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的油纸伞砸在艾草堆上时,缴费单上“脊髓损伤康复费”几个字正被雨水泡得发胀。
蓝布衫袖口勾住卦摊流苏,露出的腕上青紫勒痕,像极了前日溪边见过的藤条,却更深些,像用手术刀刻出来的。
她攥着伞柄的手在抖,指节泛白,仿佛那伞柄不是木头,是压在她肩上的整座山。
“男人躺了半年,孩子学费单压在灶台砖下。”
她捏碎手里的艾草饼,碎屑粘在拇指旧茧上——那茧子中间有道竖纹,像寿衣上的盘扣。
我盯着她的手,想起娘说“女人的手,磨出茧子才撑得起家”,可她这双手,磨的不是茧,是血吧?
卦盘坤卦爻辞被指腹蹭出朱砂,红得像围裙内层缝着的布条,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偷偷藏的卖血收据。
她指尖划过“黄裳元吉”四个字,忽然抬头:“小师傅,‘黄裳是啥?是说我该穿件黄衣裳讨吉利吗?”
她的声音发颤,像风吹过枯苇。
师父用香灰在石桌上堆出山形:“‘六五,黄裳,元吉(坤卦·黄裳:黄是土地的颜色,裳是弯腰干活的样子——就像庄稼扎根泥土,看着软,其实韧劲最足,能扛住风雨),黄是土里长出的正色,裳是弯腰插秧的姿势。”
他指尖划过龟甲腹甲,那里刻着战国伤兵的姓名,其中一个“兰”字,与她名字同音。
“你看这‘兰字,下面是‘土,上面是‘草——草生在土里,再难也得往上长。”
她突然抹泪,袖口滑落露出针孔:“上个月卖血,护士说我血管太细,扎了三次……”
她别过脸,望着观外的雨,“回家路上买的馒头,掰给孩子时,那小崽子盯着我嘴唇说‘妈,你比纸还白。”
我数了数她袖口露出的针孔,新旧叠着有七个,像七星瓢虫爬在腕上,只是这“瓢虫”,爬得人心里发疼。
送符去她家时,土坯墙根的草药渣堆得比人高,她正系着打补丁的围裙揉面,见我们来,慌忙把腕上的淤青往袖子里藏——那淤青边缘泛着金黄,像晒干的艾草。
里屋传来大山叔的咳嗽声,她往面里多加了勺麦麸,“他爱吃带嚼劲的”,语气轻快
第4章 坤卦·黄裳裹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