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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瑜没了[1/2页]

秀秀 璇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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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梦见什么?”
      “我站在一个很高的悬崖上,下面人来人往,有的我认识,有的我不认识。他们都很冷漠。有冲动跳下去,摔到他们中间,搞一个恶作剧。”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精神紧张,有些自视清高,同时又深深自卑。”
      坐在我对面的心理医生卢说。他四十岁左右,是个整洁儒雅的男人,穿华伦天奴的铁灰色西装,里面的深紫色衬衣敞着领口。
      “什么时候开始做这样的梦?”
      “半年以前。”
      “半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翻翻日历表。半年前……我的头开始疼起来,想不起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试试催眠,好吗?”
      我无措地点点头。
      “放松……现在你很安全,不用担心,完全放松,好,就是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暖的魅惑力,不知不觉,我真的放松了不少,身体似陷在一幅巨大床垫里,舒适的暖意包裹着我,睡,睡。
      “今天是2002年6月12日,一个美丽的早晨,你看到了什么?”
      那天早上,我出门,像往常一样搭公交车去上班。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在一个进出口贸易公司做秘书,公司不小,员工上百,地处繁华区,薪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刚毕业的时候也是豪情万丈,总以为自己可以创出一番事业。直到现在,还是住三百块钱一个月的单身公寓。
      搭公车,我喜欢坐靠近窗口的座位,看沿途街景和人群,任思绪去到好远的地方。可是那天公车很挤,根本坐不到位置。我站在人群中间,小心地将手提包护在胸前,手心直冒汗。售票员走到面前,我手忙脚乱地从钱包里摸出一个一元的硬币。
      “叮叮当……”硬币从手与手的间隙中滑落,不知落往何处。从钱包里重新拿出一张一元纸币递给售票员。
      “这是你的钱。”那枚硬币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拿着它的那只手白晰修长有力。
      售票员把那枚硬币接过来,给了我车票。我回头看那只手的主人,个子很高,怕有一米九,单眼皮,尖鼻子,薄嘴唇,黄皮肤,搭配在一块非常俊秀。最特别的是那双瞳,大而圆,罕见的亮蓝色,清澈剔透。我呆住,忘记了道谢。他微微一笑,别转头去。刹那间我脸飞红,太失态了。
      可是,这车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向他行注目礼。
      “眼睛,蓝色的眼睛!”我叫起来。
      “秀秀,醒过来。”心理医生温柔地命令道。
      我悠悠然醒转,眼前是卢医生亲切的脸,他的额上有细密的小汗珠。
      “你记起来了吗?”
      我摇头,我的朋友里没有这样特别的人物。
      “下周同一时间来这里。”
      “好的,卢医生,谢谢您。”
      “不要这么客气,我是计时收费的。”
      “收费是理所当然,客气是教养。”
      他不答,只是笑着拍拍我的肩头:“放轻松些。”
      搭电梯到七楼。同乘者是三男两女,均是白领打扮,可是领带倾斜,脂容散淡,掩饰不住的疲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除了同住七楼的从瑜,我无心跟任何人打交道。我有过跟这种住公寓楼的男人约会的经历,如同劫后余生,再也不敢轻举妄动。首次约会便是我掏钱付帐,还要叫出租车送醉醺醺的他回去。第二天并不打电话来道谢,毫无礼貌。偶而打电话来,是想试探你肯不肯与他共渡良宵;一周之后,便开口哭穷,问我借钱。
      从一个欢场到另一个,开车到滨江大道去兜风,跳舞至天明,把住腰的那双手换了一对又一对,这样不是不好,我只是厌倦。
      开门进房,一股浓洌的鸡汤香味飘入鼻孔。“从瑜,是你吗?”
      “好香哦,快谢谢我。”从瑜穿着大衬衫,棉布裤,从厨房里走出来。
      “什么东西?人肉叉烧包?”
      “你真是我肚里蛔虫,这也能猜出来。”她故意睁大双眼。
      我凑近她的脸孔:“什么睫毛膏?‘美宝莲迷你?”
      “我的薪水只够买这个,连学生妹都用它。”
      “不同,她们向家里要,我们是自己挣,买得开心,花得放心。”
      “我想‘迪奥会让我更开心。”
      “一管口红两三百,薪水的十分之一,未免太奢侈。”
      “所以定要找个有钱人结婚。”
      “祝你心想事成。”
      “为什么不呢?我健康,漂亮,能干。”
      可是男人总跟漂亮而愚蠢的女人结婚,聪明的女人他们是降不住的。
      这时我才把包扔到沙发上,鞋袜一脱,光着脚在地板上走。脚心有些麻酥酥的,像被亲吻。帮从瑜把菜饭端上桌,由衷地说:“从瑜,男人娶到你真是一种幸福。”
      “这世界上还有男人吗?咦,我怎么望过去全是女人?”从瑜说。
      我绝倒。
      “没有好男人你应该哭才对,这么开心是何道理?”
      “没有好男人没关系,至少还有好女人。”
      “看不出你这么乐观。”她讽刺我。
      “好说好说。”
      吃饭的时候从瑜问我:“晚上去跳舞好吗?”
      “我现在都快睡着了,还有精神去跳舞?”我头也不抬地说。
      “你都快发霉了,成天睡睡睡。”
      “文件处理了一叠又一叠,我又不是机器。机器尚且会耗损,何况人乎?”
      “你以为世界离了你会停止转动?再玩命也不过如此这般。”
      “小人物只能奉献给小事情。从瑜,你如此富有批判精神会很累。”
      从瑜打个哈哈,并不与我理论。从瑜半年前来到这个城市,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经纪,别人可以朝九晚五,她却是朝九晚九,很少像今天这样早回家。
      “咦,工作狂今天转性了?”我揶揄她。
      她呻吟一声:“我也是个人,而且是个女人,为什么不应该多点时间享受生活?老天太不公平。”
      她开始发牢骚,我默默地听着,心戚戚然。我也跟她讲我工作中的事,不外乎不公平的待遇,同事的排挤。她也如我这般听,我们互为对方的垃圾桶。但是我们都很少讲过去的事情,童年、少年、大学时光,那难道不是我们一生中最好的日子吗?也许怕讲出来,更衬出如今的落魄和凄凉。我们都不愿做停留在回忆中的人,向前向前向前。
      从瑜把碗筷一丢,伸个懒腰:“今天该你洗碗。”
      我拿了一个苹果上床坐着,看一本叫《喜宝》的小说。渐渐双眼迷蒙,撑也撑不住。从瑜走了进来,我惊奇地打量着她。她穿着一件低胸的缀满亮片片的上衣,一条绷得紧紧的牛仔裤,勾勒出腿臀部的迷人曲线。
      从瑜微笑:“秀秀,你好睡。我走了,你也不送我一程。”
      我诧异地说:“你还没出去跳舞吗?”
      从瑜不回答,面对着我朝门的方向慢慢退。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我惊醒过来,有一刻恍惚,不知道刚才的情形是幻是真。拍门声越发急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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