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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伞[2/2页]

帽子里的手套 落鱼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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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收走,他们用两只干净的手掌握住脚下的塑料篮子,把它抬升到胸口前面,用下巴的动作示意乘客们将手机放进去。贝剐看到了那个工作人员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渣,看起来像是一只强壮的河马。他把手机放进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条蜷曲的丝带,刚刚从某个盒子上拆下来,还留有让人怀念的余温。他没有心思去打探它究竟属于哪个盒子,排在他后面的人不耐烦地跺着脚,反复地转动自己嘎吱作响的腰椎,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么一场迟早要到来的分别,在铃铛的响声回荡在超市上空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料到了这件事,并为此作好了准备,尽管只是在心理上的。所有乘客们都完成了这一艰巨的任务,他们开始思考待会儿要如何精确快速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免得在走廊上浪费过多的时间,长时间的站立已经让他们的大腿产生了退化,血色的脉络和肿瘤向着膝盖进发,就像一滩红色的墨水浸染着白纸的各个角落。和某些谨慎的乘客所担心的一样,那几个工作人员抱着装有他们手机的篮子开始狂奔,站在后面的几个乘客连忙叫喊着冲上去。但他们没能成功,飞机已经开始起飞,进入助跑阶段,准备夺下发令枪,脱离大气的束缚。乘客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被人带走,一个工作人员告诉他们,那是一批活跃的骗子,他们装成工作者的样子骗走乘客们的手机。在工作人员的轻声安慰下,他们看到了一面由他们丢失的手机拼成的墙壁,他们的手机屏幕被人割开了一道又一道口子,留下了一条又一条印记,他们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共同组成了一幅庞大的壁画,面积大约相当于半个机场。壁画中心张开着的那张脸让他们想到那个还没出场过的机长,两根插满绿色螺丝的手臂从他的眼睛里延伸出来,刺破了脆弱的眼镜镜片,一路垂挂至嘴唇两侧。那个被蒙住眼睛的维修人员迷茫地跟在机长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后面,仿佛一只跟在鹅群后面的猫头鹰,银亮的扳手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勉强地挂在口袋外侧,如同攀住悬崖边沿的呼救者,但这把扳手的呼声注定会被人忽略,因为飞机起飞时的噪音已经遮住了它坚硬的喉咙,一块浸了水的毛巾盖住了他布满伤口的额头,悲伤的亲属们占据了整间病房,开始让沉默尽情安慰他们心上的裂纹。随着乘客们的注意力在手机屏幕上游移,他们发觉那并不是一架和他们打过交道的飞机,那些异常的机体结构催促着他们奋力张开紧闭的双眼,他们刚从床上爬起来,没从宾馆的门卫那里赚取到任何住宿费用,还来不及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就要急匆匆地冲进机舱。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贝剐注意到有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停在宾馆楼顶,他清楚地看到了它,那时候他正摆弄自己新买的望远镜,渴望能在那里面看到一只在星球内部运动的新生物。这辆车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他打算用手机为它拍几张靓丽的照片,随后找个机会把它们寄到本地的杂志社,如果他们没能给他应得的价格,他就直接发到网上。不过那个宾馆的门卫开始指责他剽窃了自己的创意与设备,他昨天晚上把望远镜忘在了宾馆前台,因为他在值夜班时听到四楼的房间里发出了飞机降落时的声响。他叫醒另一名睡着了的门卫,伙同在二楼刷视频的保安,几个人一起沿着楼梯向楼上走去。贝剐打断了他的解释,蛮横地把他手里的望远镜又夺了回来,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他不想听到任何不合他心意的解释,几张随手拍摄的照片很可能彻底地改变他的命运,让他有充足的资金能为自己的机票升级。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不介意把这个拦路者的帽子取下来搁在路旁的电线杆上,倘若没有旁人的帮助,他一辈子也无法把那顶帽子取下来。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贝剐把望远镜还给了它原本的主人,当那个门卫朝着宾馆的大门走去时,一通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电话另一头是航班的客服,贝剐从这个毫无起伏的声音内部探测到了航班延误的可怕消息,他心中的烧水壶开始工作,一把瓜子嵌进了插线板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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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纪最大的那个保安迈着苍老的步子从人群中朝贝剐的背后走过来,他连忙转过身来表达自己的敬意,沿着他行走的方向用脚尖画出了好几道曲线,地面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像是在婴儿脸蛋上出现的爪印。飞机跑道两旁的野猫们总是能唤起贝剐与人沟通的欲望,在晚上从这里走过时,那些野猫的双眼仿佛被强行塞进去了电灯泡那般刺眼,贝剐焦急地跟耳机里距酌的声音连续交流,想要靠着这份在过去让他苦恼的工作来缓解自己当下的恐惧。尽管工作人员们多次向乘客们下达命令,要求他们把跑道附近的餐厅搬走,但没有几个乘客会听从他们的建议。贝剐在其中一家火锅店里办了会员卡,忍受着窗外的猫叫和飞机声,一丝不苟地把掉进火锅锅底的耳机线捞出来。他大部分时候都在为这些劣质的原材料发愁,载着这些材料的卡车通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时常常会和路边的路障发生碰撞,最近有个从海上的轮船那儿来的剧组在这附近拍戏。海洋上的漂泊生涯诱引出了他们对陆上生物的好奇心与好感度,除了好感度外,他们能清楚地看到这些生物的各项数值,一次短暂的交流让贝剐领略到了他们的真实目的,那时候他们一起在红绿灯前发呆,贝剐正考虑着晚上该用哪个品种的塑料袋来压迫它们的生活空间,是那个剧组的人来主动跟他搭话的。他们要拍一部全长十分钟的电影,但对观众宣传时,他们会把这部电影的时长捏造成五分钟的样子。只看预告片就能完全了解这部电影的全貌,但观众们依然能选择花掉一部分钱去电影院浪费自己的时间。他们在各处的马路上拍摄电影,主要是关于交通事故的。他们把自制的路障摆放到马路各处,随后架起摄像机跑到一旁聊天,如果他们的拍摄行为影响到了道路状况进而引发了交通事故,那么他们刚好能把它搬入影片。贝剐对于他们的拍摄计划并不关心,但他们坚持要把这些事告诉他,他们一边同他说话一边拍摄记录他的反应。贝剐知道他的镜头也许会出现在影院里,他尽量让自己的一切表现都显得平庸又正常,那份标准的无聊也许能帮他躲过剧组的利用,不过这很可能只是一次新的袭击。虽然他尽量用自己扭曲的面部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但这对纠缠的鼻子恰好能变成他们眼中有趣的镜头,她从剧组里长得最瘦的那个生物的口中得知,有一架飞机在上星期坠落在了市中心,它雄壮的残骸直到今日还没被完全处理,清理人员们曾经试图接近它,但游动的地板和不断扩散的风暴打消了他们的念头,逼得他们不得不寻找另外一条更加隐蔽的通路。亨过得想要找个办法混进搜救队,她为此在这个剧组里待了整整一个月,完全熟悉了他们的拍摄时间以及每名成员的独特口味,他们一天一般只吃一顿饭,大多数时间都被他们节约下来用于维护摄像机,机器对他们来说就如同婴儿的奶瓶般重要。亨过得亲眼看见他们打开上锁的房门,并在夜里伸出双手按住了电灯的开关。不明真相的租户还以为是电灯出了故障,他在夜里被憋醒,迷迷糊糊地爬到床边,用长在腿上的双手胡乱地感知并摸索地上的拖鞋。当他费尽力气在黑暗中来到马桶旁边时,把帽子挂在耳朵上的导演猛地把电灯的开关拍开,撞击发出的声响让这个呆滞的租客误以为有一只野生的袋鼠闯进家里正踢打他家无辜的墙壁。导演把他脸上的神态记录下来,用录音机里的声音提醒他这栋房子不属于他,在这座房子的天花板里藏着上一任屋主发财的秘密,一张从桌游里复刻出来的家谱给了每一位勇于探险的人逃命的希望。搜救队很快就能把飞机残骸从商场的地下层里挖出来,不过在这之前陷落会威胁到每一位顾客的侧脸,暴露出的碎石可能会伤害他们的服饰,但伤口反而给顾客们带来了深入前进的动力,如果他们就像现在这样一事无成地回去,那么他们就再也不会具备重新归来的机会。狭小的电梯间里并没有生成一张老实可靠的藏宝图,他们只好凭借刚入职的新员工的经验来搬运石块。一座雕像在他们的帮助下被建立起来,一块用碎石做成的屏幕伫立在废墟当中,电脑屏幕的主人是个只有一只耳朵的孩子,她刚从屏幕前离开,一只健全的北极熊就凑了过来,想要把这块屏幕吞进肚子,顾客们用这座雕像来纪念这个难忘的时刻,他们以此来提醒人们要记得锁好门窗、加固墙体,不要忽略北极熊对于电脑寿命的伤害。那架飞机的残骸已经在网吧里度过了好几个早晨,或许正有人望着残缺的主机发呆,他们很可能会到眼前的这个网吧来盗取电脑零件,不过在此坠毁的飞机会迷惑他们的心神,他们会把飞机零件和电脑零件弄混。倘若他们把从这里捡到的飞机零件装到自家的电脑里,他们迟早会像失控的无人机般飞向他们肉眼难以企及的角落。他们的电脑主机带着屏幕和音箱开始上升,那个平时看起来沉重安稳的电脑桌也被迫加入了这一轻盈的行列,亨过得恍惚间听到了铲子撞击金属的声音,通过声音来分辨铲子的使用期限对她来说是基本的工作方式,他们或是坐在桌面上,或是整个人趴在椅背的角落,但他们的肢体动作并不能扭转这个必然的改变过程,他们和他们的电脑升向云端,准备开启另一道阀门,进入另一个无菌的世界。音箱里传出的声音不再是表格里注定的摇滚乐,那些声音是飞机上乘客的呼救声。很快,他们发觉那些声音其实和任何乘客都无关,那仅仅是他们音箱的求救声,恐高症的蔓延速度超过了大部分人的想象,高空的侵袭侵蚀着他们的意志与理智,这个刚买来的音箱还没有充足的经验来应对高空的施虐,为了躲避家长,他们在网吧老板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地下室。亨过得混在他们中间,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孩子,她对自己的伪装感到自信,她直接寄宿在另一个人的耳机里,通过明确的指令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以及目的,距酌躲在亨过得的耳机里,从那里发来的指令要比亨过得发出的更迟缓模糊,在这一点上,亨过得早已超越了它,如果这不是她的错觉,那么她会像放学后回家摸到手机的孩子那般开心高兴,但没有人来和她分享喜悦,她要训练这对耳机的专业性,付出的代价是一把报废的铲子,网吧老板用这把铲子在网吧地下挖出了这个房间,里面没有空调,因此夏天时他很少把人们带来这里。他尝试过一次这个错误的决定,那时候门外的呼喝声让他也感到可怕,慌不择路的他把顾客们带进了地下室,在下面待了大约一小时,每个人都焦急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渴望用频繁且热烈的眼神融化时间外的冰块,让它飞逝得更快一些。地下室里没有网络,这是网吧老板最大的失职,到了今天,当有人问起这件事时,他也不得不果断承认自己当年的重大失误,尽管他是个从不低头从不承认错误的人。电脑前的久坐让他患上了颈椎病,他的脖子只能永久地保持在初始的位置,他雇了二十多个人来负责每天固定他的脖子。多年的寻医生涯让他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他找不到任何根治这一顽固疾病的方法。他开了一家网吧,盼着更多人能患上颈椎病,并渴望着从其他病人的治疗方法中寻获灵感。风扇吹动着他脖颈上匕首般的睫毛,让他的下巴开始发烫,用温柔的言语缓解他惨烈的症状。顾客像打开椰子一样挨个打开机箱,对于水源的痴迷给了他们生存的勇气,他们被埋在地下,而地面上的一台挖掘机忽视了他们肠道发出的振动,耳机就是他们的敌人,损害了他们的消化能力,烤架上喷满了洗手液的烤肉激起了他们的食欲。亨过得把从剧组里骗来的道具一字排开,她先把那张藏宝图搁在网吧的柜台上,允许每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人观看。对于那些没能满足要求的人,她有其他的打算,她把他们一同拴在飞机残骸的下方,他们仿佛鱼钩上的鱼饵。亨过得希望这种方式能帮助他们长高,但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能有效果。一天过后,被吊在飞机上的人觉得有一条别致的昆虫钻进了他们的腰背,顺着骨头间的缝隙来回挪动。摆成一排的杀虫剂正提醒着他们,他们把手放在杀虫剂的瓶子上,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们害怕即将出场的喷雾会误伤他们积攒下来的身高,也许这样的举动会把身体里的昆虫吓退,这样一场搏斗就能被提前消除,真正能帮到他们的是一场谈判。就这样坐在椅子上,这些椅子是网吧里遗留下的椅子,飞机的冲击没有完全把它们毁掉,除了电竞椅之外,网吧老板把自己过去在家里曾使用过的一把藤椅也搬了出来。当其他搜救者开会时,他就悠闲地靠在这把藤椅上,任由悦耳的讨论声挤进他的耳道,他配合着各类声音的节奏摇摆着自己身体下方的藤椅。这把椅子也会背叛他,会在他熟睡的时候给他添上一层恶臭的噩梦,它的双腿有可能发生断裂,它的扶手也许会刺伤使用者的神经,负责掌管这家网吧的人轰然倒在了地上,他把自己的椅子给晃断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意,尽管他们没有当面说出来,但日后的一次聚餐中,他们在欢快的用餐气氛里把这件事连同烤肉一起摆上了餐桌。刚在家具城里见到这把椅子时,他是如此疼爱它,人生中最后一位知音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他甚至不必花费另一个枯燥的百年来无谓地等待它。站在这把椅子旁边的推销员唤起了他拉开拉链的欲望,在这件风衣下面一定凝固着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他的钱包如同暑假里的学校一般空荡寂寥,但眼前的这只穿山甲并不了解他对于甜品的喜好。他提出要试坐,那个推销员给了他这次机会,她昂着头跟他说话,脖子上的项链反射出天花板照射到地板处的灯光,光秃秃的脑袋让网吧老板切实感受到了冬天的寒冷。推销员告诉他,最近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到家具城来避寒,他们使用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借口,把同一张老旧的优惠券铺平,整个身子趴到地板上,一丝不苟地展开它皱巴巴的边角,它曾经用一叠传单来蒙骗他们,这对于它来说就像用电动玩具骗住一个婴儿一般简单。他们没从它那里接收到什么明确的指令,但从模糊的态度里揣测出真实的意图才是蜕变的真谛,他们相信了这句广告牌上的话,那块广告牌不久后就被人拆除,原因是有一群小学生每天放学后都开始围着这块巨大的广告牌举行攀爬竞赛,围观的人们举起手机,在恐惧的笼罩下通过拍摄视频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的担忧。亨过得当时打算制止他们,但有人比他行动更快,于是他站在原地,准备向旁人学习教育学生的方式,并在日后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不过他们的劝说都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小学生们没把他们的话听进去,因为工地上的施工声音阻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交流。这些孩子之后很少出现在这里,因为这块广告牌被人拆了下来,亨过得知道广告牌的拆除和这些学生的攀爬行为没有任何关系,距酌曾向他透露,之所以要把这块广告牌拆掉,是因为它和远处的一枚定时炸弹互相联系在一起,信号干扰对于它们的默契关系来说仅仅只能算婚姻中的小插曲,它在洗碗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瓷盘,但另一方只是对着它傻笑,因为盘子正中它的后脑勺,它被砸成了痴呆。广告牌被拆除后,一个一年四季都穿着棉袄的中年人每天都抱着梯子来到这儿,他用手不断挖凿新建的广告牌,他确信自己的孩子就藏在这块广告牌里面,亨过得羡慕他能有一双可以伸进水龙头的手,这意味着他不必自己亲自修理管道出现的故障,当水龙头失灵时,他们花费多少力气也难以把这个迷题搞清,如果写下答案就能获取回应,那么键盘上的回车键已经被水管工们按坏了许多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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