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吃慢一点,这样才好消化。妈妈有多久没尝过面的滋味?
吃面的过程中我和母亲的距离像光速般地靠近,她是我的母亲,真正的阿母,是她的奶养大了我。
饭后要吃药吗?
没有药了。
不是有农保?农保拿药不用钱,重大疾病挂号费大概只有五十元。
阿东没空去拿。妈妈说着我根本不会相信的话,母亲在替阿爸圆谎。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一定。
去赌博吗?
阿母抬起头,眼神带着不解与惶惑。她没料到我会把父亲与赌博连在一起。
我带妳去台北开刀。
我同情母亲,她一辈子抱持生死由天的认命感。事实在剎那间明白后情感也会在剎那间改变,母亲结婚后就只有下田和生孩手两个使命,完成生孩子的任务后她的使命只剩下田,她必须不断地、用心地照顾田地,否则全家就得喝西北风。
她永远独自一人,当她的劳力支出殆尽时,她还是独自一人。
妳住台北吗?那个阿母想不起养母的名字。
珠玉。
喔,妳们住台北吗?我去了不知亲家母欢不欢迎我去。
我自己一个人住台北,每个月我寄钱回去。
妳们有没有生孩子?妳把孩子留在家里吗?这样不好。
我没跟泉仔结婚。我把我的故事说给妈妈听,其中省略卖身和养母打我的事,叙述过程中我没有掉眼睛。
她常打妳?阿母沉默了会儿后问我,她掉了眼泪。
呃还好啦。都过去了。
阿母的眼光突然亮了起来,她说:妳说妳是法官,那就帮财旺想想办法。
我有不好的预感,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财旺有好赌的父亲和终日为农事操心的母亲,除非他自己够理智,否则无法脱出染缸,但我还是问财旺的事。
跟人家打架,不小心捅了对方一刀,对方死了。
这就是母亲!天下没有不是的儿子!财旺犯的是过失杀人罪,妈妈却说她的儿子不小心捅了对方一刀。
我是民事法官,财旺这是刑事罪,我帮不上忙。
找同事试试看。
财旺被判多久?
十二年。
进去几年了?
三年多一点。
先看妳的病。我不想继续谈财旺的事。
财旺有什么万一,我也不想活了。
财旺不会有事,表现好的话再过几年就可以假释出来,妳不用担心,我会留意他什么时候可以假释,妳的衣服在哪里?我帮妳收一收,等阿爸回来我们就出发。
母亲的衣服放在哪里我很清楚,一切都没有改变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例外产生的,我只是要中止财旺的话题,如果为财旺去做了什么,那才是真的害了他,他永远不会有良好的将来。
我没法走路。妈妈低着头说。
不须要走路,我叫出租车到这里。
《人性系列之28 终身囚禁 原创-詩憶。》[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