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13年2月小年夜。
一群打扫处的小太监正在泰极殿外忙得手脚不停。即便是外墙过道,平时罕有人至,也用笤帚扫了又扫,热水冲了又冲。
带头的小太监喜旺约莫20上下,长着张娃娃脸,却一副老成持重的神情:“小六儿,这里可还有不少冰碴子,要是让哪位贵人硌了脚,我们可都担当不起。”
“王七,瞧你那痞懒样,若让钱公公看见,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太监们闻言,一个个缩起脖子,更卖力地打扫起来。只有一人,却甩手把铁锹扔到了一边,铁锹依着墙,慢慢地滑下来,压进积雪,“扑”地一声。
喜旺心中恼怒,猛一回头,瞧见那人睁着一双炯炯生光的眼睛,倒背着手,脸上带着气愤的神情。
喜旺硬生生地把嘴边的恶毒语言吞了下去,换了副冷冷的口气:“我道是谁,原来是钱三爷。好啊,三爷若累了,自去歇一歇,由我们这些卑贱的奴才去做即可。”
钱史玉是打扫处总管太监的远方亲戚,因前年川南的水患家破人亡,无以为继,不得已投靠宫里,做了个专职打扫的末等太监。因牵着总管的人情面,整个打扫处上下都对他还算恭敬。他又为人正直讲义气,做事卖力、踏实,传言说上头已经打算举荐他到殿上去。
“喜公公,为上头做事我们人人尽力,光这条道,来来去去已经打扫了3个时辰。从丑时起,大家就在泰极殿外忙碌,现在已是未时,粒米未进,只沾了点汤水。之间仅轮班一次,歇了半个时辰,还说人痞懒,难道非逼死几个,无人办差才算了事?”
钱史玉在背后的双拳越握越紧,腿往前迈了一步。
喜旺心里一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钱三爷,不是我不体恤下面,你看这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若不加班加点地干,恐怕已经没了小腿。泰极殿虽偏,却也得收拾齐整了不是?”
“说的是这个理。”钱史玉一挑眉:“这些日子,大伙儿都尽心办差,累死累活已经去了半条命,喜公公何必还拿上头来压?王七病还没好透,本批了他修养三日,为凑人数,大冷天的又出来拼命。我们这些打扫处的,本就是宫里最末等最让人瞧不起的,偏偏还要摆出主子样,互相轻贱。喜公公,您肩上压的若有八百斤,下头的也要分四百,若真折腾得人心散了,公公再能干,一个人也站不住。”
“呵呵,不愧是钱三爷。”喜旺怒极反笑:“到底是要去殿上的,那奴才就恭祝爷前程似锦,早日脱离这末等低贱的地界。”
“哼哼……真该让主子们看看你这张牙舞爪的样儿,我瞧着倒比戏里的赵高还神气。”
“呦……三爷折杀奴才了。赵高可是权倾朝野做了宰相的,我哪里比得上啊。我看你出口成章的,不像个去了势的奴才,倒是个活脱脱的秀才。可惜啊,泰极殿不比乾轩宫,你就是文武双全、本领盖世也入不了主子的眼。”
“你……”钱史玉气得一捏拳头,三步并作两步,便要打喜旺。喜旺则恶狠狠地抄起一个铁锹。
突然听得平空一声大喝:“皇上驾到!”
两人顿时目瞪口呆,脑子里来不及多想,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两边的小太监们一个个丢了手里的家伙,把头低得都快贴着地了。
“怎么会……皇上怎么会到这里?”喜旺的脑子里乱得就像刚沸的水。念头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你们这帮大胆的狗才!大白天的不做事,吵吵嚷嚷像什么样!钱德茂就是这么调教下面的!”讲话的是御前侍卫总管金武昌,穿着一身缎面缀狐皮袄,怒气冲冲地瞪着二人。
钱史玉也吓得不清。他在老家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令,进了京城,数他的远方亲戚打扫处总管,今天居然见到了正三品御前侍卫总管。听他那话,皇帝也来了。这一架吵的,怕是把命也吵没了。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金武昌训斥二人。这位总管是从太子府里一手提拔上来的,打小就陪着他读书、练剑,既是护卫又是玩伴,除君臣外又多了份亲近。
而对面跪着的太监,一个脸色煞白,抖得都要散了架,另一个则微微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却在不经意间拿眼睛时不时得偷瞄一下四周。
皇帝轻笑一声,几步走过去:“武昌,你的嘴皮子是越来越厉害了,该不是要改行做文官啊?朕是好久没瞧见这样的热闹了。今儿个是小年夜,不值当把口水费在这帮不懂规矩的奴才身上。”
他又瞟了一眼喜旺:“瞧你的服色是个管事儿的,我问你,璃音院调了几个人去打扫啊?”
“璃,璃音院……”喜旺哆哆嗦嗦地把头抬了抬,“回皇上话,平时也就3,4个伺候太监,最近雪下得频繁,打扫处人手紧,便不曾调人过去。”
“哼……”皇帝冷哼一声,“云主子得宠那会儿,全都巴巴地恨不能贴到景苾宫墙上去,现在,倒是撇得干净。这帮势利撒泼的奴才,该杀!”
“奴才万死,奴才万死。”喜旺吓得话也说不利索了,只一个劲地磕头。
钱史玉咬了咬牙,双手扒着地面,猛吸了口气,朗声道:“皇上息怒,是奴才不知死活挑的事,喜公公只是在教训奴才,不料想冲撞了圣驾。钱总管平日里更是对奴才们管教甚严,是奴才不识大体,乱了规矩。请圣上责罚奴才一人,饶了他们。”
“混账,你算是哪里爬出来的,犯了事还敢在这里充好汉!当我两眼瞧不见啊!”
金武昌抬手便要给钱史玉一个嘴巴子,皇帝却笑道:“朕看这奴才倒有趣的紧啊,很有点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豪爽劲儿。不过,做了错事还是要罚的,就带上六个人去璃音院好好地打扫。若留下一点儿冰碴子,就摘了你的脑袋。”
“谢主隆恩。”钱史玉叩了个头,这才勉强站起来,背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待圣驾走远,其余的小太监们长吁一口气,有的不顾地湿,一屁股坐了下去。
“妈呀,吓死我了。”“这就是皇上啊,光听声音就透着九五之尊的气势,可惜不敢抬头看啊,只瞧了个背影。”
“喜公公,哎,喜公公……”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去扶喜旺,“皇上走了,您快别磕了。”
喜旺一只冰冷的手搭在小太监手背上:“搀爷一把。唉,再来这么一回,不用皇上摘脑袋,自己都把自己给吓死了。”
璃音院地处偏僻,本来就没什么人迹,又关着失宠被废的云妃,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个中年太监和四五个宫女,冷清得瘆人。
皇帝默默无言地走在前头,一干御前侍卫跟着,转过了小径,到了正院。钱史玉等人就留在外头细细打扫。
皇帝做了手势,金武昌会意,叫出宫女和太监并着其余侍卫在院外候着。陪着皇帝进了门。
只见云妃披着件红色
第二章 瑞雪[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