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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袁术篇——仲氏冢中骨[2/2页]

三国:枭雄独白 瘾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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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置疑的威仪与巨大的满足,“你献此重宝,忠心可嘉!本公绝不会亏待于你!你父旧部,尽数拨还于你!另拨兵马钱粮,助你渡江,立足江东!日后,你便是我袁公路在江东的股肱之臣!”
     孙策深深叩首:“谢主公厚恩!孙策万死不辞!”他声音依旧沉稳,但我捕捉到了那低头瞬间,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光芒——是隐忍?是决绝?还是别的什么?不重要了!此刻,我眼中只有掌中这方冰冷的玉玺,和它昭示的、那近在咫尺的至尊之位!
     这冰冷的玉,此刻在我掌心,竟渐渐灼烫起来,烧得我血脉贲张,烧得我志得意满,仿佛整个天下,都已在这方寸之间!
     ***
     淮南的宫殿,穷奢极侈,金碧辉煌远胜昔日的南阳府邸。龙涎香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缠绕在每一根盘龙的巨柱之间。我身披着尚衣监日夜赶工缝制的龙袍,那明黄色的绸缎上,用金线密密绣着张牙舞爪的九爪金龙。赤金的冕旒垂在眼前,十二道玉藻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浪从殿外层层叠叠涌进来,撞击着高耸的殿宇,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不绝。我端坐在新制的龙椅之上,脊背挺得笔直。这龙椅……为何如此坚硬?那精雕细琢的紫檀木扶手,硌得我的手肘生疼;那宽大的椅背,非但不能让人舒适倚靠,反而像是冰冷的墙壁,顶得我脊骨僵硬。冕旒的玉珠在眼前晃动,遮挡了部分视线,让我看向殿下匍匐的群臣时,他们的面容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一丝莫名的烦躁悄然滋生。这感觉……不对。为何没有想象中那种睥睨天下、掌控乾坤的畅快?反而像……像被套上了一层沉重而华丽的枷锁?
     “陛下,”太尉杨弘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恭谨,却也掩不住一丝忧虑,打破了殿内的喧嚣余韵,“如今陛下顺天应人,登基大宝,国号‘仲氏,年号‘仲家。然则……袁绍、曹操、吕布、刘表等辈,皆未上表称臣,更有甚者,如那织席贩履的刘备,竟公然遣使斥责陛下僭越,其心可诛!”
     “刘备?”我眉头猛地一拧,一股被蝼蚁冒犯的暴怒瞬间冲散了方才那丝不适。这个织席贩履的村夫!靠着那点不知真假的汉室宗亲血脉,到处招摇撞骗,如今竟敢斥责我?“他也配称帝?他也配议论我袁公路?”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龙袍加身后刻意培养的威严,却因怒意而显得有些尖利,“朕乃四世三公之后,天命所归!他刘备算什么东西?一个卖草鞋的贱民!也敢妄称帝号?也敢对朕指手画脚?狂妄!不知死活!”我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震得冕旒玉珠乱晃。
     “陛下息怒!”阶下群臣慌忙伏地。
     然而,杨弘的话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我心中积压的不安。袁绍、曹操、吕布、刘表……这些名字,每一个都代表着割据一方的强大势力。他们的沉默,他们的不臣,如同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在我这身崭新龙袍之下。更不用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刘备!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愤怒与隐隐恐惧的浪潮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我吞没。我是皇帝!我是真命天子!他们怎敢如此?!
     “息怒?”我冷笑,环视着殿下那些战战兢兢的头颅,“朕如何息怒?逆贼环伺,藐视天威!朕登基乃奉天承运,尔等可有异议?”我的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大臣的脸。阎象、张勋、桥蕤……他们的头垂得更低了,无人敢直视我的眼睛,也无人敢出声应和。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冕旒玉珠碰撞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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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死寂,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窒息。它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方才那虚幻的山呼万岁声。龙椅的坚硬冰冷感,此刻无比清晰地传来,硌得我浑身难受。这高高在上的位置,为何如此孤寒?
     “传旨!”我猛地站起身,冕旒剧烈晃动,声音因极度的愤怒与一种急于证明什么而变得嘶哑扭曲,“诏令天下!凡不尊朕号者,皆为逆贼!发兵!给朕发兵!先讨吕布!再伐刘备!朕要让他们知道,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朕要让他们,跪在朕的龙椅之下,俯首称臣!” 我挥舞着手臂,宽大的龙袍袖口带起一阵风。
     “陛下!三思啊!”老臣阎象终于忍不住,匍匐上前,声音颤抖,“陛下初登大宝,根基未稳,淮南虽富,然四面强敌环伺,仓促兴兵,恐……”
     “住口!”我厉声打断,怒火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理智,“老匹夫!安敢乱我军心?再敢多言,定斩不赦!” 我指着阎象,指尖因愤怒而颤抖。他竟敢质疑?竟敢在我登基大典上泼冷水?这老朽,已无用处!
     阎象浑身一颤,绝望地闭上了嘴,重重叩首,额头触地的声音沉闷而清晰。殿内群臣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我胸膛剧烈起伏,感受着龙袍紧束带来的窒息感。发兵!必须发兵!只有用铁与血,才能让那些藐视我的人,让这冰冷的龙椅,让这死寂的大殿,让那该死的谶语……统统臣服于我袁公路的脚下!
     ***
     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依旧刺眼,却再也映照不出半分煌煌帝气。寿春的宫殿,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的温度与生气,只剩下死寂的阴冷。外面不再是山呼万岁,而是隐隐传来的喊杀声、哭嚎声,还有城墙被巨物撞击发出的沉闷而绝望的轰响——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砸在我的心口。
     “报——!”一个浑身浴血的校尉连滚带爬地冲入殿内,盔甲残破,脸上糊满了血污与尘土,“陛下!东门……东门被吕布军攻破了!纪灵将军……力战殉国!”
     “什么?!”我眼前猛地一黑,几乎从冰冷的龙椅上栽倒下去。纪灵!我的大将!连他也……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报——!”又一名斥候踉跄闯入,声音带着哭腔,“陛下!张勋将军所部在淮水遭遇曹操精锐,全军……全军覆没!张将军……被曹军生擒!”
     “报——!粮道……粮道被刘表军彻底截断!城中……城中已无三日之粮了!”
     噩耗如同冰雹,一个接一个砸落,将我的世界砸得粉碎。龙椅坚硬冰冷的触感从未如此清晰,它不再是权力的象征,而像是一副冰冷的刑具,将我牢牢钉在这绝望的深渊。吕布的并州狼骑,曹操的虎豹骑,刘表的荆州水师……那些曾经在我眼中不过是癣疥之疾的名字,此刻却化作了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洪水猛兽,无情地撕扯着我的“仲氏”疆土。
     “袁绍呢?本初……本初他可有回音?”我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地问杨弘。他是我兄长!血脉相连!在这危难之时……
     杨弘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艰难地吐出一句话:“陛下……袁……袁本初回书……言……言陛下僭号称帝,背弃汉室,实乃……实乃国贼……他已……已与曹操结盟,共讨……共讨……”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从我口中喷出,溅落在明黄色的龙袍前襟上,迅速洇开一片刺目惊心的暗红。国贼?袁绍!我的好兄长!你竟如此待我!你竟与曹操联手,要将我置于死地!那喷溅在龙袍上的鲜血,滚烫,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我袁公路,四世三公的嫡子,天命所归的“仲氏皇帝”,竟成了天下共讨的国贼?哈哈……哈哈哈!荒谬!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狂怒、绝望、被至亲背叛的剧痛,如同无数毒虫啃噬着我的心肺。
     “走!离开这该死的寿春!”我用染血的袖口抹去嘴角的血沫,声音因极度的情绪而扭曲变形,“传令!所有人!随朕……不,随我!向南!去投奔……投奔……”我脑中一片混乱,昔日那些依附于我的名字在血火中一个个破碎,最终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去投奔我那不成器的族弟……袁谭!速去!”
     龙椅?玉玺?皇帝的威仪?在这一刻都成了最可笑最无用的累赘!我猛地扯下头上沉重的冕旒,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十二旒玉珠哗啦啦散落一地,如同我支离破碎的帝王梦。我只想逃离这座正在陷落的城池,逃离这身沾满自己鲜血的、沉重而讽刺的龙袍!
     ***
     残破的车驾在泥泞中颠簸,如同我此刻残破不堪的躯体。南方的酷暑裹挟着潮湿,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铁锈般的腥甜。寿春城早已消失在身后,连同那场不堪回首的溃败。随行的队伍稀稀拉拉,昔日冠盖云集的景象恍如隔世,只剩下寥寥几个忠心耿耿却也疲惫不堪的侍卫,以及长史杨弘那张写满忧虑和绝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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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紧了我的胃腑,带来一阵阵绞痛的痉挛。喉咙更是干渴得如同被滚烫的沙砾反复摩擦,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
     “水……”我半倚在摇晃的车厢里,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蜜水……给我蜜水……” 这几乎成了我昏沉意识中唯一清晰的执念。蜜水,那甘甜清凉的琼浆,象征着昔日南阳与寿春宫闱中极致的奢靡与享受。如今,它成了我在这无边苦痛中唯一能抓住的、关于“袁公路”这个身份的最后一点念想。
     杨弘探进头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凄惶与为难:“主公……此地荒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实在……实在寻不到蜂蜜啊!只有……只有些许粗粝的麦饭,和……和刚从溪边打来的生水……”
     “混账!”一股邪火猛地窜起,烧得我眼前发黑,“麦饭?生水?你……你要朕……要本公吃这些猪狗之食?”我挣扎着想坐直,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喉头腥甜更甚,“蜜水!朕……我要蜜水!快去给我找!找不到……提头来见!”我嘶吼着,声音却因虚弱而显得断断续续,毫无威慑力,反而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癫狂。
     杨弘脸上的凄惶更深了,他嘴唇翕动,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车外的世界一片死寂。没有找到蜂蜜的回应,只有车轮碾过泥泞的单调声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凄厉鸦鸣。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我干渴的喉咙,一点点渗透进四肢百骸,冻结了血液。蜜水……连这最简单的、曾被我视作理所当然的享受,竟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那我袁公路这一生,这四世三公的出身,这僭号称帝的狂妄,这一切的一切……究竟算什么?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呃啊——!”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愤和生理上的巨大痛苦猛烈地冲击着我,我猛地弓起身子,又是一大口粘稠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车厢肮脏的毡垫上,也溅落在我早已污秽不堪的衣襟上。视线开始剧烈地摇晃、模糊,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地从四面八方侵蚀过来。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我涣散的目光似乎穿过了摇晃的车帘缝隙,落在了外面泥泞不堪的地面上。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滚动?一方温润的、带着缺角的玉玺……那八个鸟虫篆的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在泥水中翻滚、沉浮,沾满了污秽的泥浆,曾经神圣的光泽被彻底掩盖、玷污……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终被无尽的泥泞吞噬、埋葬……
     “呵……” 一个无声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叹息,在我彻底熄灭的意识深处响起。
     原来这天下最重的东西……不是玉玺。不是那冰冷的、被无数人追逐的石头。而是……是这四世三公的骨头啊。我这身自以为高贵、承载着无上野望的骨头,如今被这乱世的泥泞和自身的狂妄彻底压垮、碾碎,沉重得连这腐朽的皮囊也再也负担不起。
     蜜水……终究是喝不到了。
     传国玉玺……终究不是我的骨头。
     这仲氏皇帝的梦……该醒了。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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