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白十二所预想的,她们应该一大早就出去,然后在怀树镇好好地游览一番,毕竟她们的这场旅行已经开了个非常匆忙的头,接下来也该稍微放慢脚步,享受一下沿途的风景了。
但事实证明,白十二的预想过于粗糙了,她忽略了“一大早就出去”这个决策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一大早”的时候,公羊已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把她叫醒未免太不妥当了,习惯了早起的白十二只好轻手轻脚地更衣梳洗,再过了一会儿,下人过来敲门,说是陶掌柜给二位准备了早饭,这就送过来。
看着摆了满桌的丰盛早餐,白十二更为难了,就这么一个人开始吃好像不太妥当,但叫醒公羊已同样不太妥当。
现在她倒是非常理解陶轩的感受了。白十二抓起筷子,在桌边发愣。走又舍不得,留下来又受不了,怎么选都不对——她昨晚是不是有些太苛刻了?
都说吃过苦的孩子多半早熟,但再怎么早熟,陶轩也只有十来岁,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逼着他去为这样两难的局面下一个决断,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白十二舀了一碗粥,小心翼翼地不把碗和勺子碰得叮当响,省得会吵醒公羊已。正因为是两难的局面,才不能由别人来做决定,哪怕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哪怕无论哪个决定都会让他痛苦万分,他也得自己做出决定。
身后忽然传来两声闷响,惊得白十二差点把碗给掉在地上,她转头一看,是公羊已从被子里伸出手,正在敲床柱。
“别敲了,我听见了。你醒啦?”白十二放下筷子走了过去,“睡得如何?”
公羊已摇摇头,不知道是说没睡好,还是说没睡够。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来,指着桌上的茶壶,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要喝水?”白十二走过去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今天没什么事儿,等会儿出去逛逛?”
公羊已没回答她,她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去摸她睡觉时一直压在枕头底下的荷包,单手在荷包里翻捡了一下,抽出来一张“我现在不想说话”。
昨晚公羊已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中途一次都没有醒过,可现在她还是困。她曾经详细地向公羊辰描述过自己的感受,然后才知道自己的困和别人的有些不同,让她成天都睡不醒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疲倦,更多的来自于心灵而不是身体。
看得太多了。公羊辰这样解释。天卜之眼实际上是在用你的头脑来心算,而且几乎一瞬间就能全部算出来,你想想看,用这么快的速度心算那么多东西,能不累吗?
不过不管她感受如何,旁人看起来她都只是单纯地困了而已。表面上确实没有什么区别。
她一口气喝完了白十二递过来的茶,然后就坐在床上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昨天白天用了天卜之眼,晚上又为了等陶轩一直熬到巳时末才合眼,公羊已在公羊府的时候从来都是想睡就睡,还从来没有这样硬撑过。
“要不你再多睡一会儿?”白十二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来,不然她肯定一整天都要活在吵醒了公羊已的负罪感当中,“反正……反正今天是确实没什么事,你想睡到晚上都行。”
公羊已还是摇摇头。她这会儿半个字都不想写,当然也就没法告诉白十二她是在纠结什么:她又想出去走走玩玩,又想继续待在屋里睡觉。
小时候她还经常嘲笑有些贪玩的弟弟妹妹们,尤其是经常玩着玩着就在院子里睡着了的公羊未,按理说人都是越长越大的,但她怎么越长大越能理解小时候的公羊未?
不知道是公羊未早熟,还是公羊已越长大越孩子气了。
“……”公羊已对白十二比了个口型。
“什么?”白十二刚才没看仔细。
公羊已懒得说话了,她抬起手,用整个手掌在脸上轻拍了两下,本来她是不指望白十二能像照顾她多年的王婶一样明白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的,但白十二心领神会,站起来去给她拧了一块湿毛巾,折了一折放到公羊已手里。
毛巾在脸上重重地抹了几把之后,公羊已差不多清醒过来了,但她把毛巾放到白十二手里的时候,天卜之眼又犯了毛病,她只好飞快地别过头,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看。
每天早上刚醒来的时候,公羊已都是一副和每个人都有仇的样子,但只要毛巾捂到脸上,让她清醒过来了,她就又会为自己刚才的态度后悔。她坐在床上,纸笔不在手边,便依照惯例拉过了白十二的手:“出去走走吧?我也想看看怀树镇还有没有其他闲事好管。”
快入冬了。不过,还只是快了。
她们刚出门的时候,还觉得晨间的风带上了冬日的寒意,等她们走到街上,却发现她们正碰上了一个晴朗的好日子,阳光照得身上暖融融的,连带着街景也显得尤为可爱,似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街道两旁的叫卖声和阳光一起把人给围住,让公羊已觉得惬意极了,为了不让天卜之眼在这个时候来搅局,公羊已闭上了眼睛,抓着白十二的衣袖跟着她往前走。
白十二从来没见过真正的云游卦师,或者说,除了公羊家的人以外,她压根儿就没见过真正的卦师,在她的印象之中,卦师总要带一面旗子之类的东西,不然从何招徕生意呢?又不是每个需要求签问卦的人,都会像陶轩一样撞上来。
不过眼下看来,公羊已并没有那么做的打算。她也没有摘下斗篷,露出身上的卦袍,只是小镇上的消息传得飞快,公羊已和白十二的特征又极为好认,似乎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陶掌柜家里有两个卦师留宿,一个披着斗篷一言不发,另一个不光没穿卦袍,还是个瘸子。
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公羊已确认了这一点,她睁开眼睛,借着宽大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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