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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1/2页]

木兰花令 沈轶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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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皇上正要去探望禾静颐。但他不喜欢目的性过强,时间这种东西,总说是白驹过隙,千帆过境,可有时候,却是过的非常缓慢。与不开心的事在一起,与无聊的事在一起,都会让他痛苦万分。他从来不是什么贤明的君主,他自己知道的。每次揽镜自照,发现发丝中白须又增加了许多,他便觉得人生已荒废了,可错误已经铸成,许多缺漏来不及补救。哪怕他现在想做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也是力不从心了。他对奏章不熟悉,他无法理解忠臣们的暗语,他甚至无法自己判断与抉择。这两种能力,他本来是有的,可此去经年,玩乐日积月累,沉醉日复一日,他便像个扑向这些蛛网的飞蛾,自以为是相信自己能以庞大身躯撼动蛛网的阻拦,可撞上去了才知道,一朝错,便万劫不复。
      他并不真的喜欢玩乐。在他的内心,他可以对任何人大胆宣誓,他一点都不喜欢玩乐。他真的从未在玩乐中体会过什么叫做真正的潇洒不羁,什么叫做江湖义气。
      无病那几年时常微服出宫,每天宛若天女散花似的以钱会友。其实,回过头想想,他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做什么。后来便病了,太医说不出来什么病,江湖术士一个个也全都为了讨赏。每次来了,试一个方子,讨一笔钱,到头来,他们倒是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到让皇帝自己成了傻乎乎的受害者和将死的试验品。
      他厌恶听人玩弄。他厌恶那些将他当做傻帽,病还没治好便大摇大摆走出去招摇撞骗,飞黄腾达的人。所以,他要杀了他们。治不好就杀了他们,看他们还有谁敢在他面前耍威风。
      然而,时间长了,没人来治病了。
      全国上下都说皇帝得了怪病。当然,这还不是他们口口相传最多的宫中密事。他们说的最多的,是皇帝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开什么玩笑。
      他就是活给他们看,活给天下人看。
      就算糟践了祖宗的基业,他也不准天下人负他,只准他负天下人。
      这么一来二去,终于有一天他感觉好多了,他开始做梦了。做了梦就有了人生的目标。在这里,他要感谢太后的凶狠毒辣,要不是她在前朝斩杀蠢蠢欲动的群臣,夏周朝周氏的皇位恐怕咋就灰飞烟灭了。所以,为了感谢母亲,为了感谢让他人生再次充满希望的梦中仙子。他便要找她,他要赶快醒来,他要与她见面,要与她翻雨覆雨,要与她一起,为这大堤将倾的夏周朝重新振作起来。
      非常幸运。他找到她了。
      她的名字非常美,叫做禾静颐。
      他见到她第一面时还有些动摇,他老毛病又犯了,他似乎对禾静颐身边的沈璧君也感兴趣。
      然而,他知道,禾静颐才是他的枕边人,而沈璧君全身是刺。
      这几日,禾静颐谈起这位好友,总劝他,“她与我是天大的不同,我们都喜欢读诗书,可我喜欢读诗经,喜欢诗经里朴实无华,脚踏实地的打趣。可她就喜欢什么战国策,兵法之类,觉得那是冒险,是新奇。”
      是的。沈璧君这人,顶撞上头似乎是为了满足一时的新奇,并没有长远规划。她似乎自己还茫然着,她入宫选秀不过是应了光禄勋晏奕大人要求,觉得既然在民间待烦了,那就进宫里去吧。可这一路上颠沛流离,看了太多,她又不想入宫了。仿佛内心里突然认定,入宫成为妃子似乎背叛了自己一路来看到的一切劳民伤财。
      “可她究竟想要什么却一点不知。”禾静颐依偎在他身边,边剥杏仁,边温言款语地撩拨着。“她的信念是别人注入的,行动是随波逐流。就连喜欢,似乎也摇摆不定。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无动于衷,对不喜欢的人却又殷勤备至,仿佛她根本分不清心之所属。”
      “爱妃的意思,你这位朋友不懂自己的心。”
      “很难,不是吗?我倒觉得只有极少人懂得自己的真心,也只有极少人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他笑了。他知道,昭仪这话绝不是单纯形容朋友沈璧君,而是有心说给他听,原谅他的过去,谅解他的错误,鼓励他重新开始。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如此理解他。就连太后也都是连连斩人,让宫中人人自危,敢怒不敢言。
      如此气氛,能好到哪儿去呢?
      “皇上,昭仪的紫宸宫到了。”
      仪仗在宫外停了许久。太监们看皇帝若有所思,便一直悄声站着,等着。
      “哦,那让朕下来吧。”
      他下了仪仗,抬手压了压,自己走进去了。
      抬轿子的宫人一直用余光瞄着皇上,等他进去。
      李总管与皇上的身影没入了紫宸宫的内殿,大家才真正松了口气。
      “唉,有没有觉得——”
      “别说话。”其中一个带头的说。
      “王管事,我可是真心诚意这么说,大家都没感觉到吗?自从这昭仪娘娘一来,咱们每天虽都是一模一样的活儿,可这气氛可比以前好受多了。”
      “看你还敢说,看你还敢说。”管事之人一个一个拍他们的脑袋。
      话音刚落,紫宸宫里便传出欢快笑声。
      抬架工人也不理管事,即刻静声谛听。
      “皇上今日怕是出不来了。”
      说着,大家便自顾自地聚在一处聊起天来。
      “唉,我给大家说一事。”抬轿工人贼呼呼地朝紫宸宫里的看看,“那日昭仪出来,正好皇上下轿。这昭仪呀,拉着皇上的手暖心摩挲着,这眼神呀却都瞟着我们。”
      “尽吹牛,昭仪这么高的位份,能瞟着你们?”
      “那日我也当班,当真是瞟着我们。之后呀,就让贴身服侍的庚奴姐姐送来了这个。”
      别人刚要抢,那抬轿工人一下子缩了手。
      “给我瞧瞧。”
      “这可是昭仪给的创伤膏,专门抹肩膀的。”
      大家刚要起哄,却见庚奴早已站在了外殿门边。
      “哟,看你们,招骂了吧。”
      大家都收了声。
      庚奴笑了,手向后一挥,齐齐三四个女官出来了,手里攥着一娄一娄的大白馒头与咸菜。
      “今晚大家就地歇着吧。”
      说完,庚奴进去了。
      “王管事,你看见了吧。这馒头,这创伤膏,都是真真的。”
      “咱皇上呀,要有福了。”
      内宫里,禾静颐让人找来了栀子花点缀其间,屋里虽燥热,这栀子花香无端带了一股子的清凉之气,让人看着好不爽快。
      “朕琢磨着给你搬个地方。”
      “这好好的怎么——”禾静颐说了一半,皇上便从后头拢住了她的腰。于是,她只好改了语气。“妾住的离皇上够近了。”
      “我看不够近。”
      “都住进心里了还不够近?”
      皇上笑了。“爱妃这一天都在做什么?”
      禾静颐转过身来,挣脱开他的怀抱,拉着他来榻上坐下。自己则跪在一边将头靠在他膝盖上。“皇上先说。”
      皇帝摩挲着她的脖子。“今天看了光禄勋晏奕的书简,言辞恳切,倒是情绪有些激动。说是几个亲王在外互相起哄,还没等我出手便死伤过半。对了,给你说点儿好玩的。”
      禾静颐靠在他膝头,仰望着他。
      “知道斌都王周霍吗?”
      她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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