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陆定波摇头道，“我是怀疑，这一切都是太子安排的，不论是北疆军，还是博族，甚至……你。”
林寰默然。
他不说话，就几乎是默认了陆定波的推断，后者沉默半晌，幽幽叹口气，转身走到办公室的观景窗边，低头点了颗烟。
“你死心塌地跟着太子，我拦不了你。”陆定波咬着烟，目光注视着窗外漆黑的宇宙，“可我得提醒你，太子是在玩火，你跟着他，这船迟早要翻。”
林寰还是没吱声，在他的直觉里，其实也隐隐有这样的预感。路海澜这一回在东南，貌似算尽一切是最大的赢家，可实际上除了把皇帝的局搅黄，又得到了什么呢？东南的贵族逃不了要被大清洗，就算他们想支持太子，也是有心无力。路海澜与北疆白家合作，看似是多了一份依仗，实则根本是把自己推到了皇帝的对立面，是不折不扣的蠢招。
“过几天老爷子就到东南了。”陆定波回过头，表情很认真，“趁这个机会，跟老爷子说，让他把你调回远征军……再留在东南，你就太扎眼了。”
林寰皱起眉，终于开口道：“有北疆军和爷爷在，反叛军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但博族还在，东南的仗还没打完，更何况我这时候调回远征军，云州那边的人怎么办？”
陆定波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白痴。
“感情你还想在东南捞战功？我说林寰，你现在脑袋上顶着个太子的标签，你以为皇帝陛下还会允许你在军中拥有自己的势力？能让你回远征军还得看老爷子的面子够不够大，否则一纸调令给你拎回帝都，发配个端茶倒水的闲职，叫你这辈子都摸不着兵权，你信不信？”
“所以我才更不能走。”
林寰毫不退缩地与陆定波对视，有些事他之前或许没想清楚，但现在却好似被撕破了那层窗户纸，看得格外明白。
“我留在东南，就是为了给太子顶起旗号，不管谁要对付太子，都要先冲着我来。”
太子在军界政界都没有势力，至少在明面上是没有，皇帝也不会允许太子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林寰不同。林寰清楚自己的优势，他外公林骑是拿他当接班人在培养的，这事在远征军高层不是秘密，而另一方面林公府也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境。如果皇帝要对他下手，就不得不考虑这事可能对林骑造成的影响，他爷爷在远征军乃至整个帝国军界的威望无人能及，历经三朝而不倒，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更何况，林寰心知肚明，哪怕他什么都不做，皇帝也不会放过他——谁叫他长了张跟白洪已经死去的长子白征，一模一样的脸呢？
他问过太子哥哥，想不想当皇帝，如果对方明明白白告诉他不想，那他就只有准备去死了……只有他死了，才能打消掉皇帝拿着他去对付北疆白家的念头，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给路海澜和他爷爷惹来麻烦。
“我没有退路了。”林寰看着陆定波，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似乎是认命，又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次老爷子来，我会去跟他好好谈谈，你要是……”
“我要是什么？”陆定波问，“我要是不想跟着你一起往阴沟里跳，你就让老爷子把我弄走？你信不信这话你敢对着老爷子说出来，转头他就能断了我三条腿？”
“不至于吧。”林寰微微瞪大眼，“断两条还有可能，三条也太过分了……”
陆定波翻着死鱼眼，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幽幽道：“有个事没跟你说，我跟你表姐林芸领了证，本来上次休假去帝都，就是打算去办婚礼的……”
这话的信息量略大，林寰目光呆滞地瞅着陆定波，后者一副我好惨的模样，却分明是在炫耀，没错，就是炫耀，赤果果的炫耀。林寰甚至脑补出如果不是东南突然爆发了战争，等他回到帝都，一脸懵逼地到了婚礼现场，就得看着陆定波这王八蛋搂着他芸姐姐在上面露出各种得意嘴脸，然后光明正大地借着姐夫的身份调戏他这个小舅子……
妈了个滴，不能忍。
“婚礼你妹儿！我同意了吗！？……老子今天就断了你三条腿！”
………………
赶在晚餐之前，爆揍了一顿陆定波的林寰回到太子座舰，高高兴兴跟着罗睺去了趟厨房，看着主厨大人一脸担忧地把自个宝贝儿子交到他手上。
“您放心吧。”林寰握着主厨大人的手，满口保证，“像您儿子这样珍贵的人才，别说受伤，就是掉根头毛我都舍不得，别的不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保证把人给您圆润地带回去。”
妈蛋，你越说我越害怕了好吗？主厨大人心中吐着槽，面上却不得不撑出欣慰的笑容，依太子殿下对这小爷的宠爱程度，他要是敢说个不字，保准父子俩一起被打包到前线，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旁的小安其实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表现的倒是比他爹淡定的多，对留在东南也没什么不满，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的，爹，林少爷是个妥当人，我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林寰被妥当人这仨字夸得身心舒畅，顿时对小安更高看了一眼，觉得这实在是个人才，笑嘻嘻与其说了几句话，很快就打成哥俩好一片。被撂在一边的主厨大人冷眼瞧着，心想这小爷七岁上房八岁掀瓦，妥当人？妥当个屁。
晚饭时路海澜提了提云州的事，言道他回去后，宰相估计也该被皇帝召回帝都了，林寰占着云州是打着宰相的旗号，如今也得早作打算，该藏的藏，该走的走，明面上的人最好都换上一拨，余下也不用做什么，接下来整个东南都要重新洗牌，没必要冒头太早，等东南平定了，迁走的难民返回来，肯定还要起乱子。
林寰左右看了看，见餐厅中只有一个罗睺，便开口道：“太子哥哥，我听你的意思，东南很快就能平定了？”
不是他多心，实在是路海澜将平定东南说的太理所当然，如今叛军虽然不成气候，但博族……还明摆着在那呢。
“博族当中的主战派，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路海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菜有点咸了，“我跟它们谈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它们不会再主动进攻人类，但也不会放弃已经占领的地盘，如果你能把那些不愿意离开帝国境内的蠢货都干掉，那剩下的自然就愿意与帝国停战，签署和平协议了。”
林寰消化着这话里的信息，半晌，哦了一声，继续埋头扒饭。
晚餐过后，林寰在训练室里照例练了会拳，又去游泳池游了几个来回，末了他回到房间洗完澡，看看时间，才九点刚过。
路海澜明天就要离开，回帝都了。
他不知不觉就走出了房间，来到路海澜的书房外，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按下了通报器。
“太子哥哥，那个……你休息了吗？”
这是书房又不是卧室，如果路海澜在里面，那当然没休息，无奈话已出口，林寰懊恼了片刻，静静等答复。过了半晌，就在他以为里面没人的时候，舱门突然打开了，不过不是他面前这扇，而是隔壁的。
路海澜的书房隔壁……就是卧室。
林寰走过去，进了门，就发现路海澜正坐在卧室里，靠近门这一侧的沙发上，面前浮着一只工作台，左手边依次飘着三面光屏，而右手边则是一只球形的演算模型。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林寰看一眼就觉得头疼，见路海澜在忙，他有些犹豫是不是该离开。
不过他最终还是厚着脸皮留下了，反正路海澜没撵他走，他在一边呆着也挺自在的……林小寰高高兴兴在一边罚站，过了几分钟，路海澜扭过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那意思就是——你有啥事？
其实根本没事的林寰：……所以我该怎么说，求您把我当空气就好？
俩人沉默对视片刻，路海澜抬起手招了招，林寰赶忙靠过去，就见对方拍了拍腿，意思不言而喻。
林寰低着头瞅着路海澜的腿，一张脸慢吞吞从下红到了上。顶着路海澜的视线，他默默抱着膝盖坐到对方脚边，总之，让他再像小时候那样往对方腿上坐……他的羞耻心就要突破宇宙了。
路海澜摸了摸他的头，林寰背靠着沙发，将脑袋搁在对方腿上，眯眼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开始顺理成章地打瞌睡。
明天会怎样，未来又该如何……林小寰迷迷糊糊地想，我要真是只猫就好了。
130.林小寰的愿望[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