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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伞[1/2页]

帽子里的手套 落鱼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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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严酷的飞行条件也无法让她松开握住把手的胳膊,再凶险的工作环境也难以瓦解她钢筋般坚硬的意志,她的挣扎投射在员工们的脑海里,带着不合身的游泳圈在海中漫步,一阵海上的狂风吹过堆满贝壳的沙滩,那些贝壳今天上午才刚从飞机上被投放下来,还没完全适应潮湿的空气和人群的喧闹,为了报复这次强硬的速降,它们找寻一切机会刺破人类的脚踝,抓住他们命运的弱点,激发出他们灵魂深处的尖叫,让他们像汽车的报警器那样站在沙滩上喊个不停,并且没有人懂得该如何关掉他们的发声装置。在机组人员从他们的皮质腰带上抽出空气清新剂之前,他们希望所有乘客们都能乖乖地坐回到他们自己原始的位置,瓶子里的味道不会让乘客们满意,窒息和爆炸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后一次选择,他们摸出自己崭新的中性笔,一边转笔一边思考问题,直到中性笔里的笔油被甩到了前排的衣服上,他们才猛然想起该怎样展现自己的才智,不过这次不行,飞机上的厕所被人占用了大约两个半小时,贝剐焦急地找来工作人员,央求他们把厕所门打开,尽管没有收到正式的邀请函,但他不介意同陌生人共同分享这块不干净的蛋糕。那个高个子的工作人员把脸上的墨镜取下来挂在领口上,她谨慎地敲了敲厕所外的那扇不可攻破的城门,试探性地询问里面的乘客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就如同贝剐所预想的那样,他们没接收到任何有效的回应。机组的工作人员们立刻把全体乘客召集起来,即使他们都在飞机上哪儿也去不了,但他们还是花了一小时的时间让他们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贝剐对着那个粉色的塑料袋不停吹气,假如他们对他的看守稍有松懈,他就找个机会把手里的塑料袋放飞到机舱外面。一阵又一阵的清点结束后,工作人员们确信所有乘客都在这儿,有一扇不忠于职责的大门失去了它本来的面貌。工作人员们组织人手,准备工具,筹集资源,准备对着厕所发起进攻,贝剐本来想加入他们,但距酌通过对讲机告诉他,那个凶手现在就藏在厕所里面,他最好别过去,免得造成计划外的伤亡。
     不过他拒绝了这个狡猾的议案,他不忍心让毫无防备的工作人员站在一扇厕所的门前,他们会警惕地捂住口鼻,他们会谨慎地拉动把手,他们像拆弹专家那样集中注意力,但再精细的戒备也无法在滔天的洪水下面幸存,马桶一定被堵住了,作为少有的幸存者,贝剐建议他们先从厕所的门前离开,冷静地围坐在机舱地板上,好好考虑中午该吃什么东西。他们应该把从乘客那儿借来的扑克牌丢在地上,寻找一个消磨时光的好方法,仿佛退休的老人沉迷于下象棋那样,他们也应该花费更多的时间来和这些扑克牌打交道,但这并不是个好主意,这些比刀刃更锋利的扑克牌随时可能引发一场比洪水更可怕的灾难,如果有人在失败带来的狂怒中跟理智走散,那么他很可能会抓起眼前的扑克牌随手丢向奶油,意料之外的重量让他感到恐慌,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张扑克牌已经找到了它的归宿,和它安静的恋人沉眠在一起,无论飞机广播如何搅扰它们的耳膜,它们始终都保持静默。倘若他们把这副扑克牌丢到厕所的门上,他们就能透过木门上的裂纹看清里面的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要强行破门,上厕所的乘客排成了一条长线,在这条线的末端,一只缺少羽毛的乌鸦正紧跟在飞机后面,就和它的同伴们一样,乘客们互相交谈,一同猜测着厕所里的情况,顺便预测他们要过多久才能用上这个冷漠的厕所。等到那个抛弃了时间观念的乘客从厕所里出来后,贝剐会第一时间记住他的脸,还有他的穿着,以及他身上的气味,这不是因为他要把这些私人信息公布给全体乘客,他们也不会因为没上成厕所就一同孤立这个善于花费时间的蜗牛,扎根于他们心中的宽容让他们饶过了他,给他指明了一条出路,为他准备好了还能使用的降落伞,他跟每个乘客都看了看那副扑克牌,如果他变的魔术能赢得所有乘客的喝彩,那么他们就放过他,不再像苍蝇一般围着这个厕所讨论,哪怕有一个人对他的表演不满意,或是看穿了他所使用的手法,那么他会自愿离开这架飞机,不带走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包括他们给他提供的降落伞。他的提议获得了大多数乘客的赞同,对于他强烈的表演欲望,贝剐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之前他也是这样的一个灾星,在他年轻的时候,他和他有着相差无几的爱好。
     一根温度计此刻正躺在他的头上,危险得像是饿了一星期的宠物狗,他不介意用扑克牌掉落下来的纸屑为它填饱肚子,直到那些纸屑把它的肚子塑造成了又一颗行星,他那双不知满足的手才会开始寻找归途。他被禁止通过安检,敏锐的警报声及时终结了他的旅途,把他打包进白色塑料袋,随手丢进街边的垃圾桶,他喷溅出来的口水玷污了垃圾桶上的提示牌,那句充满韵味的标语本来能将垃圾们顺利地引导进它们的向往之地,但这个歹毒的魔术爱好者打乱了垃圾桶们的完美安排,用他自己不合理的表现欲望争得了人们的目光,同时烧断了飞机的机翼。这个蛆虫的摇篮正热切地向他发出召唤,它降下的启示在扑克牌的背面出现,他把观众们的喝彩声听成了摇篮曲,即使在最亢奋的时候也无法忽视城市上空飞机传来的噪音。魔术表演结束后,他迫切地向观众们索要报酬,从跳板上高高跃起,在小船上随水波晃动,贝剐不仅晕机,而且晕船。呕吐的冲动重新支配了他的四肢,命令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宿主,能够一言不发地接纳它们这些混乱斑斓的呕吐物。他忽视了座位上乘客们的尖叫,目光坚定地走向厕所,或许这样做能更好地控制他自身的冲动,压抑的饥饿感冲破了贝剐设下的几道收费站,欠了一身债的它窘迫地向贝剐袒露真相,借条上已经出现了它的名字,像是用胶水粘上去那样牢固。它一写下自己的名字就醒悟过来,它飞快地用自己还没修剪的指甲抹去那行咒语,不能给别人操控它的时机,但那群贪婪的巫师不会放过这样一具新鲜的身躯,一份免费的快餐,一张从地上捡起来的电影票,巫师们坐在影院里,欣赏它受难的欢乐影片,他们的公司把他们组织起来叫到这里,一起观看这部由贝剐出资赞助的电影。他对这项投资并不抱有什么自信,也不期望从观众的热爱中收获什么可观的回报,但他确信凶手会到影院观看电影,只要他们把守住所有影院的出口和入口,那个凶手就会像撞上粘鼠板的老鼠一般落进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们在飞机上开设影院,以此来切断那个凶手的逃脱路线,就如同宠物医生切断一只宠物的快乐生活那样果断迅速又坚决,他们还丢掉了全部降落伞,假如那些降落伞能打开的话,他们就因此而损失了一大批潜在的观众,不过这件事已经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所以他们也并不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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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断影院的电源就和关掉手边的电灯一样简单,虽然距酌为贝剐安排了数不清的机会来下手,但贝剐总是犹豫不决,他不知道待会儿晚餐该吃些什么,在超市货架前闲逛时,他总是久久地呆立在那儿,不敢把手伸向漆黑的丛林里。贝剐抱着他的玩偶坐在座位上,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是他自己的呼吸,他粗重的呼吸声比飞机的飞行声音更安静,如果不是他用心张开耳朵,他一定会忽视掉这阵微弱的动静,只有他能听到这些声音,这成了他独有的超能力,有时他为此感到自豪,有时又害怕有谁盯上了他,准备把他带进冰冷黑暗的房间里。这架飞机上的每个房间他都去过,其实这里并不存在一个能让他感到恐惧的房间,乘客们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贝剐悄悄地从飞机的缝隙挤了进去,就像在长队里不停插队的人那样灵活,在睡在里面的乘客对他进行谴责之前,贝剐就抢先一步离开了。辛勤的侦查并非毫无用处,至少他搞清了飞机的各处布局,也排除了自己的嫌疑,顺便还在厕所里安装了一台净水机,取代了原先站在那儿的马桶搋子。坐在他旁边的乘客把身子转向另一侧,过了几分钟又转了回来,她眼睛里的血丝让贝剐想到了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对于是否要走到过道上跟其他人交谈,她对此感到烦躁,取下备用钥匙后,机组人员们打开了厕所外面的门,他们迅速地把厕所里的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这里面没有无线耳机,没有牙套,也没有隐形眼镜,那个凶手已经离开了这里,或者说它混进了乘客当中,这个新消息让乘客们大感震惊,贝剐更乐于相信它躲进了飞机上的工作人员当中,尽管他们一般不工作,但乘客们还是这样称呼他们,这架飞机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动运行,虽然没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但他们都抱有这样的想法,除非有人能把扳手与撬棍奉献出来。
     乘客间热闹的争吵让清洁工脖子上的枕套显得灰暗,它在洗衣机的隐秘夹层里随波逐流,足足瞒过了六个主人,租金的上涨过程被它记录在羊皮纸的侧面,晚上的时候,他听到洗衣机里传来令人不安的动静,像是一只黑色的老鼠在粮仓里乱窜,也像是一架失控的飞机冲进了人群密集的网吧。和往常一样,他把手掌盖在洗衣机的盖子上,如同打开矿泉水的瓶盖那样把它轻松地提了起来,它悬在空中,无所事事,极端的环境激发出来它的恐高症,洗衣机的盖子开始口吐白沫,眼睛里浮现出城市被摧毁的景象,不过他没把这些早期症状看在眼里,只把它们当成是加多了的洗衣液,这些精打细算的液体没有让他的衣服变得更干净,反而给他增添了新的烦恼。乘客们把一罐又一罐的洗衣液看成了飞机燃料,他们不顾狮群的阻拦,通过手里的自拍杆把燃料递送到厕所旁边,一个乔装打扮的塑料人偶抱着这些瓶子走了进去,贝剐打算看看它走进了哪一边的厕所,但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的一个疏忽让他漏掉了最重要的信息,就仿佛在塔防游戏中漏掉了最后一只怪那样让他追悔莫及。距酌知道贝剐说了谎,他当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并不是因为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而是因为整个夜里他都坐在客厅里和烟灰打交道,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所以才在大厅里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给了自己一段短暂但安稳的睡眠。也许他只睡了几秒钟,当时的目击者这样描述。不管他睡了多长时间,至少他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贝剐记下了那个厕所的门牌号,他兴奋地把这串精简的号码发送给距酌。等距酌派人赶到现场时,他们已经睡在了机场的椅子上,大多数椅子的把手都失去了进食的能力,它们褪色的丑陋外表让它们在展览会上出了大丑,愤怒的它们急于找到一个能尽情撒气的懦弱群体。乘客们颤颤巍巍地从椅子旁边挪过,祈祷他们不会成为这次复仇的终极对象。
     藏在椅子背后的音乐就是乘客们坚强的意志,如白昼般漫长的等待并不会让这些夜里的蛾子们丧失斗志,这个拍打翅膀的幕后黑手刚刚从厕所里走出来,它在拐角处转了弯,等贝剐闭着眼睛追过去时,它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那是一群群众演员,据说他们早在一年前就接到了今天的订单,他们找到客服,打算把这个古董一样老旧脆弱的单子退掉。这对沉重的眼皮违背了贝剐在教室里许下的愿望,当一双烤熟的天鹅翅膀从教室上空飞过时,困倦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从自己的抽屉里抽出了水杯,倾倒出里面剩余的水垢,张开嘴巴检查自己的愿望。它要掉包乘客们的行李箱,把箱子的把手从内部抽出来对它来说就像打开手机屏幕一样顺畅,但如此简单的动作也会留下被它亵渎的痕迹。一天下午,贝剐接到了距酌的电话,他那时候正把防晒霜涂到脸上,随时准备出门上班。这通电话改变了他今天的安排,他的恨意没在脑门上盘旋,那把雨伞现在还留在门外,它的主人今天没来把它取走。贝剐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尽量不碰到那把雨伞。他听过一些让人胆寒的传闻,也猜到了谁最有可能把它无意识地留在这儿,他们在雨伞里藏了他们的名片,假如有谁一把这些雨伞撑开,他们很快就会携带着失主的高贵身份迅捷地降临到一扇门前,门后那个无辜且善良的屋主被如同闹铃般响亮烦心的门铃声惊醒,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在心中咒骂这个爱添乱的访客,等他换好鞋,他家里的大门缝隙间已经挤进来了一只带着黄金戒指的手,他把这只手推了出去,随即又把雨伞还给失主,但这位失主却开始向他索要钱财,谎称那些名片上的字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而上面记载的名字、电话、地址也如同这把雨伞一样被人遗忘得干干净净。和贝剐一间办公室的同事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希望他能给她一次报复的机会,她的丈夫就曾经捡到过这样一把雨伞,并碰到了这些难以找到回报的投资。贝剐仔细地记下了她的话,认定她是一个热爱与同事竞争的好对手,或许在之后的大扫除里,他会用沾了水的拖把揉碎她办公桌抽屉里的文件,就如同一名厨师揉碎手里面鸡蛋的蛋壳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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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剐对这场竞争的妒忌清楚地在情报部门里显露了出来,一天下班时,他若无其事地和从他旁边走过去的同事打了招呼,那个他不认识的衣架把黏湿的触手靠在墙上歇了一会儿,就好像连日的劳累已经剥夺了它说话的力气。贝剐记得他们两个上星期还去过街对面的健身房一起运动,那时候他们互相抱着对方的电线,如同触电一般不断抽搐,河流底部的声音对他们的惩罚还在持续,丢失的会员卡阻止了它进一步施虐的计划,站在玻璃门背后的保安让他们感到无比亲切,就好像在一艘飞机上遇见了自己的老同学。贝剐的上司要求他把仓库里堆放的椅子搬到他们现在正使用的这个会议室来,除了椅子外,他也许还会在仓库里看到别的东西,一张仓库清单在贝剐腰上的皮夹里滋养着皱纹,两小时后他会把这张破纸从它藏身的地道抽出来,他会惊讶地打量起它身上的字迹以及纸张背后掉漆的疤痕,它工作时积累下的荣誉让它在航空公司内部享有盛名,几乎每个在走廊上碰到它的人都会忍不住摆动自己的头发,将脖子两侧的手指表达出来,它误以为他们在向它索要一份指甲刀,只是过了一星期,他们就装出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她拍了拍贝剐的肩膀,示意他从座位上挪开,他客气地让把手升高,自己则一个人斜躺在椅子的背面,和那个坐在他后面的老人目光相接,贝剐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年迈的画家能够张着自己的眼睛睡觉,也许在其他乘客同自己的呼吸道搏斗的时候,他把周围的景象和变化都存放在了自己那颗还没生锈的脑袋里。贝剐打算找个时机和他好好聊聊,但他不知道这个慈祥的老人现在是否从睡梦里清醒了过来,他不想在谈话开始前就轻率地留下一个恶劣的印象。贝剐小声地喊了两句,没人知道他在和谁说话,也许在机舱内部还生活着人们未认识到的事物。他又敲打了几下椅背与扶手,可坐在他后面的老人什么反应也没有。贝剐希望他就这样保持原状,不要作出任何多余的改变,他并不是一定要从老人的嘴里问出情报和线索。如果可以,他宁愿当个昏昏欲睡的乘客,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直到飞机落进下一个机场,他才会在广播的提醒中缓缓醒来,如同从冰块里跳出来的恐龙一般开始毁灭世界。坐在他旁边的乘客尴尬地看着他,低头玩着手机,希望他能赶快让出一个缺口,但贝剐对此毫无察觉,尽管距酌一直在反复地提醒他,但他认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务需要处理,他是整架飞机上最先进的处理器。
     在他们进入飞机的冗长通道之前,他们隐藏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已经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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