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寨的腥风血雨渐渐沉淀,化为卷宗上冰冷的墨迹与苗民眼底尚未散尽的余悸。穆之一行辞别了态度复杂、却明显多了几分敬重的黑岩头人,再次踏上南下的征途。车轮碾过崎岖的山道,载着疲惫与南疆深处更浓重的未知。连日奔波,人马皆乏,途径沅水河畔一处依山傍水、名为“落霞渡”的大镇时,恰逢镇中十年一度的盛大傩戏祭典。石崇山派来“随行协助”的向导极力劝说:“大人,歇歇脚吧!这沅水傩戏乃南疆一绝,驱邪纳福,热闹得很!错过可惜,也好让大伙儿沾沾福气,祛祛晦气。”
穆之看着向导殷切的脸,又瞥见慕婉儿眼中对当地民俗的好奇,阿月虽沉默却也望向渡口喧闹的灯火,连轩辕一刀都难得地抱着酒葫芦嘟囔了句“有酒…就好说”。他略一沉吟,颔首应允。连日紧绷的神经,或许真需要这片刻喧嚣的麻痹。
落霞渡今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沅水河畔临时搭建的巨大戏台,成了整个镇子的中心。台下人头攒动,男女老少翘首以盼,空气中弥漫着香烛、汗水和油炸食物的混合气味。台上锣鼓铙钹震天响,扮演各路神灵鬼怪的傩戏艺人戴着夸张的面具,踩着古朴雄浑的舞步,演绎着驱邪逐疫、祈福纳祥的古朴故事。粗犷的唱腔、跳跃的火把、飘飞的纸钱,交织出一场原始而狂热的视听盛宴。
穆之一行人被安排在戏台侧方视野颇佳的竹棚内。慕婉儿专注地看着那些奇异的傩舞动作和面具,试图与医书古籍中的记载印证;阿月安静地坐在穆之身侧,纯黑的眼眸在光影变幻中映着跳跃的烛火;轩辕一刀则不知何时已溜到角落,靠着柱子,抱着酒葫芦,鼾声与锣鼓声奇异地交织。穆之端坐,目光沉静地扫过喧嚣的人群,南疆特有的、混杂着狂热与一丝不安的躁动气息,让他本能地保持着警醒。
压轴大戏,乃是驱邪的终章——“方相逐疫”!
鼓点陡然变得急促、沉重,如同闷雷滚过心间。所有灯火瞬间熄灭大半,只余戏台中央几支粗大的白烛在夜风中摇曳,将投下的影子拉扯得如同群魔乱舞。浓重的烟雾弥漫开来。
“咚!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踏在木台上,如同巨兽苏醒。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身披玄色兽皮大氅,头戴一顶狰狞无比的青铜獠牙面具,缓缓步入场中。这便是传说中能吞噬疫鬼的“凶神”——方相氏!面具眼窝深陷,獠牙外翻,在摇曳烛光下反射着冰冷幽光,令人望而生畏。
扮演方相氏的班主功底深厚,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与古拙的韵律。他挥舞着象征兵器的桃木杖,在越来越急促的鼓点中腾挪跳跃,口中发出低沉的、非人的嘶吼,仿佛真的在与无形的疫鬼搏斗。气氛被推向顶点!台下观众屏息凝神,沉浸在古老仪式的肃穆与惊惧之中。
舞至最高潮,按照傩戏传统,方相氏需象征性地“投身火海”,以自身神威焚尽世间邪祟。只见班主扮演的方相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一个旋身,朝着戏台中央象征火海的一小堆燃烧的松枝与纸钱奋力跃去!
就在他身体凌空、即将落入火焰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跃动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在半空中猛地一僵!随即,竟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沉重地砸落在火堆边缘!火星四溅!
死寂!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河畔!
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让所有人魂飞魄散!
摇曳的烛光下,只见那狰狞的青铜獠牙面具的嘴角缝隙处,竟缓缓渗出两道浓稠、粘腻的漆黑血液!顺着冰冷青铜的纹路蜿蜒而下,滴落在焦黑的木台上,发出“嗤”的轻响!
“啊——!!”
“恶灵索命!凶神反噬了!”
“班主…班主被恶鬼索命了!”
台下的寂静被瞬间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哭喊彻底撕裂!人群如同炸了锅的蚂蚁,推搡着、哭嚎着,疯狂地向后奔逃,踩踏、哭喊、咒骂声汇成一片混乱的海洋!台上的傩戏演员们也吓得魂不附体,纷纷扔掉手中的道具,尖叫着四散奔逃,整个祭典现场瞬间陷入地狱般的混乱!
“东野!控场!” 穆之厉喝一声,霍然起身,玄青官袍在混乱的气流中拂动。东野轩早已按捺不住,如同一头猛虎般带着护卫冲入混乱的人群,厉声呼喝,强行分开人流,稳住局面,迅速将戏台区域隔离出来。
慕婉儿紧随穆之跃上戏台。她无视那狰狞面具嘴角流下的黑血和弥漫的死亡气息,迅速蹲下身,动作冷静而专业。她先是探了探班主的颈脉和鼻息,确认已无生机。随即,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班主颈部的系带,想要取下那沉重的青铜面具。
面具被缓缓揭开的刹那,一股极其刺鼻、带着
第5章 巫傩面杀人案[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