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泡沫里的震动
水龙头的水流声在工作室的午后漫开,带着点黏腻的暖意。啊玉蹲在洗手池前,指尖正搓过冲锋衣肘部的补丁——深灰的布料上,米色的线脚歪歪扭扭,是钟华自己缝的。上次去青海拍盐湖,风把石头卷起来,在衣料上划开道口子,钟华当时只皱了皱眉,说“回家补补还能穿”。
“补得跟蜘蛛网似的。”啊玉对着那补丁嘀咕,嘴角却翘着。他把洗衣液倒在污渍处,泡沫立刻涌起来,沾在袖口和下巴上,像只刚偷吃完奶油的猫。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泡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晃得人眼睛发暖。
手机就放在旁边的置物架上,屏幕朝下。这是啊玉的习惯,干活时总怕镜头或药水溅到它,却又总在洗东西的间隙,忍不住抬头瞥一眼——好像下一秒就会有消息弹出来,大概率是钟华发来的,问他“咖啡要不要加奶”,或者“下午的光线适合拍静物”。
今天的震动来得突然,“嗡”的一声贴着瓷砖传开,震得置物架上的洗相液瓶子轻轻晃了晃。啊玉手忙脚乱地关了水龙头,泡沫顺着指尖滴在池子里,他甩了甩手去够手机,没留神手背蹭过瓶口,一团泡沫“啪”地溅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屏幕亮起的瞬间,那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眼里:“发烧了。”
发信人是钟华。
啊玉的手指还沾着泡沫,按在屏幕上滑出几道白痕。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三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猛地往下沉。早上视频时,钟华还笑着说山里的晨雾适合拍梯田,背景里有孩子们的笑闹声,他怎么没看出来钟华不对劲?
“我去接他。”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啊玉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扯掉脖子上的围裙,带子在背后缠成死结,他用力一拽,布料勒得锁骨生疼,却没觉出疼来。身后传来林婉清的声音,带着点被惊动的茫然:“谁?接谁?”
啊玉已经冲到了门口,手忙脚乱地换鞋,运动鞋的鞋带缠在一起,他干脆踢掉鞋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往电梯跑。“钟华!他在山里发烧了!”他的声音发飘,像是被风卷着走。
林婉清追出来时,只看到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啊玉那张沾着泡沫的脸。“买最早的票!看好时间!”她对着电梯大喊,回声撞在走廊里,闷闷的。电梯数字往下跳,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工作室,看到洗手池里浮着的泡沫还在轻轻晃,冲锋衣的一角搭在池边,滴着水,像只没人管的小兽。
电梯里只有啊玉一个人。镜面映出他乱糟糟的样子:头发被风吹得翘起来,下巴上还沾着点白泡沫,光着脚,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有块浅褐色的疤痕——那是大学时拍荷花,他掉进池塘被石头划的,当时钟华跳下来捞他,膝盖磕得比他还重。
手机被他攥在手里,屏幕已经暗了。他按亮,又看了一眼那三个字,指尖在“回复”键上悬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打什么。问他烧到多少度?问他有没有药?问他为什么不早说?最后只打出个“?”,又觉得太轻,删掉了。
电梯门开了,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去,光着脚踩在大堂冰凉的大理石上,才想起自己没穿鞋。保安大叔从值班室探出头看他,他摆摆手,含糊地说“忘带东西”,转身往门口跑,脚底沾了片落叶,滑得差点摔倒。
路边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啊玉站在公交站牌下,才发现自己连钱包都没带,只有手机在手里发烫。他点开购票软件,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按错了目的地。山里那个小站的名字很生僻,他输了三次才跳出选项,最早的一班车是下午四点,要转三趟车,最后一段是绿皮火车,晃到半夜才能到县城,再从县城打车去村里,估计得天亮了。
“太慢了……”他对着屏幕喃喃自语,声音发哑。风卷着灰尘扑在脸上,他突然想起钟华怕风,每次换季都要咳嗽,现在发着烧,山里的风又硬,会不会更难受?
手机震了一下,是林婉清发来的消息:“我把你的身份证和钱包放门口快递柜了,密码是你生日。鞋子在柜顶上,穿厚点,山里冷。”后面跟着个叹气的表情。
啊玉鼻子一酸,打字回了个“谢了”,转身往工作室跑。这次他记得穿鞋,是双钟华去年送他的登山鞋,鞋底很厚,踩在地上却觉得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
快递柜“咔哒”弹开时,夕阳正把云层染成橘红色。钱包里有张三人在青海湖边的合照,啊玉抽出来看了一眼,照片上钟华站在中间,笑得有点傻,胳膊搭在他和林婉清肩上,背景里的湖水蓝得晃眼。他把照片塞回去,指尖摸到钱包夹层里的退烧药——上次钟华感冒剩下的,他随手塞进去,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打车去车站的路上,啊玉一直在刷车票。下午四点的车已经没票了,他刷新了十几遍,终于蹲到一张退票。付款时,他的手指还在抖,输支付密码输错了两次,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悄悄加快了车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进站安检时,啊玉被拦住了。安检员指着他口袋里的药:“液体要拿出来检查。”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来,药瓶上的标签被磨得看不清字。“退烧药,”他解释道,声音有点急,“朋友在山里发烧了,等着用。”
安检员看了他一眼,把药递回来:“快去吧,车要检票了。”
啊玉说了声谢谢,背着包往站台跑。背包里是林婉清塞的东西:冲锋衣被叠得整整齐齐,还有条钟华的围巾,带着点淡淡的樟脑味。他跑过站台时,广播里在报站,声音透过喇叭传出来,有点失真,像隔了层水。
火车开动的瞬间,啊玉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夕阳把铁轨拉成一条金色的线,远处的楼房渐渐变小。他掏出手机,想给钟华发消息,打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三个字:“等我来。”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他好像看到车窗外的风里,飘着片梧桐叶,慢悠悠地,像谁在远处招手。
第二章:摇晃的夜车
第一趟车是高铁,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风声和偶尔的报站声。啊玉坐在靠窗的位置,把背包抱在怀里,里面的退烧药硌着肋骨,有点疼,却让人踏实。
他想给钟华打个电话,又怕打扰他休息。点开聊天界面,往上翻,全是些琐碎的话:“明天天气好,去拍老教堂?”“你上次说的那家面包店,我路过看了,排队很长。”“婉清的画笔又被我碰倒了,她瞪我了。”
最后一条是钟华发的,早上七点:“山里的雾很大,像仙境。”后面附了张照片,白茫茫的一片里,隐约能看到几座土坯房的顶,像浮在云里。
啊玉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好像能透过照片摸到那湿冷的雾气。他想起大学时,钟华发烧,也是这样硬撑着。那天是系里的模型展,钟华前一晚熬了通宵粘模型,早上起来就烧得脸通红,却非要去现场。啊玉把他按在宿舍床上,去校医院拿了药,回来时看到钟华趴在桌上,手里还攥着模型的说明书。
“逞什么强。”啊玉当时气鼓鼓地把药塞进他嘴里,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钟华,和现在山里那个裹着棉被硬撑的人,好像没什么两样。
车过中途站时,天黑透了。窗外的路灯连成一条光带,像条会动的星河。啊玉有点困,头靠在玻璃上,震得太阳穴发麻。他闭上眼睛,却全是钟华的样子:缝冲锋衣时皱着的眉头,举反光板时酸得抬不起来的胳膊,看他镜头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
迷迷糊糊中,手机震了一下,是林婉清发来的:“问了村支书,说钟华早上还带着孩子们拍日出,中午就倒了,现在在村卫生室输液呢。别担心,我已经托支书多照看着点。”
啊玉一下子清醒了,回复:“他
第315集:未接的电话[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