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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鞠义篇——界桥霜刃烬[2/2页]

三国:枭雄独白 瘾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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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刺目。我亲自披挂上一副,冰冷的甲叶贴在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我命令数十名最忠勇的亲随,同样换上这些沾满敌血的银甲,在邺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纵马疾驰!银甲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夺目的光芒,如同一条游动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银龙。马蹄声如暴雷滚过长街,百姓惊恐避让,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蔓延开去。
     “看!是鞠将军!他……他怎么穿着公孙瓒白马的甲胄?”
     “天呐!这……这是要做什么?示威吗?”
     “如此招摇……怕是要大祸临头啊!”
     我端坐马上,对那些惊惧、猜疑、不解的目光视若无睹。心中只有一个疯狂执拗的念头在燃烧:袁绍!你忘了吗?这白马义从的甲胄,是谁为你踏碎的?我鞠义今日披此甲胄,便是要提醒你,提醒这邺城上下所有人,若无我鞠义,何来你袁本初今日之威势!我就是要用这刺目的银光,照瞎那些背后诋毁我的小人双眼!用这马蹄的轰鸣,踏碎你们强加于我的猜忌与冷落!纵使粉身碎骨,我也要你们永远记得界桥,记得我鞠义的名字!
     这一场披甲游街的狂悖之举,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颗火星。
     “鞠义披白马银甲,招摇过市,其心叵测!此非耀功,实乃示威!其意恐在效仿界桥故事,所图者何?非主公之位乎?”许攸的声音尖利如锥,在袁绍面前毫不留情。
     “狂悖无状,目无君上!此獠不除,军心难安,后患无穷!”审配的奏报紧随其后,字字如刀。
     “主公!鞠义恃功而骄,久蓄怨望。观其行径,已露反骨!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郭图亦在一旁厉声附和。
     一道道催命的奏报,如同密集的箭雨,射向袁绍的案头。每一条都精准地刺向他心中那根最敏感、最猜忌的神经。袁绍的脸色,在谋士们一句句诛心之论的堆叠下,一日阴沉过一日。他案头堆积的关于鞠义“怨望”、“不轨”的密报,已然如山。那双曾经在界桥对我流露出复杂神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如同看待一件亟待处理的危险废品般的漠然杀机。风暴,已然在无声中酝酿完成,只待最后一道雷霆落下。
     那一夜,无星无月,浓重的黑暗如同墨汁,死死地糊住了邺城。府邸外,死寂得可怕,连往常巡夜更夫的梆子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我的全身!不对!这寂静……是噬人的死寂!
     我猛地从榻上坐起,手已按在枕下的环首刀柄上。几乎同时,府邸外骤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火把的光亮如同地狱的鬼火,瞬间将紧闭的窗纸映得一片血红!纷乱沉重的脚步声、甲胄撞击声、弓弩上弦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我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鞠义!汝狂悖谋逆,罪在不赦!主公令旨在此,速速出府受缚!”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来了!终于来了!那一瞬间,心中翻腾的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悲怆与滔天的怨怒!袁本初!你果然容不下我!
     “主公!主公!”我唯一的儿子,一个尚不及弱冠的少年,惊慌失措地冲入内室,脸色惨白如纸,“外面……外面全是甲兵!我们被围死了!”
     看着儿子惊惧绝望的脸,我心中那最后一点幻想也彻底破灭了。什么功勋,什么威名,在绝对的权力碾轧下,都不过是随时可以被抹去的尘埃!一股撕裂心肺的剧痛攫住了我,悔恨如毒蛇噬心!是我!是我的骄狂,是我那愚蠢的示威,将我的骨肉也拖入了这必死之局!我鞠义死不足惜,可我的儿……他何辜?!
     “儿啊!”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嘶哑如夜枭哀鸣,“是爹……是爹害了你!是爹瞎了眼,错投了这无义之主!袁本初!袁绍——!”我仰天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厉啸,那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怨毒,几乎要冲破这令人窒息的屋顶!
     “取我甲来!”我猛地推开儿子,双目赤红如血,状若疯虎,“先登营的儿郎们何在?!”
     府中残存的数十名亲兵,皆是我从界桥带回来的百战死士,此刻已自发集结在庭院中,人人甲胄在身,刀兵在手,面对府外层层叠叠的敌军,脸上毫无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将军!”他们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好!好!好!”我连道三声好,环视着这些与我同生共死的兄弟,胸中那点悲凉竟被一股惨烈的豪情冲淡,“今日,便随我鞠义,再杀他个天翻地覆!纵使身化齑粉,也叫天下人看看,袁本初是如何对待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爪牙!让这邺城,记住我等今日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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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门在巨大的撞击声中轰然倒塌!火光与刀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庭院!
     “杀——!”
     我咆哮着,挥舞着那柄饮过界桥之血的环首刀,第一个扑向那汹涌的刀枪之林!刀锋劈开空气,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狠狠斩入当先一名袁军校尉的脖颈!热血喷溅了我满头满脸!亲兵们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狂吼着紧随我冲入敌群!庭院瞬间化作血腥的磨盘!刀剑撞击的刺耳锐响,利刃入肉的沉闷噗嗤,垂死的惨嚎,绝望的怒吼……瞬间交织成一片人间地狱的狂响!
     火光熊熊,映照着无数扭曲狰狞的面孔,也映照着身边兄弟一个个倒下的身影。每一次挥刀,都感觉力气在飞速流逝,每一次格挡,沉重的反震都让手臂酸麻欲折。甲叶上布满了刀痕箭孔,鲜血不断从破裂的缝隙中渗出,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我的儿子在我身侧奋力拼杀,年轻的脸庞溅满了血污,眼神却凶狠如狼。
     “爹!小心左边!”他嘶喊着,猛地将我撞开,一杆刺来的长矛狠狠贯入了他的胸膛!
     “儿——啊——!!!”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看着儿子年轻的身体被长矛挑起,看着他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看着他口中喷涌的鲜血……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撕裂了我的灵魂!远比任何刀剑加身更痛彻心扉!我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所有支撑着我的力量,仿佛随着儿子的死而瞬间抽离。
     环首刀“当啷”一声脱手坠地。我踉跄着扑倒在儿子的尸身旁,用染满鲜血的双手徒劳地想去堵住他胸前那汩汩冒血的窟窿,却只抓了满手粘稠的温热。
     “嗬……嗬……”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巨大的悲恸扼住了我的咽喉。周围的喊杀声似乎变得遥远模糊,眼前只剩下儿子那张凝固着惊愕与不甘的年轻脸庞。
     是我……是我鞠义的骄狂,我的短视,我错付的忠诚,亲手将我的骨肉送入了地狱!界桥的荣光?河北的威名?在至亲温热的血面前,是何等可笑而虚无的尘埃!
     “鞠义!还不束手就擒!”敌兵层层围拢上来,刀枪如林,指向我这个失魂落魄的血人。
     我缓缓抬起头,透过朦胧的血泪,望向四周那些冰冷的、充满杀意的面孔,望向这被火光和死亡笼罩的府邸。视线越过人群,仿佛穿透了时空,又看到了界桥那片被血染红的土地,看到了袁绍在马上那回避的眼神,看到了自己披着白马银甲招摇过市的愚蠢狂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
     一股极度的疲惫和冰冷的顿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
     “哈哈……哈哈哈……”我忽然嘶哑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空洞,如同夜枭啼血,在这血腥的庭院中回荡,“袁本初……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啊!”
     我猛地推开身边试图搀扶的亲兵残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环顾四周,火势已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吞噬着梁柱,舔舐着门窗,浓烟滚滚,热浪灼人。
     “将军!我们护着您杀出去!”仅存的几个亲兵嘶吼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缓缓摇头,目光扫过他们浴血的脸庞,最终落回地上儿子冰冷的躯体。杀出去?纵使能杀透这重围,这天下之大,何处还能容我鞠义?何处……还有我的家?
     “不必了。”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尔等……各自寻生路去吧。鞠义……今日……当死于此。”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错愕的目光,也不再去看周围逼近的刀枪。我俯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儿子冰冷僵硬的躯体艰难地抱起,紧紧搂在怀中。他的头无力地垂在我的臂弯,如同幼时在我怀中沉睡的模样。
     火光越来越盛,灼热的空气炙烤着皮肤,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我抱着儿子,一步一步,异常坚定地走向府邸最深处那已被烈焰完全吞噬的正堂。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贪婪地舔舐着一切。
     “儿啊……莫怕……”我低声呢喃,仿佛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爹……这就来陪你了……黄泉路上……爹背着你走……”
     那炽烈的火焰,如同界桥战场上最耀眼的旌旗。在意识彻底被火焰吞没的最后一瞬,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流星划过最后的黑暗:
     **“若当日……死在界桥……倒成全了某……鞠义……一世威名……”**
     烈焰猛地腾起,彻底吞噬了那相拥的身影。环首刀静静地躺在血泊里,火光映在冰冷的刃上,跳跃着,如同一声无人听见的、悠长的叹息。
     赞曰:
     界桥霜刃寒,白马碎银鞍。
     功高主已忌,名盛谤尤谗。
     骄心燃业火,孤府烬余烟。
     徒留易水叹,竖子谋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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