外等人打开宿舍门铁锁。几辆捆着被子、木箱、塑料桶的自行车在走廊里一字儿排开。
林新华刚上前和大家寒暄几句“新年好,多日不见胖多了”之类的客套话,这时就听身后自行车铃铛响,团支书肖勇也到了。宿舍和教室的钥匙都由他掌管的。肖勇人还在车上就喊:“大家伙都动手搞一下卫生吧,都快一个月了,教室、寝室里的灰尘不知有多厚哩。”肖勇是班上最称职的班干部了,一些事关集体的事情他总会记挂在心头。林新华非常佩服他这点,觉得如果一个团体少了这样一号人,必定色彩黯淡很多。不过肖勇有个缺点也同样的让人不能容忍,这就是好大喜功,爱打同学的小报告,以博取老师的赞扬。
教室里的课桌还是去年放寒假时层叠在墙角,位置号码全乱了,只好暂时任意摆放好,等学员们到齐后,自己去找自己的桌凳对号入座。林新华对许梅英的课桌编号早已烂熟于心——15号,虽然他早就看到了那张桌子,但因有其他人在,他担心别人瞧出个中端倪,竟不敢去搬许梅英的桌子,好不容易盼着别人忙完后洗手去了,他才脸红心跳地把15号桌凳搬回许梅英上学期上课所在的位置。
春天来了,每天日照时间在变长,气温逐渐上升,身上臃肿的衣物渐次换成了轻装。校园里万物复苏,红花绿叶争相斗艳,虫鸟猫狗亦不吝啬它们的鸣叫。
林新华和许梅英免不了三天两头要碰面,因为那层关系已经捅破,林新华反而变得惴惴不安起来。他很想知道许梅英收到那封长信之后的反应,甚至想问她收到了那封信没有。可是许梅英似乎有意躲着他,两人擦肩而过时,如果旁边有人,她就会低头疾走,假如没人,她会一只手捂住通红的脸颊,慌慌张张逃也似的走开。男生们戏称这叫犹抱琵琶半遮面。林新华常会拿她和夏雪相比较,夏雪平时嘻嘻哈哈地和女学员打打闹闹,显得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然而一到大场合,如打靶或是上台演讲,她就会胆小至极点,几乎要哭了;而许梅英恰恰相反,在大场合表现得非常得体、沉静,但在一些生活细节上却又出奇的羞怯:固然平时走路说话怯生生的,有时进出教室时,在门口冷不丁迎面有位男同学或老师走出,她会触电般退至一旁,害羞地用双手掩住面孔。又如,在教室里王大可恶作剧似的把一只昆虫扔在她桌子上,她准会惊叫一声跳起来,伏在身旁的墙壁上久久不敢动弹,就好似受了惊吓的妻子伏在丈夫的怀中,惹得四周的同学好一阵子开心大笑。
林新华还敏感地捕捉到王大可和李怀德的目光似乎也变得难以捉摸,象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里面。林新华心虚他们可能知晓自己在追求许梅英,也曾不动声色地试探了几回,但总归无功而返。
可是这天夜里,十二点都过了,林新华却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纵然把头蒙在被中,宿舍对面教室里的动静仍似长出了脚一般直往他的耳朵里钻。
大概是十点半钟时,他曾借故到教室里去拿书,见里面开了一桌牌,三男一女,男的是王大可、李怀德、王剑波,女的是许梅英,偌大的教室内再没有其他人。林新华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会儿书,并冷眼观察着王大可对许梅英的殷勤献媚和眉目传情。林新华想什么事都逃不过自己的直觉。他也确实看见了那张桌子底下一条西装裤的腿靠在一条黑色健美裤的腿上,那是王大可和许梅英的腿。当王剑波弯腰去捡跌落在地的一只牌时,原来紧靠着的两条腿倏地分开了,分开得很快、很自然。林新华鼻孔轻轻哼了一声,心里却象吞了只苍蝇。他立即起身回宿舍,不过脸上仍平静如水,也许还点头冲打牌的诸人笑了一笑,当带上门时,他还特别留神小心轻轻合上,尽量不弄出声响。
疲倦地躺在床上,林新华无由地觉得自己很可怜,以至萌生了一种被戏弄的悲哀感。教室里的嬉笑声很锐利地传来,之中夹杂着的女声显得尤其清晰。那声音宛如一根细长的钢针,在一下一下地扎着林新华的心尖。
 
第30章 思春[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