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膜,他的左手微不可查的颤动一下,归复于平静,一朵赤焰的花,诞生在幽冥地界。佛陀历代掌管,见识的最多的,是沙场上魂灵的怨气,他们重叠在一起,始末不分,洋洋洒洒写下千字宣言,孤雏趴在东面的树上,凄厉了整座晚霞。
船舷灯盏尚未添火,她的语气像是从海边际来,搭乘帆舟,跌跌撞撞跋山涉水,逆流而上,掌心浸在水中,雏菊被挡在指尖缝隙,月牙形的指壳下血肉是温嫩的桃粉,她回转身,“白汝默,你有折子吗”。
“这里阴暗,我看着,是船上最黑的地方”,她笑笑,“我最讨厌,看不到曙光,就像沉沦的过程继续,不明确几时被挂钩勾住,或者,一直掉落,不休不眠”。
步履舒展,她从头经过,依次序逐个点亮,小心翼翼拢住攒动摇摆的焰苗,烛油溅在指腹,凝结起,像痂疤。
到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蹲在船头,最后灰蒙的台柱前,吹灭了黄颜色的火,飞扬的婆娑在九月,跟随着陨落的花,折转路线,要到泸县去。尖利苏醒的心事,从神经末梢开始攒动,抵达终点,名字是心,寄居胸腔,日夜跳动,充血红肿,而后崩溃。
从来不会有人认真捉摸过无关紧要人的思绪,他们只是礼貌性的在五彩斑斓的包间内叫上几大捆酒水,堆在地上不空出下脚的地方,每盘生辣的蟹腿摆在面前,他们说,多吃,多喝,顺便忘记,你无所谓的擦干净花脸,眉笔的黑迹垂在眼角,包里藏着谁都不知道的退敏药。
看起来潇洒,只是表面功夫高深莫测,而已。
她看到了什么呢。
白汝默钳住倾念的颌骨,沉吟,而后道,“你想干什么”。
“杀了你的母后”。她勾起一抹冷笑,在清晨干燥的暖绒条纹里,对比明显,扯掉遮盖大半张面孔的面巾,大块痂斑蔓延到耳垂,银料铃铛内的滚珠撞击外壳,腰部晃悠着低劣的玉佩,白色的表面镂刻上不明显的华文。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却还是残留了半分希冀,明明是要去斩杀最接近他的人,料定白汝默不会同意,却偏生固执的说出来,渴望他说,好呀。
怎么可能。
这,也只是傍晚缝凉,倦鸟归巢,宏阔的宇宙进入休眠,吴柳白色花絮掉脱速度减缓,一切靠近于假寐边界,倚着躺椅上的小枕,晚风送来无宿湖湘的水汽,在值得天马想空的时刻,胡思乱想,便罢。
然。
却听见,他说,“好呀”。低沉的嗓音浸没在当季,锥在空心的大海中,滩涂上长了疥疮般让人难熬,倾念微怔,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心情却并未因此开朗些,反而覆灭于此,九州上悬垂的羽翅,掐好时机,放飞了漫天的风。
夹板上啄食的鸥鸟,细长的尖喙啪啪敲击着孤独的夹板,上面,还曾想,几天前,全是她的血,都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那样多,让他一瞬间失掉生存的信念,惶然无措。
涌面的海水灌入耳鼻目口,寒凉骤跌,无数逡巡的游鱼被惊动,成群从草莽里逃窜,他握紧拳头,水泡停留在发丝尖,呼出憋足的氧气,散逸溃逃,沉重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压垮摧折每段骨,无痛无痒,只是凝望着稀疏的扶枝。
无数人头,像随时扭转的骷髅,眼眶凹陷,落上土,第二年的春天,就能开出艳丽的花,洋溢的空气都是酸甜,万马千山,周转折返,扛长戟踏过江水,路边偶遇卖菜疏的阿姆,鬓角苍白处别上细小的黄花,他仔细的观察,想着,倾念这样,怕也是很美。
所以,就摘了朵,等到枯靡,破开黑洞的宫门,铜环嘶吼,被谁的钢叉挑断,他等不及,下发指令,派遣数路兵部分头行动,训练有素的战士隐匿在青砖红瓦的间隙,壁头的灯笼闪烁微茫的光,她果然在,用抹布擦净茶具,一抬头,便笑起来,他陡然丧失了勇气,胸腔的起伏频率出错,揣在袖子里的花,就连根茎都软绵起来,却送不出去。
宛若濒死的婴孩,朽化的手极尽全力抓住绵延的绝望,怕他无可挽回,终归无能为力。
之后呢。
之后,他用三叉戟贯穿了躯体,连带着,掌心呵护的蕊,被揉搓成齑粉,洒在火中,明晃晃的,当做祭奠。
从此辜负。
从此辜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