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袁术,袁氏嫡子,四世三公。
十八路诸侯会盟,我冷眼看着庶出的袁绍坐上盟主之位。
孙策献上玉玺那日,我掌心感受着传国玺的冰冷与沉重。
“代汉者,当涂高也”——谶语在我脑中日夜回响。
终于,我穿上了龙袍,却只觉龙椅硌得脊骨生疼。
刘备那织席贩履之徒竟也敢称帝?
我狂笑着摔碎药碗,鲜血混着汤药从嘴角淌下。
“蜜水...给我蜜水...”
恍惚间,我看见传国玉玺在泥泞中滚落。
原来这天下最重的不是玉玺。
而是四世三公的骨头。
洛阳的春日,早已不是昔日模样。那带着血腥与焦糊的风,吹在脸上,竟有几分刺骨的寒意。我端坐于车中,帷幕低垂,隔开了外面那混乱不堪的世道,也隔开了那些惊惶失措的面孔。车轮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沉闷的回响撞击着耳鼓。车外,隐约是兵士的呼喝、妇孺的哀泣,还有某种东西焚烧的毕剥声,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甜腥气——那是血的味道,正随着风从洛阳城每一个角落弥漫开来,钻进我这隔绝的车厢。
袁绍!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骤然噬咬我的心。隔着帘缝,我望见他勒马于道旁,一身戎装,正对着几个西凉军将官说着什么,脸上竟还带着一丝……从容?甚至是指点?我喉头一紧,一股混杂着鄙夷与不甘的浊气直冲上来。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婢生子!区区一个庶出,竟也敢在此刻,在我袁术的眼皮底下,摆出一副主事人的嘴脸?父亲大人啊,您在天之灵若能看到此情此景,该作何想?这袁家的门楣,难道真要任由这旁支的杂种来玷污?我强压下翻涌的怒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这混乱的洛阳城,这颠倒的世道,连同那庶子脸上刺眼的从容,都让我心头那簇名为“嫡子”的火焰,烧得愈发灼痛难当。
董卓!西凉鄙夫!莽夫!我心中无声地咆哮。他竟敢行废立之事,将天子玩弄于股掌!那九五至尊的宝座,岂是他这等粗鄙武夫可以妄议的?他懂什么?他只知道用刀兵说话,只知道用恐惧压服人心!他以为烧了洛阳,裹挟了天子,就能改天换地?可笑!可鄙!他连给袁家提靴都不配!
然而,当我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那些瑟缩在断壁残垣间的百姓,那些曾经繁华如今却只剩死寂的坊市,一股寒意还是悄然爬上脊背。董卓的刀,确实够快,够狠。这乱世,终究是凭刀剑说话的。我袁公路的刀,又在哪里?我攥紧了袍袖下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四世三公的荣光,在这赤裸裸的暴戾面前,竟显得有些……空泛无力了。
***
酸枣的营盘连绵数十里,旌旗猎猎,鼓角相闻,十八路诸侯的兵马汇聚于此,声势倒也煊赫。中军大帐内,人头攒动,诸路英雄济济一堂。我端坐于主位之下,自矜地整理着袖口精致的云纹。周遭嘈杂的议论声浪一波波涌来,无非是痛斥董卓暴行,誓言匡扶汉室。
“当务之急,乃推举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为盟主,号令群雄,共讨国贼!”曹操的声音洪亮,穿透喧嚣,目光却已投向……我袁公路?不,他目光掠过我,稳稳地落在了我身侧——那个身影之上。
“本初公乃四世三公,名满海内,门生故吏遍天下!非本初公,不足以服众!”曹操朗声道,话语掷地有声。
“对!非本初公不可!”
“盟主之位,舍袁本初其谁?”
附和之声如潮水般响起,几乎要将大帐的顶篷掀翻。我脸上的矜持瞬间凝固,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要将我点燃。我猛地抬眼,死死盯住袁绍。他正微微欠身,脸上堆砌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与惶恐,口中连连推辞:“不可不可!操德薄才鲜,焉敢担此重任?诸公另择贤能……” 那副虚伪的嘴脸,在我眼中放大,扭曲,刺得我双目生疼。贤能?这帐中,还有谁的血脉比袁公路更纯正?还有谁的家世比汝南袁氏嫡子更显赫?他一个婢生贱种,靠着阿谀逢迎,竟也敢窃据这盟主尊位!
我胸中气血翻腾,几乎要拍案而起,将这不公与屈辱尽数倾泻。然而,就在这怒火即将冲破理智的刹那,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帐下那些诸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肃立如枪,孔融的儒生门客目光炯炯,孙坚那江东猛虎更是按剑而立,眼神锐利如鹰……他们此刻的目光,都聚焦在袁绍身上,带着认可,甚至……拥戴。
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浇灭了怒火。我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指尖深深陷入座椅冰冷的扶手中,留下几道清晰的印痕。这盟主之位,看似风光,实则风口浪尖。董卓的屠刀,正悬在所有人头上。袁绍……我的好兄长,你既要这虚名,便给你!我倒要看看,这烫手的山芋,你这庶子如何能捧得安稳!这十八路诸侯各怀鬼胎,一盘散沙,你又能号令得了谁?我袁公路,且冷眼旁观,看你这盟主之位,能坐出几分“贤能”来!我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那是对袁绍的嘲讽,亦是对这所谓“盟主”之位的嘲弄。权柄?我袁公路自有我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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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的府邸,雕梁画栋,极尽奢华。金玉满堂,丝竹盈耳,来自四方的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我斜倚在锦榻之上,享受着这份独霸一方的威福。南阳富庶,钱粮广盛,尽入我袁公路囊中。此间乐,岂是袁绍那困守渤海一隅的窘迫可比?他空顶着盟主虚名,号令不动诸侯,连粮草都捉襟见肘,何等可笑!
“主公,”长史杨弘趋步上前,脸上带着忧虑,“孙坚将军……战死襄阳了。”他声音压得很低。
孙坚?那个在酸枣大帐中目光锐利的江东猛虎?我微微一顿,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悄然升起。死了?死得好!此人桀骜不驯,勇猛有余而谋略不足,更非我袁氏嫡系心腹。他死,不过折了袁绍一臂,于我袁公路,何损?我甚至隐隐觉得,这乱世又少了一个可能碍事的角色。
“哦?”我故作讶异,端起案上温热的玉杯,浅啜一口醇酒,“可惜了孙文台一员虎将。不过,战场之上,生死有命。他儿子孙策呢?可还活着?”
“据报,孙策已收拢其父部分残部,正避难于庐江。”
孙策?那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我心中冷笑。猛虎已死,幼虎何惧?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主公,”杨弘略一迟疑,声音压得更低,“另有一事……传闻,孙坚在洛阳宫井之中,得了一物……”
“嗯?”我眼神微凝,放下玉杯。
“传国玉玺。”杨弘几乎是用气声吐出这四个字。
“啪!”我手中的玉杯失手落在厚厚的绒毯上,酒液洇开一片深红。玉玺!传国玉玺!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国之重器!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奔涌,一股难以遏制的灼热瞬间席卷全身。它竟重现于世?竟落入了孙家那孤儿寡母之手?
“消息……确凿?”我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
“多方探子回报,皆指向此物。孙坚私匿此宝,恐是取祸之道。今其子孙策,年少势孤,携此重宝,如小儿抱金行于闹市,实乃取死之道!”杨弘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主公,此乃天赐之物!当速图之!”
“天赐……”我喃喃重复,眼神却已穿透了雕花的窗棂,投向那浩渺的苍穹。那八个沉甸甸的字,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直接砸在我的心坎上。董卓乱政,汉室倾颓,诸侯割据,这不正是“代汉者”应运而生的天时吗?而“当涂高”……涂者,途也;高者……公路!我袁公路之名,岂非正应此谶?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冲动在我胸中激荡、冲撞!这玉玺,必须是我的!它合该为我袁公路所有!它是天命所归的铁证!袁绍?曹操?刘备?那些庸碌之辈,岂配染指?
“传令!”我猛地坐直身体,声音斩钉截铁,“即刻派人,去寻孙策!告诉他,他父亲旧部,我袁公路可以收留!他若想立足,就带着诚意来见我!我要他……亲自来献!”
那传国玉玺的影子,仿佛已在眼前浮动,冰冷、沉重,却又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光芒。
***
孙策来了。不过短短数年,当年那个跟在孙坚身后、略显青涩的少年,已长成了身姿挺拔、眉宇间隐现英气的青年。只是此刻,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与刻意压抑的疲惫,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与不甘。他恭敬地向我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袁公在上,小子孙策,拜见明公。”他声音沉稳,却透着一股紧绷。
我高踞主位,目光如炬,审视着他。他身上那股江东猛虎的锐气仍在,却已被现实的窘迫打磨得黯淡了许多。很好,这正是我所需要的姿态。困兽犹斗,但若已入我彀中,便只能为我所用。
“伯符不必多礼。”我抬手虚扶,脸上带着上位者矜持的温和,“令尊文台,乃国之忠良,不幸殒命,本公亦深为痛惜。听闻你如今处境艰难,袁、孙两家本有旧谊,本公岂能坐视?汝父昔日旧部,本公可代为收容,助你立足。”
孙策再次躬身,声音低沉:“策,感激袁公大恩!无以为报!”他顿了顿,似在极力控制着情绪,“策仓皇南奔,身无长物。唯先父在洛阳偶得一物,不敢私藏。此乃汉家重器,唯有德者居之。策思之再三,唯有袁公四世三公,德配天地,可当此宝!今日特来献与明公,以表忠心!”他说完,猛地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个用层层锦缎包裹的方正之物。
帐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包裹上,空气仿佛凝固。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撞破胸膛。来了!它终于来了!
我强自按捺住内心的狂澜,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脚步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却在我自己听来如擂鼓般沉重。我走到孙策面前,俯视着他低垂的头颅。他捧举的双手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沉重,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我伸出双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触碰到那冰凉的锦缎。入手沉重异常,远超寻常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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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气,一层层解开锦缎。当最后一块包裹褪去,一方莹润温泽、钮交五龙的玉玺赫然呈现在眼前!玺角那一角黄金的修补痕迹,在烛火下闪烁着独特的光芒。我屏住呼吸,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轻轻拂过那光洁的玉面,最终停留在那八个鸟虫篆刻的铭文之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直透心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这不是一方玉玺,而是整个九州的重量压在了掌心。然而,在这冰冷与沉重之下,一股炽热的狂喜与野望如同地火般轰然喷发!是真的!传国玉玺!它就在我的手中!在我袁公路的手中!
“代汉者,当涂高也!”那古老的谶语如洪钟大吕,在我脑海中轰然回响,一遍又一遍,震耳欲聋!我的呼吸变得粗重,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咆哮。天意!这就是天意!这冰冷的玉玺,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凭证!它证明了什么?证明了我袁公路,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袁绍?他算什么东西!曹操?刘备?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这江山,舍我其谁?!
“好!好!好!”我连道三声好,声音因激动而略显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迸发出来。我紧紧攥着那方玉玺,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这无上的权力和天命都牢牢攥在自己手心。目光扫过帐下诸人惊愕、艳羡、敬畏交织的脸,最终定格在依旧跪伏在地的孙策身上。
“伯符!”我的声音拔高,带着不
第175章 袁术篇——仲氏冢中骨[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