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套的柏木经刻在了沈璧君背上。”
“这事恐怕阿君自己都不知道。”
“是吗?”
那人若有所思。董驹城则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谈的如何了?”只见宛秋抱着筑琴走进来。
筑琴小而轻,方便携带,是出行时最受欢迎的乐器。宛秋怎么毫无顾忌就拿来了?
“坐你身旁可好?”
董驹城看着她坐在那人身旁,一双媚眼细细打量着那人的脸庞。她重新画了眉,眉角沉绿,如云向后摇摆,拉长。她的唇水润晶莹,丝毫看不出刚撑开他怀抱时的干燥与肿胀了。一袭碧水色薯莨纱,轻盈,飘逸,裙摆垂坠在地,边缘沾了数条成对成对的锦鲤刺绣。大概是喜欢一对对锦鲤,她刚一坐下便将裙摆拉到腿上摆着,叫人好好看。
董驹城看她坐在对面,坐在与他一模一样的那人身边,心里不是滋味。
“你到底是谁?”
他说着,一把将宛秋拉到自己怀里。
“我就是你呀。”
“宋白门可真有心思。”
那人冲着宛秋使了个眼色,宛秋立刻闪身起来。那人拔出筑琴里的短剑就朝董驹城刺去。躲闪不及,锁骨却挡了一下,立即疼得要命。那人再刺,董驹城双手撑地,双脚如蛤蟆腿儿乱动,惊恐万状后退。他瞧了一眼宛秋。宛秋居然无所事事立在一旁,看着两人对打。
那人跳过桌台,一刀向董驹城砍去。董驹城只好撒手躺下,结果头重重砸在了木台上,痛得他快晕了过去。
可再一瞧,那人又是一刀刺来。
完了,到头了,没地方再躲了。
他来不及多做考虑,只好侧身滚下木台,爬了几步,便弯腰站了起来。他伸手去抓宛秋。她侧了一下肩膀,居然躲开了。他从未想过她会功夫。不,连她会防身功夫这种事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又试了一次,结果一碰那些锦鲤,双手便辣痒难忍,酥热不止,全身瘫软无力。
“我说过,姑娘个个都是滚油里烧大的——”
“没一个好东西。”董驹城脱口而出。
宛秋不理,继续说,“况且,是非轻重雨巷里自有一套准则。今天是他家想要你的命,替身都准备好了,我不过是搭个台子而已。”
董驹城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那人蹲下,仔仔细细瞧着董驹城的模样。
“你从小在百府长大,按理说白府待你不薄,少爷们有的,你也都有。可你却三翻四次内心翻腾,总想着命不该如此。前朝十三叔和亲王亲孙,是吗?告诉你吧,雨巷由一介民女造办,自夏周朝建元便起势,三百年来根深叶茂,财可驱鬼掘墓,名可与朝并驾而驱,多少如你这般的,来了又去,多如牛毛,没一个最终光复大业,知道为何?”
董驹城不语。那人先将一块干丝绢盖在他脸上,观察呼吸时丝绢起伏。后又将一块湿帕子盖在脸上,印出他轮廓。不久,鼻高,鼻宽,毛孔细度,两侧红肿斑块都收罗齐全了。
“沾亲粘故之人最是梦得凶悍,可都是些眼高手低的货色,没一个沉得下心,耐得住事的。”
董驹城一听就笑了。这话从宛秋口中说来,倒像是从参透人生的妖精嘴里吐出的妄言。
“成了。”
那人站起来,朝宛秋学了个笑。
她刷刷拍手,“真像,真是太像了。身上还要看吗?”
那人点头。
门开了,几个雨巷特设的守卫大汉。
三下五除二,董驹城又剥得什么都不剩了。那人寻摸着,胳膊、肚脐,双腿、脚后跟,处处瘢痕疤点都摸了个仔细。
“刀给我。”
宛秋从裙衣里拿出刀来。
那人对照着同在红鸾镜里的董驹城,朝腰间划了好大的口子,又用火烧炭笔在周围熏了熏。
“盖起来吧。”
那几人把董驹城穿好衣服,拉他靠在桌台边。
宛秋深吸一口气,“小女子这就送官人出去。”
梓云轩里,风情依旧。
可董驹城经了这么一遭,吓得魂不守舍,不知进退。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知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他根本不该来这儿的。不。他可以来,但他不应该单枪匹马的来。任何事都不应一个人单枪匹马。
是宫变那夜给了他自不量力的信心,是鬼谷门害他有了不切实际的玄想。
是了。若不是西门章迩,他根本不会认识鬼谷门。还有沈璧君,天呀,她才真正藏龙卧虎呢。
年纪小小,天真无邪,那样子真叫人怜爱,可一出了白府便样样拿手。
她说她不会烧菜,结果一到阿娘跟前便端出一道谁也不曾尝过吃过的鲜榨鲫鱼。鱼肉一刀刀仔细割下,内包新鲜采摘的金针菇,着朝天椒与蒜末点缀,教人看得口水直流。
她说她为人懒惰,不想干的事说不干就不干了,可到了阿娘跟前,里里外外,前后左右,都让她打点得利落得当,小厮们个个佩服。
她说她最讨厌的人就是白孝贤,然后呢,不到两三天便跟着这最讨厌之人闯宫,你侬我侬。
当初答应宋白门娶沈璧君,可真是接了祸害进门啊。
他越想越气,气得鼻翼鼓胀,气得双脚乱跳,气得一拳拳捶在酒桌上,小指都捶断了。
正在这气头上,门咯吱一声开了。
董驹城一看,气得反胃。
西门章迩微笑着朝他走来,看着他笑。
西门章迩也不含糊,刚一坐下就拿起酒喝。“好酒,好酒啊。怎么,等久了?我可是在客栈里看了半天不见人才一路问着过来的。看来这雨巷的姑娘比我这粗糙麻子脸有魅力多了,是不是?”
董驹城转头。
“十三叔和亲王的大孙子。”西门章迩厉声,“你需要沈璧君背上那数十套的柏木经引天下群雄竞相争之、渔翁得利,就不许别人作如此想了?鬼谷门不似战国时鬼谷四友在世时那般繁盛,自然主意也庸平了些,”
“原来你知道啊。”
“可这主意再庸平,放在如今这夏周朝乱世之中也算是顶尖了。要不,怎么大家都群起效仿呢?不同的只是你屈居白府多年,只顾练我交给你的功夫,却忘了跟进世事。”
董驹城哼了一声,瞧着窗外。
“正是如此,沈璧君才倾心啊。更何况,”西门章迩随意瞧瞧四周。“若是换了我,这一下午的折腾有人一定心满意足了。”
最后一句挽回了董驹城破碎敏感的心。他自然没有告知之前发生的事。太丢面子了。西门章迩也不是什么发小兄弟亲密无间,不必要什么都了解。
宛秋走出庭院,挥着手,笑眯眯送“素面人”离开。
“秋妹妹这次可真是丰收啊。”一小厮说。
宛秋笑了。“要做的事还没完呢,”言毕,她又看看这低头小厮,“不过今天可以休息了,跟我来吧。”
原定下给一锭金子,现下宛秋阔绰赏了他五锭金子。
“还有一事。”
“宛秋姐姐尽管吩咐。”
“让章迩完事了把那登徒子撵出去,以后也不准再来。”
“素面人”孙弼骑马日夜奔驰,回到京都。换面用具、皮料已由鸿威镖局先一步送达。他一到弗恩客栈便叫人牵了马,上楼改面洗声,便急匆匆进了白府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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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弄之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