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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雄工作的报社是市里最大的日报社,新的办公楼刚盖完不久,整套建筑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油漆和灰粉味。
      报社门口,云雄与刚从门房内走出的社长田子明打了个照面。田子明道:“小齐,来的可蛮早啊!”云雄道:“您不也是如此?”田子明道:“多少年的习惯了,不象你们年轻人,能踩着点来就不错了。”田子明五十六,七岁了,是个老记者出身的社长。他头发不但半白而且半秃,个子小而瘦,可是他的眼睛却亮亮的,转动得极为灵活,他平常见谁脸上都挂着慈祥的微笑。他的穿着也符合他的个性,干净,整齐,一丝不苟。云雄几乎感觉不到他是个社长,他只把他当成老师看。
      在报社快两年了,有些同事之间仍陌生的很,他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大概越有知识,人在自己心灵四周筑的墙越高吧。田子明的微笑就是他所有思想的外现吗?不是,那是什么含义?云雄为弄不懂人而苦恼,也有些丧气。
      云雄两年基本干的是排版,初审稿件之类的最枯燥乏味的活,在报社印刷厂下面的车间他就呆了半年。他知道新到报社的人都该从最基本的做起的,两年里,他感觉自己的文字能力提高了很多,虽心里仍有一丝不满足,但仍庆幸报社的好传统,也庆幸自己两年并没白过。
      越立奇是主管一,二版时势新闻方面的副主编,此时,他正抽着烟,默默地站在窗口,看着正向大楼走来的云雄和田子明,他吐出最后一个烟圈,摁灭已将烧到手指的烟头。他四十五岁左右,身材细长,脸也削长,但却举止适度,吐字发音清晰准确。他的眼睛常躲在近千度的镜片后冷冷地打量人,只有在某些场合,那冷冷的目光才有所收敛。他几乎不和同事谈论与工作无关的事。云雄和越立奇在一起时,他总感觉到这个人象是根本不呼吸,而且常常不认为他说话的声音是从他那开合不大的双唇间吐出来的。几个月来,云雄就在这个待人若即若离,心思敏捷,城府幽深的副主编手下工作。进了办公室,越立奇和云雄打招呼,告诉他以后他归玉洁那一摊,只是不着急就搬过去,大家都需要过渡一下。
      金玉洁是主管副刊上各种专栏,诗歌,散文之类文化档的副主编,今天她坐等着云雄来见她。她是个已三十八岁的中年丽人,然而你看上去却常常感到困惑,分不清她是个温柔少妇,还是个人近中年的妇人。她是妩媚的,可她安详自若的神态,款款有致的风韵更胜过她的美,只有她动你才知道她不是艺术家的雕塑,而是一个有着十七岁女儿的妈妈。
      云雄推门走进玉洁的办公室,轻轻关好门,他知道将成为他顶头上司的美丽妇人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玉洁抬起头,清澈的眼波在云雄的脸上流过,轻缓优雅地道:“坐吧,齐云雄。”然后又低下头去写什么。云雄说声“谢谢”,坐到玉洁桌前的椅子里。玉洁边写边道:“明天你去接新分配到我们报社来的同事,他是辽大新闻系的研究生。待会儿给你个牌子,上面有他的名字,和他到这的时间。”云雄默默打量着玉洁,她的额头高高的,优雅大气,眼中透出的总是庄重,威严和节制,偶尔也荡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诱人的神采。她的鼻子和唇也几乎是完美的,完美得象她整个人一样,也时时表露着她那逼人的自尊和高深的教养,唇儿轻扬中是那么地与她的韵采相匹配。她的头发高高卷起,常常用几个不太显眼的发夹拢在脑后,极为自然地流溢出一种超脱的美来。她乳黄色的丝制外衣做工精细,面料高级,掩着让人不敢多看的丰满玉体。她不戴任何首饰,也不用香水,因为她的气质风华就是醉人的。
      玉洁抬头扫了一眼全神贯注审视自己的云雄,道:“齐云雄,你在看什么?”云雄掩饰不住,只好道:“副主编,您,您真美!”玉洁毫不动容,静静地道:“是吗,你这是向我表示敬意?”云雄嘬道:“是的。”玉洁道:“那我接受,如果向我表示欣赏,那我拒绝。”云雄道:“对不起,我两年中第一次离您这么近,感觉不一样,我高兴在您的手下工作。”话至最后,云雄也镇静下来。玉洁道:“你以前做过新闻采访吗?写过新闻稿件吗?”她没有顺着云雄的话说下去。云雄道:“不很多。”玉洁道:“好吧,今天是你到我这的第一天,还没什么工作,你出去整理一下你的办公桌,好了,你可以走了。”
      云雄退出房来,肖则琦看着云雄的样子笑了道:“小齐,怎么样?感受不一般吧?”云雄道:“她不让人接近。”肖则琦笑道:“那就不接近。”才来的刘昌顺边放包边道:“是啊,她不喜欢别人亲近的,不喜欢别人向她表示好感,谁知怎么回事。”这屋里叫霍姐的编辑拍桌而起,道:“刘昌顺,我不许你诋毁副主编,你是不是编审的稿件被打回来了?小齐,你别听他的。说实话,这位领导可真不错,工作认真,而且文化修养高。有时候我都想,我们报社有她这样出色的人物还要我们干什么?”刘昌顺道:“唉,你这话就不对了,一个人本事再大也不能干所有的工作。”霍姐道:“去,我不是和你这没水准的人说话,我是在和齐云雄说话。”云雄一旁只是笑。肖则琦道:“你别介意,我们组这些人在工作前都要发发牢骚,互相着打打拳,活动一下筋骨,也松弛一下神经。这项活动对我们这样的脑力劳动者有好处,而且已经变成了习惯和传统,只是这两个主却象是几劫几世前的冤家,把幽默玩笑升级到进行人身攻击。”刘昌顺道:“什么!仅仅是人身攻击?她这个人有时简直就是进行诬蔑和谩骂。”霍姐道:“你更可恶,我一说话,你就搭腔,而且总是曲解我的原意,恶毒之心可以知矣!”刘昌顺见抵不过,叹道:“圣人曰:‘唯妇人与小人难养也。”此老兄文绉绉地白了一句,便再也不吭声,躲到他的象牙塔中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玉洁坐到云雄的对面,雅间的服务员把玉洁的食物端过来,不过一菜一汤。半晌,玉洁方道:“齐云雄,你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吧?”云雄道:“是的。”玉洁道:“怪不得。”云雄奇道:“什么怪不得?”“没什么。”玉洁又不和云雄说话了,把云雄弄得莫名其妙。
      半天里,云雄鼓了鼓勇气道:“副主编,您让我坠入了云雾之中。”玉洁美眸微眯道:“你要知道,我既是你的领导,就要了解你,知道你的学识,经历,你的世界观,你的生活准则和习惯。我看过你的档案,但有些东西我要核实一下,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个问题很微妙,同时,我要通过你的神情感觉一下,感觉一下你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青年。怎么,有什么不对吗?”玉洁声音优美,字句间错落有致。
      云雄听了很是心折,道:“您现在仍然在感觉我?”玉洁道:“是的,否则我坐在你身旁干什么?”一时间,玉洁又现出她冷冷的美来。云雄向四周看,发现偌大一个桌子,只有他和玉洁两个人。玉洁道:“齐云雄,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现在的样子太不礼貌,作为一个记者,应有成熟适度的举止,要懂得礼节,你现在应该看着我的眼睛。”其它的桌子几乎坐满了人,云雄一直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玉洁眼睛闪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奇怪没有人到这张桌子上来?”云雄听了此话又心折了一次。玉洁道:“这很简单,我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以前我是在办公室吃的,现在他们默许了我的习惯,当然,同时他们也能欣赏到我的美了。”云雄望着面前这个妇人,心里万分地惊奇,因为她以极其平淡谦虚的语气说出了极骄傲的话,可他确实感到,看着她吃饭,就像在听一首优雅的古典音乐,至少她制造出了那么一种氛围,她的美时时自然地流溢而出。
      云雄感到玉洁已经完全了解了自己,把自己全然看透了,在她冷然的注视下感到的不是不安,而是一种温暖,他想或许他已经和这个妇人取得了一种心灵上的友谊和默契,这对他是受益无穷的。云雄心下不畏惧了,便道:“我现在还没有资格接受您的领导?可我的学习成绩虽不是最好的,但也是一流的,两年前我就有水平在我们报社工作了。”玉洁道:“那是他们的标准,不是我的。”云雄自尊心受到伤害,低头不语。
      玉洁抬头看着他,那目光就象一个妈妈在看一个正在赌气不吃饭的孩子,她道:“吃饭吧,你这小孩子,口头上没有胜负,只能表明人的观点。”
      第二天云雄起了个大早,到报社忙完急需处理的事,就赶到火车站,举个大牌子在出口处站定,在他沉思默想的时候,火车鸣叫着进站了,旅客们不停地从他身旁流过,远远的,他看到一个手提两个大旅行包的青年在向他张望。不一会儿,这青年便走到他的面前道:“我叫柔温,你是来接我的?”云雄道:“齐云雄,欢迎你到我们报社来工作。”云雄放下牌子,伸出手,那青年放下手中的东西,握了握云雄的手。他的年龄和云雄相仿佛,身材也和云雄差不多一样高,但比云雄要健壮些。他的皮肤是饱晒阳光后的棕红色,极具美感,他穿一身白色红边的运动服,上衣大翻着领口,里面也是雪白的棉布内衣,脚上是一双乳白色的运动鞋,他的面部很清俊,有一种柔美的光泽,眼睛不大不小,明亮中流露出一丝自然的笑意,温柔之处不让处子,他的嘴像是一个孩子的嘴,不安定,舌头有时探出来舐一下嘴唇。云雄一见便很喜欢,他也笑了。那青年笑时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又自然地抿了一下。
      柔温也很喜欢面前这个成熟稳重的同行,而云雄的微笑更应了他的心,无形中就觉得和云雄亲近了不少。两个人一路行着,云雄不住地给柔温介绍这城市和报社的情况,谈一些趣事,不知不觉就回到报社这边来了。云雄先把柔温带到分配给他的宿舍,正在自己的隔壁,放好东西,便领他来见玉洁。
      玉洁正在桌前审阅稿件,云雄和柔温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才放下笔,她缓缓站起身来,用她那庄重妩媚的眼眸瞄了一下柔温,又转向云雄,诧异道:“是他?”云雄道:“是他,他就是柔温。”云雄又转向柔温,道:“这是我们金副主编。”他发现柔温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起来。“您好。”柔温费力挤出两个字来。“欢迎你。”玉洁微锁了下眉,右手曼妙无匹地轻挥了挥,道:“请坐吧。”她的声音仍然是清冷的。
      这柔温一看到玉洁心里就是一动,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他冷眼瞄着玉洁,一时间也看不出她哪好,哪里美妙,可又感到她处处都好,处处都美妙,尤其是她的眼睛,又美又冷,简直迷死人,可又让人愕然不得其解。
      玉洁翻弄着桌上的纸本道:“你暂时定在越副主编那,刚决定的,这没有指导老师,先让云雄带你了解一下报社情况。有什么事,除了越副主编,可以找我,也可以找田社长。”停了停,玉洁又道:“努力工作吧。”便再不睬他们。云雄知道等不到玉洁再说什么了,便拉柔温外头去了。一出门,柔温咕哝道:“她怎么这样啊?”云雄道:“哪样?”柔温道:“噢,没什么,不过,她可真好看,真美!”云雄道:“你悄声吧,柔温,副主编不喜欢听这话的。”“嗯,她就是清高也是美的。”柔温一心一意地赞道,毫不掩饰自己的欣羡之情。云雄见柔温孩子般自信的样,心里只是一个劲地笑,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云龙断定自己穿上这一套新衣服,系上领带,欧阳彩芳不会认出他就是前些天那个“乡下孩子”,这样他便可以以新的形象去结识这个美丽的少女了。这些念头在云龙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了十多次,有时自家美滋滋的,不由自主地微笑,有时又感到这种想法不合适。到底怎么做,云龙还是拿不定主意,可他的耳朵却时时留心着女孩的消息,终于从文雄那得知,彩芳这天下午要去学校还书,于是云龙吃罢了午饭,悄悄地溜到学校来了。
      云龙在教学楼前面的花池后面来回踱步,眼睛不时地向校门口瞟着。彩芳欢快地从校门外奔进来时,云龙又失去了迎上前去的勇气,急忙踱到楼旁的草地上,靠着白杨树闭着眼养起神来。他心中为自己的计划激动得很,自己现在的样子有魅力吗?能不能让女孩子喜欢?如果不能,一切计划都会化为泡影,他的想法也是十分可笑的了。
      估计彩芳快出来了,云龙还是走到楼门口,听着楼里的声音,不一会儿,他便听到彩芳哼着歌欢快地走下楼来。云龙退后几步,等了等,便一头冲进楼去。彩芳高兴地走着,冷不防地从楼外跑进一个人来,虎虎实实地向自己撞来她吃惊得都没叫出声,慌乱中就把眼睛死死地闭上了。因为是有备而来,云龙这个阴谋家在撞到彩芳的刹那,急速转了个九十度的弯,重重地撞到墙上,又弹回原地,假装很疼的样子,甩着手,嘴里不住地哼哼,眼睛却斜着彩芳。彩芳拍着胸口叹道:“我的天哪!可吓死我了,你干吗呀?”云龙道:“对不起,我有事,就不顾一切地跑起来了,没有撞到你吧?”阴谋家一脸关切的神色,云龙没想到他做得如此自然,就好象自己真的分裂成了两个人一样,这简直就是表演。
      彩芳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十分,十分不一般,十分与众不同的男生,她看到阴谋家的第一眼就下了这个结论,一个非常不妙的结论。竟没认出我,阴谋家差点乐出声,心里马上就手舞足蹈起来。“怎么,不认识我了?”他道。“你,你是云,云”彩芳惊诧地闪了下大眼睛,不知所以地“哎”了一声。“云龙。”云龙道。
      两个人走出楼来,不自觉地彩芳发现自己竟跟着人家走到草地上来了。云龙道:“欧阳彩芳,你来学校做什么?”彩芳道:“我来借书,你呢?”“我,我”云龙吱唔不出什么。女孩疑惑地望着他,小声道:“你怎么变样啦?”她的话带着一股子美妙的尾音,又甜又媚,俏俏的,听得云龙的心儿便不由自主地抖颤。彩芳感到云龙又熟悉,又陌生,怪怪的,而自己却热得流出汗来。云龙也出了汗,但仍将洗过未用的手帕递给了彩芳。女孩迟疑了一下,便接了。
      无话可说,两个人便去看天。万里无云,蓝天一片,没什么不同以往的。树还是那树,草还是那草,两个人呆呆地闷在了那。彩芳终于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慢慢翻着新借到的书看。云龙斜了一眼,知道那是港台女作家的作品,可又搭不上话,便靠在树上,再一次闭目养神去了。
      一眨眼,二,三个小时便流过去了,太阳向西方一步步隐去,越来越远,天边艳丽的红霞在渐渐聚拢着,映照得女孩美丽的脸蛋越发娇艳了。欧阳彩芳知道要回家了,可他该怎么办呢?她斜了眼云龙,清清着嗓音道:“哎,你回家吗?”不等云龙回答,自家又鼓捣道:“我可是要回家啦。”云龙默默地陪她往回走,两个人有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就飞快地分开,总是一个人来审视另一个人。他们都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的是欧阳彩芳,是齐云龙。彩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是这么的平静,纷乱的街道不但搅不乱她的思绪,反让她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天地一下子象变了个样,整个世界都美丽了起来,无一处不让人喜欢。
      到了该分手的路口,云龙先站住了,双手插在裤兜里,将一枚石子远远踢飞了。走过的彩芳回过头,长发飘散开来,象一个魂灵般地招动着,她躲躲闪闪的目光与云龙无语的眼神相遇了。彩芳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整个人晕了片刻。云龙却没怎样,摆摆手,慢慢地走了。
      这彩芳回到家,坐在自己的床上便发起呆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只向前看,直到睡觉她都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情活动里
      一连几天,彩芳的闷闷不乐,不喜说话的反常举动被彩云觉察到了。这日姐俩在一起卷毛线,卷着卷着彩芳便把线卷到手腕上去了。彩云怜爱地停下来,道:“乳乳,怎么了?”彩芳被惊醒了,道:“没,没什么吗!”脸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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