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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梁换柱[1/2页]

木兰花令 沈轶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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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大夫,阿娘如何了?”
      沈璧君问,魏充照不答,只定睛瞧着徒弟给谭夫人扎针。
      沈璧君等了一会儿,还是不搭,只好先等。她转头看向秋水台屋檐下如鱼尾般摆动的风铃。那竹制风铃圆咕隆咚的,底下只拴了一束刻字木片,所以摇晃时不起声。沈璧君闭眼,深呼吸,幸好不起声,毫不整日叮咚滴答的,着实扰人安宁。
      她看了好一会儿,几乎忘了自己还在等魏大夫回话。
      所以,魏大夫突然发声反而无端吓了她一跳。
      “多休养几日应该会好些。”
      “哦,是吗?”
      魏大夫招招手,让她过来。
      “我看你这几年气色不好,脸发黄,人也瘦了一大圈。”他在她手上盖了丝帕,屏气凝神诊断着。“跟我来。”
      沈璧君回头看了一眼阿娘,依依不舍。
      “这有我与你白芨叔叔照顾,担心也没用啊。我给你写个方子,再备几副药。拿了药就回去吧,踩着点回去恐会遭人惦记。”
      宫变两月有余,市井各处都贴了告示。有通缉妄议朝政之人的告示,有菜市口砍头示众的天数时辰。一时间,街市缄默,人心苦闷。京都各门进出也有了繁琐复杂的规定,百姓们只许出,不许进。皇亲贵胄们则实行登记制度,每家一月两次出门额度,小家大家都一样。且为了加紧控制,每日城门下钥时辰提前到酉时。所以太阳落山前不回,便有诛九族的危险。
      “每日煎服,别偷懒。”魏大夫写好了方子,递给沈璧君。可他瞧沈璧君哭哭啼啼,“别惦记了。我送你出去。”
      房门外是伸出水面的高台。若是平时医生小厮们最喜欢闲坐其上,论天地说万物,可如今若是谁在外头站得久了,若有所思许久,用不着两三天,人头便挂在了朗西门外荒草疯长的城墙上。
      “小姐,您的马给您牵来了。”说话人是沙祖。两月没见了,她轻减许多,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总像蒙了层灰。
      “魏大夫,沙祖送我就行。一早来了,还没与她说过一句完整话呢。”
      魏大夫点点头,目送沈璧君走下台阶。
      台阶还是以前的台阶,却像是忘了上油,刚踩踏几步便咯吱起来。沈璧君本想回头再看一眼,心头存个念想,可这咯吱声声声振耳,仿佛提醒着她要小心谨慎,切勿乱动了规矩。
      “不骑马了,我们走走吧。”
      沙祖笑了。“小姐,你一点都没变。”
      沈璧君一听这话,心里不由酸楚。她捋着沙祖前额的头发,“倒是你,这两——”宫变一事成了禁口,恐怕两月有余也会视作暗示与提醒。她想了想,改口道,“这秋水台近来都没人啦,瞧把你苦的,人瘦了两圈不说,精神气都不知飞哪儿去了。”
      紫竹林中,风声飒飒,如泣如诉,忽而听来,不由让人双肩一颤。
      “小姐,你怎么啦?”
      “你听这狂风泼叶,倒像是少时落水,浪涛翻滚的声音?”
      沙祖抬头望去,紫竹茂密,一节一节升向远空,焕白刺眼的阳光仿佛也禁不住它摇摆狂放桀骜的曼妙,数次企图钻进来,含着那娇憨叶梢欢舞,可竹子就是竹子,一身风骨傲气,绝不允许别个坏了这自成一体的趣味。
      “皇帝恩宠白家老爷,他家那二娘便跳了起来,非要争着抢那一次回府的安排。”
      “金胥娘?”
      “是呀,三娘乐粟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遭她这一吓,唷,这倒好,吓出了病来,机会无缘无故给了别人。小姐,你不说我憔损许多。这整天在两位姨娘阴阳怪气的口角里活着,不是抱怨买不到新的锦缎,就是说好几日没去城里神算子那儿看命数。上个时辰哎呦这个,下个时辰哎呦那个。我这皮肉里呀,如针扎一般。小姐,你知道金胥娘为何急着回去吗?”
      “我想是老爷身边又多了位轻快人儿。”
      沙祖从小与沈璧君一处,从未有个尊卑秩序,一听这话就懂了。
      “我总担心小姐在白府无人作伴,这就好了。”
      “那你呢?”
      沈璧君抓着她的手。
      “我是草饲命,一个人单惯了。”
      闲聊了半晌,紫竹林出了大半。云翳翻卷,风斜青竹,亮堂堂的黄昏里忽而多了骇人阴暗,来雨的样子真叫人鸡皮疙瘩起。
      “天气阴晴不定,这雨却愈发调皮了,来得急,下得厉。就昨一晚秋水台后院里的竹子倒了好几株,扰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小姐,秋水台再苦,却也有好处,现下几个白家姨娘都走了,早就落了清静。我就在这帮小姐照料阿娘,等下次小姐再得了出城安排,说不定阿娘就好了。”
      “你是说,我只顾安心过日子,不用来了?”
      “小姐还不放心我?”
      多说了几句,雨便噼里啪啦降了下来。
      沈璧君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竹林里,只能往回走。她跨马向前,与沙祖依依不舍做了挥别,便冒雨回去了。
      紫竹林里的雨不算大,可刚一出林子满眼都是一株接一株如灯笼般的鹅蛋雨串,风胡乱地刮着,那雨串好似秋千,哗啦一下起来又哗啦一下落去,密密匝匝,轰轰烈烈。
      她瞧着,心想,这雨里头可真不是人该待的地方。
      马似乎也认定此路不通,说时迟那时快,便要回头。沈璧君拉住缰绳,与马僵持起来。
      她看见马蹄没入高起的一小层水中,心焦起来。
      这可怎么办才好?
      想了一会儿,只好硬闯了。她左手急急拉着缰绳,右手抽出马鞭时刻准备鞭打。深吸一口,冲入雨幕中。不一会儿,身上便湿得透透的了。乌黑长发紧贴在身后,似是顺滑,却都缠成死结。眉毛好像漏水的花瓶,一娄水一娄水往眼睛里送,害得她不一会儿便要来回眨眼去水。可刚抹开一层水幕便又来一层,嘴里咽下几口,蟋蟀扣针紧紧拉扯着披风的领口却成了堰塞湖,再加上整个衣服一直往后压着。沈璧君觉得,若她今日不被雨浇死,恐怕也会被自己满身层层叠叠的衣裙与披风勒死。
      于是,只好下马脱衣。这水浇透的衣裙重如铅块,一不留意,两个指甲就给膈囵断了。她紧着对嘴吹了,只见那两个半甲指头如血瀑红彤彤的,丝丝腥血突突出来,随即又被大雨飘了去。不得已,她只好歇了右手,左手扯下披风与曲裾,再扯下包身的内摆。
      站立于雨中收拾了半晌,人到轻松了许多。
      再次上马,一鼓作气,便冲到了城门处。
      “唷,嫂子,怎么是你呀?”
      门卫收了牌子,抬头冲着沈璧君笑。
      沈璧君刚想骂一句,可临了又想玩笑。“唷,单身汉,怎么是你呀?”
      公孙琪向手下勾勾手指,又转头对沈璧君说,“下来吧,反正进来了,歇会儿再走。”
      “你倒是熟络,咱俩才见了几面?”
      “一面,月黑风高里见的。我这不是为我哥那傻子慰劳慰劳你么?”
      两人进了里屋,几个门卫神色紧张,赶紧站起来。
      “苏颖,”公孙琪喊了其中一人名字,“带弟兄们到别处休息,然后把自己这身衣服脱了拿过来。另外,再拿些,呃,就拿昨天吃剩下的肉饼。”他转头向沈璧君说,“这肉饼是我娘做的,可好吃了。”
      “那我穿什么?”苏颖没有走的意思。
      “先将就人家姑娘这边。这里就你这身是昨天刚领的。”
      所有人都出去了。
      屋内一下子空了不少,看着空荡荡的。
      “最近风声紧,京都里都不安分,还不如在外征战得好。”
      “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沈璧君刚问,门帘便开了。苏颖抱着自个儿的衣服进来,身后还跟了个胖乎乎的墩子。他低着头,不说话,刚放下肉饼,转头就走。
      公孙琪瞪他一眼,站了起来。“我先出去收拾他们几个,一会儿进来。”
      沈璧君还从未穿过男式衣服,自感新鲜,人一走便急忙去插了门栓,哼着小曲换起衣服来了。鞋、袜,肚兜全挂了水,一拉便散了架子,像是新鲜树叶从身上剥落下来似的。为了不让人偷看,她离火盆远远的,只站在了墙角,这会儿倒好,墙角森森冷气,凄冷雨水又离了身,这身上总觉得黏糊糊的。
      她撩起头发,用发簪固定住。再挤了肚兜里的水,仔仔细细擦了全身。换上男装时,她还心血来潮比划了一下。弄得那炭盆里的火星子砰砰直冒。
      “我好了。”
      她一看门,苏颖还有其他几个侍卫几乎跌倒在门槛上。
      “瞧你们,想看不会去胡钰楼看呀。公孙琪呢?”她向外张望。
      “他嫌饼不够多,亲自给你拿去了。”
      沈璧君一回头,一堆饼搁在桌上,心想,他以为我属猪的呀。
      “行,我就当你们是饿了。进来吧。”
      沈璧君发出邀请,可没人敢向前一步。
      “干嘛呢这是?”
      公孙琪抱着老大一笼子肉饼来,也不顾周围手下眼馋,全都给沈璧君端了进来。
      “愣着干嘛,过来吃啊。”
      她看看之前的一盘子肉饼,又看看盘子左边这篓子肉饼,本来又累又饿却一下子饱了。
      “诺,拿着。”公孙琪挑了个最大的给她。她接了,他一挡眼瞧见了她的手指,一把抓了过去。“门外的,给我拿创伤药和热水来。”
      话音刚落,门外头脚步声哗哗动了起来。
      “不疼啊。”他凑近了吹吹。
      沈璧君忙得一缩手却被他使劲儿拉住。看他关心,只好说,“雨大,刚弄的。”
      “我知道是刚弄的。”
      热水拿来了,创伤药膏与纱布都拿来了。
      “姑娘,你这指头咋弄成这样?”
      沈璧君没回答,只顾着说,“你们城门倒新鲜,这么多玩意儿。”她目光扫过炭盆,攀上桌面。桌上摆满了纱布,暗紫色创膏,剪刀,棉线,当然,还有两篓子健胃补脾肉饼。
      看看桌上又看看公孙琪。他倒好,刚丢下了城门就捡起了她断甲指头,还专心致志包扎着,这是当值的样子吗?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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