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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倩的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种缓慢生效的毒药。孙启荣日益明显的冷淡和忽视,非但没有让她清醒,反而在她自我构建的滤镜下,被不断美化和扭曲。
     他的信息不回?—— 他太忙了,他是教授,肩负着那么多项目和学生的前途,怎么能时时围着我转?
     他的约会推脱?—— 他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奋斗,他现在专注事业,正是他认真负责的表现。
     他的言语敷衍?—— 他本性或许就是这般清冷内敛,不善于表达情感,这才是成熟男人的样子。
     哪怕心像被细针扎刺般隐隐作痛,她也会立刻找来合理的解释,并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崇高感来安慰自己。
     爱一个这样的人,本来就需要付出更多理解和等待,这是爱的代价,是通往他内心世界的必经之路。 她将自己的委屈和不安,强行解读为一种为爱情做出的、值得歌颂的牺牲。
     然而,孙启荣的心境却与她截然相反,正沿着一条危险的斜坡加速滑落。他私下的“狩猎”本能愈发熟练,而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将那些源于私欲和偏见的、冰冷彻骨的念头,精心包裹上学术探讨和理性思辨的华丽外衣,在神圣的讲台上,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口吻,灌输给台下那些尚且稚嫩的心灵。
     那是一节关于社会结构变迁的大课。在按部就班讲完教科书上的内容后,孙启荣话锋陡然一转,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讲台上,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教室,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战性的笑意。
     “同学们,抛开书本,你们觉得,现代的婚姻制度,到底是什么?”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不少学生条件反射地去翻书,以为是什么隐藏考点。
     孙启荣却不急不缓,如同一个耐心的垂钓者,继续抛下他的鱼饵:“在我看来,现代的婚姻制度,早已名存实亡。” 他语出惊人,成功地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那一纸结婚证,最大的意义,早已不是爱情的见证或承诺,而是法律层面上赤裸裸的财产捆绑契约。” 他声音沉缓,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嘲讽,“谁收入高,谁在婚姻里的风险就越大。一旦离婚,辛辛苦苦挣来的,就得凭空分出去一半。这不是感情的逻辑,这是现代婚姻制度的底层逻辑。”
     底下传来几声附和的轻笑和零星的点头。孙启荣似乎很享受这种效果,他微微眯起眼,语气变得更加具有鼓动性:
     “当然,你们会说——爱情。对,我不否认爱情的存在。” 他耸耸肩,做出一个让步的姿态,随即话锋再转,“但领证这个行为本身,和爱情有关系吗?老公、老婆这些称呼,没有那张纸,你们照样可以叫得亲热。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领那个证?无非是这个制度给你们洗了脑,让你们觉得这是必经程序,是安全感的象征。而这种安全感,本质是经济上的,而非情感上的。”
     他顿了顿,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遒劲的大字:氏族 → 家族 → 家庭 → 个人。
     “人类的组织形式,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真理,而是随着生产力演进的。” 他的粉笔重重地点在氏族上。
     “最早,是氏族。那不是温情脉脉的血缘大家庭,而是一种残酷的集体生存机制。每个人的生命不属于自己,属于整个氏族!土地、猎物、工具,甚至你的婚配对象——都由氏族首领分配。你是去狩猎还是去放牧,你娶谁、给谁生孩子,不由你决定,由集体的生存利益决定!”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描绘远古丛林法则的冷酷。
     台下有学生皱起了眉头,似乎被这种赤裸的描述冲击到。孙启荣毫不在意,粉笔滑向家族。
     “后来,农业文明定型。春耕秋收,需要稳定的大量劳动力——于是庞大的家族出现了。十几口、几十口人捆绑在一起劳作,才能活下去。此时的婚姻,是家族联盟的延伸,是土地兼并和劳动力再生产的核心工具,与个人情感几乎无关。”
     他缓缓踱步,粉笔在工业社会上划了一个圈。
     “再后来,工业革命轰鸣而至。煤矿、纺织厂、钢铁厂……生产不再依赖家族,而是依赖个体的技能。于是,大家族瓦解,被核心家庭取代——丈夫是主要劳动力,妻子是辅助劳力或家庭主妇。婚姻的功能,转向稳定社会、传递私有财产。”
     最后,他停在个人两个字前,转过身,背着手,像一位宣布最终判决的法官,环视全场。
     “而现在——信息时代、消费社会——生产力极度发达,社会福利和个体赚钱能力提升,一个人足以抵御大部分生存风险。那么,婚姻这个制度……” 他拖长了语调,重复了开头的断语,“就像我一开始说的,它的历史使命正在终结,正在名存实亡。”
     有学生举手,带着困惑:“孙老师,您是预言婚姻制度会彻底消失吗?”
     孙启荣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智者的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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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消失。但会退化成众多生活方式中的一种可选项——就像签一份商业合同,或者入股一家公司。签不签,入不入股,完全基于个人的利益计算和风险偏好。别误会,” 他抬手止住可能的反驳,“我并非全盘否定感情。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其核心功能早已不再是保障感情,而是规制财产。当个人能独立掌握生存资料时,这个制度对很多人来说,就失去了吸引力。”
     他在黑板的角落,用力写下契约两个大字,笔锋凌厉。
     “你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任何制度的诞生和存续,都是为了维护特定群体的特定利益。当利益基础动摇,或者个体能绕过制度直接获取利益时,制度本身就会走向衰亡。”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思考的脸,仿佛在播撒“智慧”的种子。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他放下粉笔,走下讲台,嘴角那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再次浮现。那不是传授知识后的欣慰,而是一种隐秘的满足和权力感——他成功地用理性的外衣,包装了自己内心的冰冷与虚无,并将这些偏激的观点,如同病毒般植入这些年轻的大脑。他享受这种不被看见真实面目,却能暗中引导他人思想走向的控制感。
     这一刻,林倩在台下所感受到的那种扭曲的、牺牲式的“爱”,与孙启荣在台上所宣扬的、剥离了情感的冰冷“契约论”,在底层逻辑上,竟然形成了一种可怕而讽刺的同构。
     他从私下对个体的情感掠夺,已然延伸到了在公共空间进行扭曲的价值输出。这条路,正将他引向更深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课间,走廊里弥漫着夏日特有的燥热和年轻身体的汗味。几个女生挤在一起走向水房,兴奋地低声议论着刚才的“暴论”:
     “孙老师讲得虽然有点刺耳,但好像真是这个理儿!现在谁还敢轻易结婚?”
     “对啊对啊,那个契约比喻太精辟了!感觉一下子清醒了!”
     “不过……他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好冷静啊,有点吓人……”
     “智者总是有点特别的嘛!这才是真知灼见!”
     她们的议论声渐渐远去。
     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则彻底击碎了林倩用幻想编织的保护壳。
     她没有提前告知,抱着一丝或许能偶遇并得到片刻温存的侥幸,来到了他的办公楼。校园里的路灯发出苍白的光。
     她走到他办公室所在的走廊尽头,发现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光线和……一阵极其轻柔的、带着私密气息的笑声。那不是他课堂上那种礼貌疏离的笑,也不是平时对待学生那种程式化的笑,而是一种放松的、愉悦的、甚至带着点宠溺意味的低声轻笑。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侧过身,透过那道狭窄的门缝,她

第196章 自我安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