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车在冻土上滑出三米远。
地雷的引线在雪下闪着银光,像条冻僵的蛇,正对着车轮。
科瓦洛夫跳下车,用刺刀拨开积雪,突然笑了:“这引线是乌克兰产的,我爸厂里做过——剪左边的线,别碰右边的红绳。”
他剪线时,德米特里举着枪警戒,却听见科瓦洛夫哼起了《伏尔加河船夫曲》——那是乌克兰的老厂长教他的。
乌军巡逻队的装甲车在远处亮灯时,德米特里把伊万诺夫拽进树林。
安娜抱着琴盒滚进雪窝,听见子弹擦过树枝的脆响,像琴弦被弹错的音。
娜塔莎的棉靴掉了一只,小脚在雪地上留下带血的梅花,像串凄美的音符。
德米特里突然脱下自己的军靴,塞进娜塔莎的脚里—— 他的袜子上还补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像索尼娅小时候绣的十字。
废弃木屋的屋顶漏着雪,德米特里用刺刀剜着琴盒裂缝里的冰。
安娜突然拉起《黑眼睛》,琴声混着风雪撞在铁皮上,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动作却没停,只是撬冰的力道轻了些。
科瓦洛夫靠在门框上,枪滑落在脚边,他掏出个口琴,吹起了和声——他说这是在乌克兰的外婆教的,“她总说,口琴和手风琴,就像俄罗斯和乌克兰,少了谁都不完整。”
“我父亲也爱拉这支。”德米特里往火堆里添柴时,火星溅在琴身上,烫出个小黑点,“索尼娅的小提琴,还是他教的。” 他说这话时,声音软了些,不像刚才那么冷硬。
看着安娜给琴身上松香,突然说:“我爸牺牲前,让安德烈把琴带给索尼娅,说‘别让孩子看见枪,让她看见琴。可现在……”他没说下去,但安娜看见他捏紧的拳头,指节发白。
娜塔莎在琴声里睡熟时,伊万诺夫的呼吸渐渐匀了。
安娜看着德米特里给枪上膛的手——那双手既能握枪,也能调弦,骨节分明,在火光下泛着健康的红。
雪从屋顶漏下来,落在琴盒的裂缝里,慢慢凝成冰,像谁在悄悄封存这段短暂的安宁。
而琴盒里的两根弦,一根是乌克兰的羊肠弦,一根是俄罗斯的钢弦,正在火光里,轻轻挨着。
科瓦洛夫突然刹车:“前面有地雷!”
他用刺刀拨开积雪,引线旁的树皮刻着“乌军布设”。
德米特里望着远处的炊烟:“那片白桦林后有废弃木屋,是我父亲当年和安德烈避雪的地方,去那暂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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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琴盒补裂[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