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公羊子什么都不敢说。他总感觉,公羊辰收养自己,供自己吃穿,教自己卦术,已经是无以为报的大恩,他怎么能再说“我不想学卦术,我想继续学吹笛子”呢?公羊子只敢暗暗地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要去说的,等他再长大一点,他就要去说,二姐肯定也会帮他的……g只是他没能等到哪一天。
现在,与卦术最无缘的公羊子反而成了纵观整个棋局的人。
姚子书这封“公羊未”写来的家书重新封上,让人送去公羊府,然后他坐在椅子上,颇为头疼地思考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他已经告诉了公羊辰自己的立场,短期之内不必再烦恼什么,太子那边他也只需和往常一样,假装承天宫里住着的就是天卜公羊已。
最需要他烦神的问题就是公羊未了。
姚子书抓不到任何和公羊未独处的机会,也就无从告知她自己的身份。他之前尝试在承天宫附近吹起笛子,结果不但把公羊未给引了出来,还把白楠也给引了过来,他只好匆匆离开,只期盼着这熟悉的旋律能给如履薄冰的公羊未带去一丝安慰。
也许这其中有很多单靠想想不明白的事情,但是公羊未至少可以知道,公羊子回来了,无论以何种身份何种形式,他现在就在皇宫中,就在她左右。
白十二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吵醒的。她飞快地给手中的弩|弓上好弦,撩开帘子确认公羊已还在马车里睡着之后,立刻站到了驭座上,居高临下地环顾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就在她昨晚为了腾出车厢里的位置而堆放到了地上的那堆麻袋后面。
白十二瘸着一条腿,要跨上或者跨下这种大落差的时候,难免比常人要费劲得多,她想了想,还是直接从驭座上跳了下来,扶住马车好让自己用单脚站稳,然后慢慢地走向了那堆麻袋。
白十二没有特意把它们叠得很高,只是简单地放成一堆而已,那后面大概只够一个成年人勉强藏身,所以白十二确信自己手中的弩|弓就足够应付了。她希望自己没有因为见识短浅而误判——江湖之大她是能明白的,但总不能大到让她刚出凌昌不久就碰到和白楠差不多的人物吧?
窸窸窣窣的声响停止了,白十二的脚步也跟着顿了一下,她平举起手中上好了弦的弩|弓,心中却还在犹豫要瞄准哪个部位。
在绕到麻袋堆后面的这几步路里,白十二用她平生最快的速度下定了决心:假如对方手中有武器,就一箭穿喉!
但其实,她怀疑自己能不能够瞄准着某人的脖颈扣下扳机。她真的能做到吗?白十二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没错,但她的弓与弩所指都是靶子,就算对准活物,也顶多是飞鸟之类的兽物……逃出公羊府时被人追击,不得不出手的那次,是她第一次瞄准活人。
即使有了那个第一次,白十二还是未能完全越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失手,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怯懦,就让公羊已也置身于危险之中。
当白十二绕到了麻袋后面,看清楚了发出声响的究竟是什么之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蹲在地上,拼命地把白十二买的食物给搬到一张包袱皮上,他当小偷似乎当得太专注了,连有人走到自己身后都没注意到,还在继续往他的包袱里塞东西。
那些麻袋里的米面他动都没动,拿的全是蔬菜水果还有肉,又走近几步之后,白十二都快要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了。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白十二再度握紧弩|弓猛然转过身,却发现又是虚惊一场:只是公羊已也走过来了。
少年还是没有发现,他盘腿坐到了地上,开始挑挑拣拣,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似乎是为了装更多东西回去,挑了一些他不怎么爱吃的蔬菜水果出来。
白十二和公羊已抬起头相视一笑,公羊已往少年的方向指了指,示意白十二出声吓吓他。
白十二憋着笑,故作严肃地咳嗽了两声,少年丢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先看了看白十二,再看看公羊已,“啊”地惊叫了一声,然后朝着公羊已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仰头哭叫道:“卦师大人!救救我吧!”
这回换白十二被他给吓到了。被吓到的同时,白十二也在想,原来公羊姑娘所言不虚,这身卦袍真的就是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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