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弧线,“啪”地落在温体仁面前,“这是东厂档案库搜出的《辽饷克扣录》,你三年内私吞军饷二十万两,一半送给了后金贝勒,另一半入了自己腰包!”
他指着账册上的朱印,那印与城砖上蹭到的印泥一模一样,“这是你的私印,总不会也是伪造的吧?”
温体仁的佛珠“啪嗒”掉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
他手指颤抖着指向太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突然双眼翻白,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殿外传来秦无殇的哭喊,声音嘶哑而绝望,被侍卫押着跪在殿门口:“是他!都是他逼我的!他杀了我妹妹,还说只要我伪造证据,就保我娘平安!可我娘去年也没了,也是被他害死的!我对不起督师,对不起辽地的百姓啊!”
一个老妪捧着陶罐上前一步,陶罐口的红绸被风吹起,露出里面灰白色的骨殖。
“温大人,督师的遗骨在此。”她的声音苍老却有力,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你摸着良心说,这三年来,你睡得安稳吗?每到夜里,就没听见督师在你耳边问‘为何害我吗?”
秦无殇被押进城隍庙时,袖中发簪突然滑落,铜簪上的“秦”字在烛火下闪着冷光。
那是他妹妹十二岁生辰时送他的,簪尾还缠着半根红绳——当年妹妹总说“红绳辟邪,哥戴着就不会受伤”。
他盯着发簪,突然剧烈挣扎,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放开我!那是我妹妹的……”
声音抖得不成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最后一次见我,就攥着这簪子哭,说‘哥,别信温体仁的话,他是坏人……我当时怎么就没听呢?我真是瞎了眼!”
他猛地撞向柱子,额头磕出血,血珠滴在发簪上,像开了朵小红花,“她才十五啊!温体仁说给她找最好的大夫,结果……结果把她扔进乱葬岗喂野狗!我这个当哥的,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啊!”
李参将捡起发簪,红绳上还沾着干枯的草屑,那是乱葬岗的野草:“你妹妹的坟,我们上个月迁到广渠门义园了,坟前种了她最喜欢的海棠,开得很好。你若真心悔过,以后每年去给她磕个头吧。”
秦无殇闻言,突然瘫软在地,嚎啕大哭,像个被抽走骨头的孩子,哭声里满是悔恨和绝望。
秦无殇眼神空洞,像丢了魂。
他看到老妪手里的陶罐,突然“扑通”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闷响,额头不停地往地上磕:“督师,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你饶了我吧……”
刑部尚书接过《守辽方略》,声音掷地有声,在大殿里回荡:“经三司核验,温体仁通敌卖国、构陷忠良罪名成立,即刻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太子起身朗声道,声音清亮,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袁崇焕督师忠勇可鉴,朕代父皇下旨:恢复其官职,追赠太傅,谥号‘忠肃!其旧部有功者,皆按军职复用!”
太子举起城砖,城砖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上面的刻痕清晰可见:“袁崇焕督师,天启六年守宁远,一炮惊退努尔哈赤;天启七年守宁锦,身先士卒却不受封赏;崇祯二年护京师,千里驰援血染征袍。他说‘臣仗钺以来,无寸功可录,唯有一死以报社稷,却被诬通敌,凌迟于市!”
他将城砖放在案上,铜印与“袁督师印”残角严丝合缝,拼成一枚完整的印:“今日朕为他昭雪,不仅是为他一人,是为天下忠良正名——守土者无罪,护民者不朽!”
殿外雪声簌簌,雪花从殿顶的缝隙飘进来,落在金砖上,很快融化成水。
百官齐呼“万岁”,声音震得梁上积雪簌簌落下,像在为九泉之下的忠魂落泪。
殿外亦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是那些守在宫外的旧部和百姓,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激动和喜悦。
我望着城砖上渐渐淡去的血痕,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这砖藏的不是秘密,是能让后来者挺直腰杆的道理:什么是忠,什么是奸;什么该守,什么该护。
温体仁被押下去时,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像条临死前的毒蛇。
可我知道,他输的不是我们,是那些藏在城砖缝隙里的忠义,是那些刻在旧部骨头上的信念,是民心,是天道。
雪落时,我们把督师的遗骨葬在了广渠门的义园。
老妪说,这是督师当年战死的地方,他最想守护的就是这里的百姓,这里的土地。苏凝霜把两半梅花玉佩合在一起,埋在墓前,玉佩相碰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像极了督师当年在宁远城刻砖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刻在土里,刻在心里。
“凌公子,”苏凝霜望着远处的城墙,雪花落在她的发间,像撒了层碎银,“你说,督师会看到吗?看到他的冤屈昭雪了,看到宁远城还好好的……”
我望着漫天飞雪,雪花落在脸上,冰凉而轻柔,突然笑了:“他一直都在。”
城砖上的刻痕里,赵虎的梅花饼,王二麻子的面粉,孙婆的灶火……这些普通人的痕迹,不就是督师一直守护的东西吗?
他们或许没读过多少书,却懂得什么是忠义,什么是家国。督师的魂,就藏在这些烟火气里,藏在每个记得他的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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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宫阙雪夜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