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时,许多男孩子热泪盈眶,许多女孩子泪水汪汪。
放学后,文科班的一帮学生仍然没走,有的聚在一起谈论新的语文老师是多么的年轻漂亮,温柔大方;有的愤愤不平地责骂老顽固怎么还没调走,怎么还是一副凶神恶煞般的狠相;有的说上高三了,不应再只想着玩了,要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夏雪涛和他要好的几个还谈着开学典礼上的事,不一会儿,他就对象鸟儿一样飞来飞去的彩芳不满了,斥责挖苦了几句。
今天的彩芳没生气,什么都不以为然的她当然对什么理想的,诗人的,国家的,民族的都不以为然了。
她气昂昂地站在教室前撇嘴道:“瞎崇拜什么?都有什么意思?不读书就去听音乐,去玩,只是别玩什么深沉。”夏雪涛道:“崇拜怎么就是玩深沉了?这是一种神圣的情感。”大家又争开了,有的说崇拜是热爱,有的说是一种疯狂,有的说是不自信,彩芳却硬说崇拜是恐惧和害怕。夏雪涛说崇拜往往便是无条件地服从。任蓓说那不是法西斯了吗,傅蕾,韩小娜,叶清淑一干女孩全帮着彩芳,连说带讲地还动了手,把夏雪涛气得翻了白眼,但仍争辩道:“如果崇拜一个人而不是无条件地服从他,那么这仅仅是羡慕而已,满含嫉妒地羡慕他所拥有的才能,名誉和地位而已。”
接着又争论什么对当今的国家最重要。有个男生叫万光余的,他说是和平和发展。大家嚷这个谁不知道,本子上写的,是问具体的事。夏雪涛说是政治,,万光余纠正说是科学技术,还有说是军事力量,经济力量,当争到一个国家人口多是好事是坏事时,便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多是好事,一派认为多是坏事。平常不喜多言的曲冠南这回却不再沉默,他站起身,先等同学们不再争吵,才慢慢地说:“我前些天看过一份报导,介绍的是地球上动,植物的生存状况。对这事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们人类正在走向毁灭。”大家急问证据何在?曲冠南道:“生物书上说,每一个对自然界有常识性了解的人都知道,地球上一定地域内,动,植物的存在比例是有一定规律的,当某一动,植物的数量超过这一地域的生态容允量,要么这一地域的生态关系遭到破坏,要么不正常的生态关系在自然规律下得到纠正。科学的进步,人类对自然征服力的增加导致了对自然的破坏,而由于人类的贪得无厌,不负责任使这种破坏加剧了。许多国家不是有条理地开发,利用自然,而是野蛮地占有,掠夺式地开发自然。地球上每一个角落,天空,陆地,海洋,甚至地层深处都受到人类制造的有害物质的污染,不可再生的动物,植物种群不停地灭绝,生态环境不断恶化。这当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人类数量的无节制地膨胀,人类的自私和无知使人类的数量正在超出自然可以容忍的限度。兔子大量繁殖时,食物减少,天敌因食物增多而易于生存,因而又导致天敌数量增加,最后兔子数量减少,生态会再一次平衡。可自然界中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是人类的对手,人类要砍哪棵树就砍哪棵树,爱吃谁的肉就吃谁的肉,要开垦哪块土地就开垦哪块土地,自己暂时有了食粮,可却夺去了许许多多可爱生物的生命和食粮。人类不仅要呼吸,吃饭,游玩,还要思考,享受艺术,精神世界的美妙,这正是人类引以为自豪的,可人类精神世界的美妙来自何方呢?真的就是自己的大脑吗?不,是来自神奇,变幻莫测的宇宙自然。当有一天,地球上只存在几十种植物,几十种动物时,人类还会有什么精神活动吗?当然,我希望这一天不会到来,但事实上人类正在向这个方向努力奋斗着。”
彩芳嚷道:“可以开发宇宙吗,那样我们的地儿不就大了吗!”曲冠南说了句:“遥遥无期。”便坐下再不言声。
大家又哄笑着要听夏雪涛谈政治。夏雪涛来了精神,踱到讲台前,挥手道:“我是行动派,不管什么理想,什么主义,首要的是为中国找到现实的出路。共产主义,资本主义,法西斯主义,还是什么国家主义,民族主义,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发展生产力,否则被发达国家越拉越远,中华民族终将不得不成为其它国家和民族的奴隶当然,打倒已腐朽的一切是容易的,建立新的社会秩序才是艰难的,可我们要有切实的行动,而不是坐在房中,指天划地,空谈说教,这,于事无补。”
大家听了,皆笑了一番,也就忘了。
晚上到家宝宝问怎么回来晚了,彩芳大眼睛眨也不眨地道:“补课啦。”宝宝便没话说。吃罢了饭,女孩子自去干她自己的营生。
叶若新打那天见了大诗人,心里也记着了,没想到不几天后他就托人约她出去玩。“这也太快了。”她没同意,笑笑也就过去了。
当年毕业,当年就带班上课的老师并不少,但当年毕业就教高三的却极少。叶若新实习时便在这方面用上了心,分配到学校后遇事对答如流,先就在领导那有了个好印象。赶巧高三文科班的语文老师得了肺病,住院治疗,学校便暂让她带彩芳她们班和另一个文科班。
只有一天,一百多个学生的名字和相貌她便大致记了下来,只这一手,学生们见了她便不得不服了。这天作文课,叶若新讲了约十分钟,写了题目,便坐下来自去看她的书,看到中途一抬头,却发现有一半的学生在望着她,有的还偷偷地笑,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移到窗户旁,而且象在大学时那样,坐到了窗台上。窗台并不很高,她跳下来,稳了稳心神,道:“继续写作文吧。”
夏雪涛写不出作文,便自己另找个本在那乱写,写了一遭也觉没趣,便又扔到一旁,发了阵儿呆,又是一通乱写乱画。
彩芳就坐在夏雪涛前面,自己写完了便东张西望起来,一眼见了夏雪涛的,趁个不注意就叼了来。屋里静静的,夏雪涛又发作不得,只好唉声叹气地认了。
彩芳翻了看去,见第一张纸上写着:“大智者必有大勇,大德者必有大谋。奸邪之人虽工于心府小算,酷使诡计阴谋,奈何其为徇私利,终不免目光短浅,德不服众,智不压人,每每为事,背天逆理,触怒众意外于野,朝夕不保内于朝,虽强权压制智者仁人,谎言欺骗布衣草芥,然积水成渊,积土成山,至行藏败露,恶为共晓,禁不可禁之日,防不胜防之时,便于民怨鼎沸,众夫所指中土崩瓦解,一泄千里,纵哭天求地亦于事无补。古曰: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可信而不可枉,可服而不可制,可求而不可役,可杀而不可辱,其言甚善,矫民欺众必是杀身之道,顺乎民意方为治国之理;然于民众之浅薄愚陋之品性操守处,惟可循循善诱,缓喂慢转,教育熏陶,不可急于一时一地,否则适得其反,即面如汝意,实骨里胸间仍行旧道,空使世人崇尚了投机反复,耽误了国计进行,慎记,慎记!”彩芳看罢,心中道:“这又读了哪段古书,发了这么通神经?”逐不以为意,提笔题道:“大言欺世,不知羞耻。”转身扔给了夏雪涛。接下去看,又是一段奇文,其曰:“校园遇一心仪女性,相交虽善,不得为妻。悲叹天道无常,伊人无意,感愤而赋数歌,以抒襟怀,以抚魂魄。运也!命也!吾复何知。乾坤浩荡,日月无边,江山虽丽,女儿心绪更美过之。今春佳人虽去,仍可有后继之风华绝代人。”后面却是四首旧体诗,诗曰:
哀己
风采超然贯绝代,豪气干云谁可敌!
惟怜情场无得意,爱者皆做他。
彩芳看了这首诗笑出了声,怕影响旁人,忙捂了嘴,暗里自是笑颠了。
问君
燕语莺声出天鸾,问君何事转凄然。
万丈雄心无限苦,直冲清风碧海巅。
看了二首,彩芳摇头道:“唉,这个小蛤蟆,一天里豪气干云状,终是不可救药地了。”
求爱
求爱需真意,矜持乃大敌。
皮失毛不存,脸面何足惜。
彩芳看了这首,又笑,点点头道:“这个好,倒合我的意。”
无悔
夏雨菲菲情事哀,诗者孤愤立云台。
爱因妩媚娇柔起,更由美慧碧玉来。
清灵掩映神秀质,百般宁耐誓死缠。
便得缘尽分手后,不悔君人无德才。
彩芳看完,更是笑,娇骂道:“这可是发癔症了。”下课后,掐着夏雪涛的脖子问那“心仪女性”是谁。夏雪涛宁死不说,最后被逼不过,央求着女孩缓缓手,说和你的名字是一样的,也是四个字,当彩芳放开了,方才跑得远远地说:“艺术幻想。”彩芳听了自是不依,可又再抓不着,等了个机会去问叶若新。叶若新看了笑道:“虽不极工整圆润,却也有些趣味。”说完了仍是笑。彩芳看了不解,问:“怎么了,老师?”“没什么,你们这些小孩子呀!”叶若新还是笑。
大诗人数次来请,叶若新挡不过人家的好意,便在个周末和他出去了一次。
他叫崔京华,比她大五岁。男性的魅力他一点也不少,叶若新心里非常满意,甚至为他温柔恳切的话语而感动。两个人谈学校,谈工作,谈文学,谈人生,都是那么的契合,而她也为他的博学多知而倾倒,虽然隐隐感觉此子有些微的好大喜功,可还没到只是夸夸其谈的地步。美玉微瑕,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呢!况且他在市府大机关工作,各方面条件皆佳,叶若新回家说给父母,她尚未表示什么,两位老人却一力规劝女儿不要错过良机,快点和人家确定恋爱关系。确定?恋爱是确定的吗!叶若新感到好笑,虽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可自己的心还不颤呢,也不能硬装着颤了,那不是虚假的吗?那还叫什么恋爱?随自然吧,爱这东西,谁知是什么样子的呢。叶若新的若即若离,更摧发了诗人的想象和热情,便不住地集中炮火猛轰,而且向她四周延伸,
玩是仍出去玩,朋友也仍然是朋友,只是绝不能和他上床,叶若新只把住这一关,其它也就慢慢随他去了。
一天,俩个人晚来去公园湖边闲坐,诗人为叶若新朗诵他最新的诗作。诗曰:“情爱也许会消淡,事业也可能有羁绊,可你啊!共和国的第四代青年,对祖国的困苦却从未抱怨。多少的无奈和忧郁将我们纠缠;更有千百般的失望和打击,将我们纯洁的心灵摧残。没有侵略者,可有人在践踏国土;没有剥削者,可劳动者在流淌血汗;没有法西斯,可强权暴行却肆无忌惮。民主,民主是空悬的画饼;自由;自由是虚妄的呼唤。渴望了四十年的腥风血雨,繁荣盛景仍未出现。我们,我们仍追求着真爱,我们仍探索着艺术美妙的圣殿,大觉大捂中方知,永不休战才是我们的乐园我们胸中燃烧着火焰,正将虔诚和卑微灼炼,哪怕就是死,我们也要带走黑暗”叶若新听了大为感动。诗人愤愤地称这是前卫铁血之作,是留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狂傲之态溢于言表。叶若新并没有讨厌,反安慰他说,真正的诗人都是不能被人理解。大诗人便又赞了番叶若新的真知灼见。这么崇高的当口,拥抱和吻之类的却是煞风景的事,哪里做得出,崔京华心中不禁暗暗遗憾,恋爱这东西,也不能可着一个人满足呀!然而欲速则不达,这也是真理呀!上不上床的崔京华并不在意,可叶若新不和他到公众场合,不进他的社交圈,白有了这么个漂亮的女朋友。
这天是彩云的生日,林之平兄妹,天宏,霍明祥等七、八个人前来祝贺。欧阳国难和宝宝本还有个大女儿叫彩莲,和她的丈夫韦刚,也是欧阳家的养子,在一个部队。彩莲是个医官,韦刚是个参谋。韦刚的父母家和宝宝的父母家已是两代世交。天有不测风云,韦刚四岁时,父母便都过世了,那时欧阳国难和宝宝新婚不久,正好有个家,便把这孩子领了来。林之平,天宏,霍明祥都是彩莲初中时的同学,以前常来欧阳家做客,自与彩云相熟。天宏和霍明祥都是在公安分局刑警队。林之平的父亲是市委组织部部长,母亲早已过世,他在市物资局工作,他这个妹妹,名叫凄芳,外语学院的毕业生,在市外贸局当翻译。
这天文雄的好朋友小乐天,小李子,还有一个段的,叫长歌的姑娘也来了。彩云的同学,朋友也来了几个,有个叫谢东的,是市歌舞团乐队的第一小提琴手,还有彩云最好的女友叫绵绵的,是个老师,她也是彩莲的同学。绵绵的男朋友叫强汉,是个个体户,这次大包小包地拿的东西最多。本来还想请云雄和柔温,可两个人都有事,就没来成。
宝宝见了这些孩子便都喜欢,她抚着霍明祥的小平头说:“才几年啊,当年的小毛头都变成男子汉了!你小时候,总受他们欺负。”霍明祥道:“您总是向着我的,有一次我把彩莲弄哭了,这帮小子追着揍我,我反跑到你们家吃了顿好饭,把这帮家伙气了个半死。”彩云笑道:“有一次在学校惹了祸,你爸直接就奔我们家,要不是我妈护着你,你现今就不会是这身皮了。”大家哄笑起来。强汉是个自来熟,几分钟里便和从未见过面的人打成一片,人群里和小李子,小乐天最有事做,弹弹手指,勾勾眼神,便都知是赌场里的常客,更不客气,文雄房里就支开了牌局。
宝宝早把彩芳打发到同学家去做功课,怕这吵吵闹闹的分了她的心。
席间谈到凄芳也拉琴的,便决定让谢东有时间指导她一下。谢东问凄芳是怎么个底子,凄芳介绍说是小学时请的老师,拉了几年,初中,高中时停了一阵儿,这阵儿工作清闲,便捡起来了。谢东又问了她音乐方面的一些事,见她秀于外,慧于中,是个聪明的姑娘,便点头应承下来,一星期给她上两课。众人中天宏拘谨些,大家都知道他从来就有追求彩云的意思,便拿他取乐,尽说他的一些傻事,要不是宝宝在家,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
林之平冷冷淡淡地最少讲话,只和大家小谈了一会儿,便坐到妹妹身旁,一声不响地去想他的心事。
玩到夕阳西坠,天色昏暗时,大家方才尽兴而散。
晚上彩芳回家,借口她没吃好,喝好,从彩云的生日礼物中抢了不少玩物,其中一个大笨狗,捧去了当枕头。
宝宝自然问彩云这当中有没有中意的。彩云说没有,宝宝不高兴地道:“要是真没有,明个儿妈到单位,去托老同学,老同事的帮你介绍一下,你也二十好几的了,女孩子经不得拖的。”彩云听了说:“妈,你可别,我有就是了,我的事还是我自己管吧。”宝宝说这个好,那个好,只认为绵绵的男朋友强汉不够好,说他太油,太滑,还说彩云找对象,这样的人免谈。彩云反驳宝宝道:“你也不能太主观,才见一面就给人下结论,不怕冤枉人吗?”宝宝道:“这些年打我眼前过了多少人,多少人就毁在一个赌上。你看他们那个劲,个个眼睛都绿了,一群没出息的。小李子,小乐天,就这事我怎么劝也不听。”彩云道:“文雄不也玩吗?”宝宝道:“他到底是班长,而且我知道他不是那种有赌性的人。”彩云道:“您呀,还是自己的儿子好罢了。”宝宝道:“我才不是那种人呢,要不这些孩子怎么会愿意上我们家?”彩云后来想把彩芳的事说给妈妈听,想一想觉了没必要,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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