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拆开包装,她说买这么贵的衣服一定花了不少钱,父亲则是拿起来前比后看,他问我买的是什么牌子,我没告诉他,以往的日子里他没在乎过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隔天我带他们出去买鞋,母亲看着价格决定她要的款式,父亲径自一双双的试穿,他挑一双小牛皮的鞋子,妈妈说:阿东,不要买那种,回去穿不到的,你就挑双布鞋好了。
妳出的钱吗?父亲一口把母亲顶了回去。
我不管父亲挑的是什么,但我坚持妈妈要买双墨绿色的休闲鞋。
太贵了,回去也穿不上。
九百多元的鞋子母亲嫌贵,而父亲却在两千元以上的地区打转。
不会贵,这种鞋可以穿很久。我说。
恐怕我也穿不了那么久。母亲拿着鞋子说,我知道她是喜欢那双,我安慰她看了医生后说不定会有好消息。
有的时候为了求心灵的平静只好自欺欺人。
父亲还买了三双袜子,他当场就穿起新鞋子,他向母亲说:我们阿桂真有孝心。
(现在我是你们的,以前你为什么不想我是你们的?)
我推了一把轮椅给阿母坐,她紧张地握住扶手,我不能安慰她不要怕,因为连我自己也害怕。癌症是慢性死刑,运气好的人可以很久很久才接到执行令,运气不好的人
我直接向医生说妈妈得了胃癌,医生说要依程序检查才能判断,我希望能在后天做检查,明天我要开庭,我不放心阿爸陪妈妈做检查。
阿爸直接向我要钱买香烟(他好像不记得我已经被出养了,完全是以一种父母对子女的口气向我要钱),我说医院里不可以吸烟。
他说:我到外面抽,我刚才看到有很多人都站在门口抽烟。
这是什么道理?为家计辛劳的母亲生病了,而父亲只想到在门口可以抽烟。
我想他认定我是他的金主,吃喝全靠我。
我给他一百元,他的脸似乎表现出不满意而打算开口说话,我抢在他前头说:我每天给你一百元。
包括吃饭吗?
我没有回答他。
检查是病历表的程序,数据代表病因,有了病因才能接受治疗,然而冗长的检查程序对我是莫大的煎熬,这种煎熬存在一个距离:还有多久?
母亲不开口问做的是什么检查,她彷佛觉得我可以处理一切,也明白所有检查的意义,她顺从且吃力地从轮椅起站起来、坐下,到了下一站她再站起来、坐下。只有我推着她的轮椅,陪她验血、照x光、做核磁共振,母亲的冤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母亲养我七年,我能回报她七年吗?或许有这个可能。我心中企盼上天给我这个可能。
七年的岁月里有四年我必须帮母亲照顾弟妹,有时还要洗衣服或挖蕃薯,但终究是在母亲的羽翼里成长,发烧时母亲会在半夜到香蕉田里偷挖香蕉头捣碎后敷在我的头上,也会奢侈地到庄头买一瓶玻璃瓶装的牛奶给我喝,那个时候对发烧是一种盼望,然而盼望却很少让我盼到,我不大记得那时父亲在做什么?而母亲大部份的时间都在田里。
《人性系列之29 终身囚禁 原创-詩憶。》[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