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史玉一跺脚:“得,我去试试。”大步走到门口,迟疑片刻,慢慢推开了门。
“怎么了,三爷?”一个太监瞧见钱史玉煞白的脸,身体一动不动,“瞧见什么了?”
他将信将疑地望门里一瞅,一声凄厉的尖叫夺口而出:“云主子!!云主子!出人命啦!”
“太医!太医在哪啊!来人,来人哪!”
大年三十。按照惯例,皇帝要摆盛宴,邀请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共享恩泽。
文华殿内,珍馐百味,美酒歌舞,好不热闹。殿外,金武昌则佩着宝剑,慢慢踱步,巡视侍卫们是否尽心办差。
“一年,又过去了。”他心中感叹:‘洪康13年,恐怕会有更多的疾风骤雨啊。
突然,太医院的柳宗行急急跑来:“金大人,你倒是给下官出个主意啊。”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金武昌皱起眉头:“这大过年的,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瞧你跑得,帽也歪了,袍脚乌黑,哪里有朝廷命官的样子。”
“金大人啊!”柳宗行急得直跺脚,“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拿我说笑。你倒是给我拿个主意啊。”
金武昌见状,收敛起笑容:“什么事啊?”
“按说这大过年的,万岁在里面大宴群臣,下官是不该拿这事去烦陛下的。况且,新年将至,禀这事也不吉利。但……但不说,怕皇上日后要灭了我满门。”
“到底什么事啊?”金武昌瞧着,也觉得很不对劲。
“云主儿,云主儿,刚才……殁了。下官昨晚诊治的,已是风寒入体,神志不清,用人参硬吊了一日,到酉时,实在不行了。下官素在景苾宫当差,知道皇上极宠爱云主子。虽然半年前把她贬到璃音院,心里却是时时牵挂,几天前还特意嘱咐下官带上好的雪莲过去,给云主子补身。这下,云主儿殁了,下官是报,还是不报啊?”
金武昌脑子里轰得一下,他陪伴皇帝多年,知道云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但眼前真不是奏报的好时机,这满朝的文武百官,皇上有什么理由弃之不顾,赶赴他地呢?
他咬咬牙:“你先别声张,我会找机会禀明圣上,皇上要问罪,我俩一起扛下便是。”
柳宗行望殿里瞥了一眼,皇帝正满面春风地给寿王爷敬酒。
完了,百姓都说年关难过,今日怕是我柳家的最后一天了。
想罢,朝金武昌拱拱手,失魂落魄地走了。
金武昌却是呆立着一动不动,脑子里千转万转,却始终想不出个万全的好主
意。
戌时,皇宫里开始燃放烟火。皇帝站在九龙台上,望着天空里一片姹紫嫣红。
云儿,这是第一次过年,朕的身边没有你。每到这时,你便会说:烟花岁岁如昨,却是一次的风景,片刻的欢愉。你的忧伤,溢于言表,朕却道你小女儿情态,为赋新词强说愁。
“云儿,你看见了吗?虽然你身居别院,但这漫天的灿烂,却是为你一人而放。”皇帝低声轻语道。
金武昌见状,实在不忍,眼泪夺眶而出:“皇上,臣万死。”
他在地上猛磕了个响头,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消息。
皇帝的脸上立刻没了血色,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金武昌。周围的王公大臣们都被他那骇人的神色吓住,整个台上一片死寂。只见皇帝颤抖着双手,抄起旁边一个侍卫的长矛,就要往金武昌的脑门戳下去,拎到半空,却再也抓不住,当啷脱手。
他踉踉跄跄地一把推开众人,往台阶奔去。侍卫们急忙持火把紧追而下。
“父皇,这是怎么了?”钰王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抬头问身边的流霞。流霞却是茫然地摇摇头。
璃音院里已经哭声震天。吟竹扑倒在地,几乎哭昏过去:“主子啊,吟竹有罪,若是早来一刻,断不叫主子生了这绝念啊!眼看皇上回心转意,主子怎么就走了啊!这叫吟竹怎么活下去啊!皇上,又怎么受得了啊?”
“住嘴!”皇帝一脚踢开院门:“云儿素喜安静,你们这帮狗奴才,在这吵吵嚷嚷,装什么忠心,作什么死样!都给朕滚出去!”
宫女、太监们看见皇帝青筋暴出、眼露凶光,吓的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皇帝看着云裳静静地躺在雕床上,脸色安详,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就像有千万把刀在搅。
‘云儿,你好狠的心。你早已立下死志,却要用话来诳朕,要朕许你一个平安。朕今生负你太多,也不欠这一回。这偌大的皇宫,没了你,只是一片废墟罢了。
皇帝眼里淌下两行热泪:‘自始至终,哪怕是凌家真的反了,四哥也舍不得杀你。因为云儿死了,四哥又哪里活得下去。
他脑里一片混乱,心中万般悲凉,只觉万念俱灰,一摸腰间匕首。
“皇上不可啊!”一个太监却上前用力按住了刀鞘。
皇帝一愣,太监忙撒了手,在地上死命磕头:“皇上保重龙体,若是有了什么差池,云妃娘娘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
“你……你这个奴才,怎么敢……违抗圣命,还杵在这里?你…哼…朕要砍了你的脑袋,夷你三族!”
钱史玉咽了口唾沫,心跳得都快出了嗓子眼:“皇……皇上,奴才是守着云主子去的。主子殁前,曾命奴才把一封信亲手交给皇上。”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札,双手捧着,呈给皇帝。
皇帝一把夺过信,扯开封皮。
只见信上写着:“幸与君相逢,得伴左右数载。奈何情深福浅,原与他人无该,下世江南诗苑,再待君来。
最后一行泪迹斑斑,写道:四哥之言,字字在心,若有相负,云儿虽死难安。
皇上长叹一声,手中信笺落地:云儿,你果然是最知朕心,可也就是你这玲珑心肝,叫我俩互相折磨,不得善终。
肃宗13年2月。初一始。
皇帝罢朝三日,移云妃凌云裳灵柩于景苾宫,不眠不食,哭昏数次。十岁的钰王则以头触棺,血流满面。
初七。皇帝追封凌云裳为贤淑恭和皇后,由其子钰王护送灵柩回杭。
其后,钰王上奏愿长伴母后于侧,不忍离开回京。皇帝遂封其为吴王,永镇江南。
但世间传闻,钰王疑父皇逼死了亲身母亲,心生怨恨,不愿归京。
5月,三位异姓王爷撤蕃。
7月,凌家平反。但凌家老小,只回来了部分,凌云逸的妻子、女儿抗旨,滞留苗疆。皇帝没有治罪,只是赏赐了众多金银布匹和一道匾额,上书:国士无双。
第三章 年夜[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