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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起来。彩云道:“乳乳,有什么事不可以跟姐姐说?”“没有事吗。”彩芳越发不自在了。彩云道:“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吧?”彩芳道:“二姐,你瞎想些什么呀!人家才不那样呢。”彩云心中却明白了十之八、九,道:“不管怎样,饭不能少吃,觉不能少睡,那样你会变瘦的,就不美了。”姐俩个沉默了一阵儿,女孩悄声道:“二姐,世界上有许多奇妙的事吧?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吧?”彩云道:“那当然,就是与我们有关的许多将来的事,我们现在也不会知道,这是规律。”彩芳道:“那,那我要是想知道呢?”彩云道:“那就得凭智慧来判断,如果自己没有本领,就要求助于有本领的人,比如你有了什么弄不清的人和事,便可以来问二姐我了。”“不,不,你净瞎说,那样你不就知道人家的心事了吗?”彩芳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唇儿闭得死紧,再不欠一点缝。彩云心中偷着笑,她想不起彩芳曾对什么人有过反常的言行。“是新的人。”她断定。
      齐战和钱玉萍准备了一些吃食,让云龙去请欧阳国难一家来吃饭。
      云龙敲开欧阳家的门,开门的是彩云,她一时也没认出云龙来。云龙道:“我是云龙。”彩云奇道:“齐云龙!差点认不出来了,快进来吧。”“二姐,谁呀?”人随声至,彩芳从自己的房里蹦跶跶地舞出来。“你好。”云龙迟疑地说。“你,你”彩芳却说不上话来,脸蛋儿上红潮叠起,转身扭着小蛮腰跑走了。彩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只感到有趣,心道:“这两个小家伙。”
      一路上彩芳紧靠着宝宝,一眼也不敢往和文雄说话的云龙身上看,可彩云却看出她身上所有的神经细胞都在为云龙不停地工作着。
      到了云龙的家里,四个大人到齐战和钱玉萍的房里说话,彩云和云雄到厨房里接着忙活。彩云和云雄道:“你常在家吗?”云雄道:“这些天只是晚饭在家吃,其它时间一般不在家。”彩云道:“那你发现云龙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云雄道:“咦,你问这些干什么?”彩云道:“你别问,回答我的话就是了。”云雄道:“我没感到云龙有什么反常,他只是比原先精神多了,其实他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文雄和云龙,彩芳呆在一起感到无聊,这两个人只是对他的问话有一腔没一腔地搭着,却不主动和他说什么,他就跑到云雄,彩云这边来,道:“有热水吗?我弄些茶水喝。”云雄道:“在暖瓶里。”文雄道:“云雄,我跟你说件事怎么样?”云雄道:“什么事?”文雄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在厂里班上有几个哥们儿,他们听我说起过你,就想见识见识你这个报社的大记者,大家都感到挺荣幸的,怎么样?”云雄道:“记者怎么了?我有什么了不起,交几个朋友还算什么大事?”文雄道:“一言为定。”两人手掌相击。彩云笑道:“你们都是大人了,还搞小时候拉钩那一套?”文雄笑道:“革命传统大发扬吗。云雄小时候学习也并不总比我好,很多方面还不如我呢。”彩云道:“这你可没发扬下来。”文雄道:“那怎么,现在我虽说不上是大知识分子,可我也是有技术的,工人阶级领导一切,何况我是厂里历来的先进工作者,青年标兵。”
      彩芳坐在客厅的老藤椅里,低着头不出声。云龙看着女孩娇美的脸庞,喜不自胜,小声道:“你生我的气了?”彩芳摇摇头。云龙道:“那就好,我们,我们做些什么呢?咳,你集邮吗?看看我和云海的邮票吧,我刚弄到八张外国的邮票,是一套油画的邮票。”云龙兴冲冲取来五、六本集邮册,一起放到彩芳怀里。彩芳打开一本,云龙便介绍道:“这本是建国到现在的人物邮票。看,这个是林彪的,他的我有十几张,的我有五、六十张,总理的我也有几张,这全是我爸留下来的。现在林彪的邮票价格要比别人的邮票价格高,物以稀为贵吗,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些国家领导人的邮票,内容不丰富,也不有趣。看这本,是动物邮票,这本可有趣多了”彩芳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赞道:“这么多呀!”云龙道:“可不,我们有三十多本,上万张呢。”云海能为这么漂亮的姐姐做事,也早从房里跑了出来,听云龙的指使了。彩芳十分喜欢,她从未看过这么多的邮票,不禁又有些敬佩起它们的主人来。云龙不住地往外拿自己心爱的东西,小时候的玩具,小人书,等等,当云雄,文雄,彩云走进来时,云雄见了笑道:“云龙大概把箱子底下的板子都起下来了。”云龙听了倒没怎样,彩芳的脸蛋却十足地红透了。
      欧阳国难一直和齐战谈厂子里的事,等大事已毕,便寻问着要饭吃,客厅里坐定了,又谈起校庆的事。齐战问:“校庆?还有三个月就把请帖发到我们手里来?”欧阳国难道:“早是早了点,可是外地校友联系要麻烦些,组委会当然要早些办,而且还要筹钱。”齐战道:“你准备出多少钱?”欧阳国难道:“我们厂出一万。本来说的是人均一百元,但为凑个整,好看些,就决定出这个数。”齐战笑道:“这可是拿整个厂子的钱,少数人去吃饭啊。”欧阳国难道:“那怕什么?这公司几十万人,各级领导有多少是我们学校毕业的?集体表决都不怕占少数,再说,咱们知识分子从来就没有吃饭的机会,现在去校庆,谁也不许装穷说苦。公司领导私下里已经发话了。”彩云道:“爸爸,知识分子这个词现在可是有争议的,你可不能乱用。”欧阳国难道:“争议!争议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有什么好争议的?没有知识分子,哪来的国家!”彩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也说不明白,你问我妈,还有云雄,他们应该是知道的。”欧阳国难笑眯眯地望着宝宝大声道:“宝宝,那你说说知识分子还有什么讲究,我们四个可不都是知识分子吗?”宝宝不理他,对钱玉萍道:“我们和他们可不一样。他们现在好点了,可还是脏得象他们厂子似的,衣服总是洗不完。刚入厂那些年,脚臭的要命,他们都是名副其实的臭老九。”欧阳国难笑道:“那怎么能怨着我们,那时条件不好,而且下现场的人都这样,我们是臭老九,你们就成了香饽饽啦!”宝宝道:“反正我们这辈子什么时候都比你们干净一百倍。”欧阳国难道:“臭老九的妻子也香不了哪去。”
      几个孩子被逗得大笑起来,彩云发现彩芳用一种渴望和关爱相融合的目光注视着象个小孩子一样大笑的云龙,男孩的脸容纯朴自然,她看了自也喜欢。
      欧阳国难笑罢问云雄道:“你是记者,你们那对知识分子这个词还有什么疑义吗?”云雄道:“欧阳伯伯,对‘知识分子这个词学术界是有些争论。有人认为这个词仍然是实用的,有的人认为这个词内含混乱,不能准确概括我们国家的知识阶层。有的人认为‘知识分子这个词是对知识界中没有权利的大多数人的一种人格上的污辱,它仍延续着文革时的内含,知识分子意味着没有政治头脑,没有远见,不坚定,追求小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等等,但争论的焦点是,现在所谓的‘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因而受工人阶级的领导,也就是‘知识分子的政治觉悟和能力比工人阶级低,还是‘知识分子是国家的栋梁,是工人阶级的领导者,是国家生存和发展的真正重要的支柱。”欧阳国难道:“你是怎么认为的?”云雄道:“我认为后一种看法是正确的。”欧阳国难道:“你解释一下。”云雄道:“我们国家情况特别”欧阳国难道:“具体一点。”云雄道:“这里有几个党员?”欧阳国难道:“我,你爸,你宝宝阿姨,你也是吧?”云雄道:“我也是党员,在学校时入的,可是,我那时入党有欠思考,实际上是随大流,并不是个人信仰,我认为我那时对政治了解的还不够。”欧阳国难道:“行啊,这个不谈,你还接着说你的。”云雄道:“那好,首先我们回顾一下中国历史上知识界的遭遇,从秦始皇焚书坑儒,到清代雍正的文字狱,中国古代的文人,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知识界,一直是在政治斗争中生存和发展的,他们的活动是绝对受皇帝,那些当权者控制的,他们的言行必须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否则就会大难临头,他们常常只能在这一限度内发挥自己的天赋和才华。统治阶级和知识界是不相统一的,前者代表暴力,一种实际上对社会的控制力量,后者为之服务。建国后,中国共产党掌握了国家政权,仍然是靠力量获得地位的人,很多从本质上说是文盲的军人,党务人员来领导国家,因此就再一次延续了古来对知识界的轻视,当然,中华的知识界其本身也有极多落后的思想和品质。文化大革命就是一个佐证,中国共产党内部的权利之争扩散到整个社会的各个领域,工人阶级对资产阶级思想,贫下中农对地、富、反、坏、右,最后就是中国的权利阶层对知识分子的再一次血的清洗,被列为‘臭老九,这是人所共知的。这原因是什么呢?那就是一些有知识的人,有政治和经济远见,不愚昧,他们威胁到那些崇尚暴力的已有既定权利和地位的人,虽然他们也常常出身于知识界,但不愿丧失权利的渴望又使他们必然要压制那些掌握知识,受到正规教育的人。现在应当这么看,‘知识分子是工农阶级中的精华,是领导者,‘知识分子是国家权力阶层的一部分,权利和知识不能割裂开来,只有有道德,有知识的人才能拥有权利。我认为应该废除‘知识分子这个语意模糊的词语,不能把它当成一个阶级和阶层来看待。”“有些道理。”欧阳国难点头道。
      “真的吗?爸爸,云雄哥说的对吗?”彩芳挤到欧阳国难身旁坐下。云雄道:“彩芳,我刚才说的可不全是我的想法,而是我所赞同的。”彩芳道:“反正都是一回事,你能给我爸爸解释问题,你就了不起。”欧阳国难笑道:“我这个宝贝女儿还挺崇拜我这个当爸爸的呢。”众人里只有齐战不以为然,只要是儿子,他都不以为然。
      吃饭的时候,彩芳和云龙正好靠在一起,彩芳便有些不自在了。文雄发现了这一现象,却没发现这现象的缘由,可这不耽误他打趣,挖苦彩芳,他笑了和云龙道:“云龙,我现在跟你谈谈人生的一些经验,啊,肯定对你以后的生活是大有益处的。”“哼,吹牛。”彩芳瞪了一眼文雄,却柔柔地瞟了一眼云龙。
      文雄装作没听见,一本正经地对云龙说:“你听说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句成语吗?”云龙瞅了眼彩芳,笑道:“听过前半句。”文雄道:“那就好。这个成语的意思就是,在你的对手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首先动手,一下子把他打得一败涂地。”说着竟站起来向彩芳挥舞了一下拳头。彩云笑道:“你早就一败涂地了。”文雄道:“当然,我就是个教训,我虽然比这疯丫头大,可等我明白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后,已经晚了,她已经不怕我了,而且抓住了我的弱点,不,是淳朴,仁慈这些善良的本性,被她利用,用来挟制我。唉,云龙,现在我都习惯了,总这么想,以前都是让她的,这次也就让了她吧,你看看,我成了习惯的奴隶了,因此,云龙,你可不能步我之后尘,做事情,尤其是对付欧阳彩芳,你千万不能落后手,那样你将重蹈我之覆辙,受尽苦难,还有,做事情手不要太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比如欧阳彩芳的眼泪,还有一些威胁,什么我要找妈妈了,我再也不理你了,这些你都不要上当,否则你就得让她牵着鼻子走。”“钱阿姨,你看文雄净出坏点子,你轰走了他吧。”彩芳拉起钱玉萍的胳膊央求。“云龙,你看看,她马上就使出新花招,找你所尊敬,热爱,甚至绝对服从的人表示她的假委屈,假悲伤,寻求同情,其实这最糟,如果她要是因为和你有了什么事占不了上锋,却能使钱阿姨陪着她落泪,那你不就大难临头了吗。”云雄笑了问:“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文雄叹道:“我现在还没想好,这事真难办。”“要是你们真的欺负了彩芳,我肯定是不答应的。”钱玉萍爱抚地拍了拍彩芳的小手。“没辙,没辙,我算彻底认了,我这辈子算服了她了。”文雄夸张地大声叹息着。“看看,云龙,你不能相信文雄的话,说着说着他倒先服了。”宝宝笑了道。大家笑起来,连齐战也难得地笑了笑。
      欧阳一家离开的时候,云龙跟在后面送出来,而不知为什么,彩芳也落到了后面。终于下定决心,彩芳把云龙前几天给她擦汗的,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在夜色的掩护下,准确地放到云龙的手里。云龙看到了女孩那闪亮的,油汪汪的大眼睛,他没有接过手帕,却鼓足勇气把女孩家温暖柔和的小手轻轻握住了。
      一股电流从手指尖一下传到彩芳本已嘭嘭作响的心房,她努力向回夺自己的手,可那电流却不住地加强,刹那间,这电流又化成无数股清清荡荡的暖流,向她的身体四处弥漫开来,她被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和害羞之情迫得有些站立不稳,她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云龙感到女孩的手不但很柔软,而且很香甜,那香甜润意传到心里美滋滋的,舒服至极,他也舍不得放,两个人便这样携着手一起慢慢地走。
      到家的时候,彩芳痴迷呆呆地仍然,手里紧紧攥着云龙的手帕和他不知什么时候折来的一朵小花。
      “怎么了,彩芳?”彩云看着妹妹问。
      突然间,彩芳象是回过神来,绯红着脸面,一眼也不敢看旁人,扭身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彩云抿嘴笑了半天,心道:“这回可有的故事看了。”
      到了要睡觉的时间,彩云端进一盆水,放到坐在床边的彩芳脚下,先用手巾弄湿了,给她擦擦手脸,又帮她洗脚,而平时这都是彩芳自己做的。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手帕和这么艳丽的花呀!彩芳把右手捧到胸前,紧紧地贴着,有时也放开来,用眼睛害羞地注视那只被云龙握过的小手。现在,她感到这只手好象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了,只要一看到,一想到,一摸到这只手,她立刻就有些昏迷,人也晕陶陶地不知想些什么。
      彩云给彩芳洗完,又帮她脱衣服。女孩仍脸儿红红的,眼闭得死死的。彩云把自己心爱的小妹妹拥到床上,替她盖好线被。
      三、四天后,彩芳从那只手上感觉到的甜蜜已经到了头,她渐渐地从手上想到了那个使她心灵发颤,魂牵梦萦的云龙来了,一种焦虑和饥渴在小小的幸福之后就逼上她的心来,那就是,要见到云龙。
      接下来几天,彩芳是在想象和云龙再一次见面的情景中渡过的。女孩害羞地想:“他还会拉我的手吗?天哪!就象是抱着我了。他还会拿他的东西给人家看吗?还会和人家说话吗?他会说什么?‘乳乳,我也想你!哎,多羞人啊!他怎么能这么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会瘦吗?他会把前些天的事情和别人说吗?人家没有说,他也不该说,现在谁也不知道,人家想的羞人的事谁也不知道,可妈妈,姐姐要是知道了怎么办?爸爸倒没什么,文雄却要说怪话了同学们知道了也不行啊,那就更糟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呢?他真的象他说的那样也在想我吗?他眼睛真亮,而且好看,走路也好,让人喜欢。他的爸爸妈妈也好,云雄哥也好,云海也好,都招人喜欢,他们对我也好,他们都会喜欢我的他学习肯定也好,大家都会喜欢他的他会喜欢人家吗?他会爱我吗?我美吗?女孩想到这时就会望着镜中那个楚楚可怜,光彩照人的美丽少女摇起了头,接着又想,他要是爱我,人家不美他也不会在意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不管怎样人家已经喜欢上他了,要和他在一起的,他也要这么想,他肯定会这么想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呢?他难道不知道人家有多么地想见他?他怎么装糊涂,不理人家!他是故意委屈人家的!这彩芳慢慢地对云龙升起一丝恼怒和怨恨来,可那当中却包含着她无尽的渴望和依恋,无限的妩媚和娇羞他的嘴更好看,他还会那样看我吗?他还会那么近地坐到人家身旁吗?他会,会吻我吗?那是什么样子的呢?天哪!他要是抱我,吻我该怎么办呀!可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女孩感到自己的灵魂和躯体一同飘了起来,正不知所在地浮荡,一切一切是那么地遥远,她抓不到也摸不着,她急得除了让自己的心儿大哭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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