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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鬼杀队
      从清彦所在的房间离开后,药研手中那平时用来记录患者身体情况的笔记本里,多了好几天填满了菜名的纸张,前一页还写着些需要购买的药材,下一页就成了格外潦草的菜名。
      他走出几步后才站定,对着那写得满当的几张纸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
      ——不愧是清彦大人。
      药研在心里感慨,在所有人,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这些菜名将是安抚效果最好的东西,能够让所有人都静下心来。
      没有被抛弃是其一。
      还能够被清彦所信任是第二。
      这数百年来的如履薄冰、兢兢战战,那始终悬在了他们心口的巨石,最终是被那双苍白纤细的手轻轻取下,放在了不会碍事的另一边。
      药研无法说自己彻底的放下了心中的重担,这对于他来说始终是个迈不过去的槛,要是清彦醒来就能够让他轻松的原谅自己,对于他来说才是真正的不可饶恕。
      “那接下来……”
      要去做什么呢?
      略一犹豫,药研还是朝着烛台切光忠所住的院落迈步而去——好歹是苏醒过来的清彦大人所开口的拜托,他不能就这样一眼都不眨的无视过去。
      况且,这菜里面也有着口味清淡营养丰富的类型,拜托烛台切做好后送到清彦大人的手边,并不算是失职。
      那就这样吧。
      带着前所未有的坦然心态,药研的脚步轻快。
      从药研手里拿到了菜名清单的烛台切,第一反应是无奈,他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了纸张上,另一半则是分了出来与药研闲聊,“这就是清彦大人唯一的要求了吗?”
      烛台切在心里叹着气,当审神者从鬼变回了人后,他那压在了心底的熟悉感似乎跟着翻了上来,蹦蹦跳跳的提醒他,那睡过了百年的人,确实是他记忆中的人。
      就连胃口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才清醒了多久,就给自己列好了后面那能吃上三个月都不重复的菜谱。
      “暂时就只有这些。”
      药研委婉的说道:“等在确定清彦大人的身体没有其他大碍后,我想给他换一个院子。”
      在这个决定上,有着来自药研的几分私心。
      他不迷信,但在与清彦有关的事上,想的再多都是应该,让一个健康起来的人还住在生病时没有迈出过一步的小院里,听上去就不太吉利。
      “搬出去倒是也可以。”
      烛台切略一思忖就答应了下来,他也觉得应该让清彦换个地方,因为在之后的日子里,病床上的人,要从清彦换成一个按照他的样貌一比一做出来的人偶,以此来骗过那个这些年里不断给他们挖坑的太宰治。
      不,这明明是为了守护历史,不让它发生一分一毫的变动。
      “那我就先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这件事,清彦大人那边就麻烦你了。”
      “交给我就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碰撞,其中所隐藏的深意瞬间就得到了交换。
      不管是作为能后交付后背的同伴,还是这些年里从各个方面合作的同事,付丧神内部的默契值那都是破了天的高,像给清彦搬个院子来坑太宰治这样的小事,那是一个眼神就能决定。
      目送药研消失在拐角后,烛台切就朝着本丸的厨房走去。
      说起来,这是最近的十年里,他第一次主动的向那个地方前进。平时大家都很忙碌,除了个别轮到陪伴着清彦的付丧神会来本丸外,大部分的付丧神都更愿意留在平安京那边,处理着那看不到尽头的工作。
      忙碌对别人来说是惩罚,对认为自己做了错事的付丧神来说反而是拯救。
      只有用不断的忙碌填满生活,才能让他们的脑子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想七想八——他们毫不留情的、以着外人眼中近乎是在透支生命的方式去工作,刻苦努力的程度常人难以企及。
      来到本丸陪着清彦倒像是拥有了一天的休息日。
      不过由于清彦吃不了东西,烛台切也就没有了去厨房一秀厨艺的想法,以前最看不惯别人浪费食物,每次都要认真叮嘱着其他人好好吃饭的他,不知不觉间也变成了随便应付一顿就完事的那种人。
      其他刀剑对于烛台切的“疲懒”没有太多的想法,或者说,只是有着这点小变化的烛台切,与其他那些性格都仿佛是突变了的付丧神一比,完全不需要来自他人的关心。
      考虑到这一点的烛台切,站在灶台前还犹豫了一会儿。
      无他,好久没有动过菜刀,曾经烂熟于心的各种切削技巧对现在的他来说,生疏了不是一点两点,就连之前那随手就能够雕出来萝卜花,刚才试了一下,成品的效果之“美”,让烛台切自己都移开了视线。
      这真的是我,烛台切光忠能够雕出来的萝卜吗?
      ——这简直丑得辣人眼睛!
      他默默的将连半成品都称不上的萝卜扫到了垃圾桶里,并且把之前挑选出来的几道需要技巧的菜品划掉,换成了一些看上去简单的类型。
      太屈辱了。
      一边划去菜名,烛台切在心里对着自己说道,他都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般的屈辱了,在商行的工作走上正轨,熬过了初期那些焦头烂额的日子后,他做什么都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不管遇到了什么麻烦,都是轻松就能解决。
      谁能想到,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烛台切,竟然被一朵平平无奇的萝卜花给难住。
      他“咔嚓咔嚓”的吃掉了又一朵失败的萝卜花,愤愤的将手里的刀放下,决定在雕花的技巧熟练起来之前,放弃了摆盘精美这一要求。
      毕竟比起什么好看的萝卜花,清彦大人肯定更想吃美味的菜肴本身。
      这么自我催眠着的烛台切,很快就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滑铁卢。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那盛了浅浅一层汤的小碟掉在了地上,从中间裂成了平均的两半,站在炖锅前的烛台切宛如一座雕像,生气正缓缓的失去。
      鹤丸国永: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他安静的收回了迈出去的那条腿,再安静的向后退去,争取不在被烛台切发现之前离开这个快要变成北极的地方。
      “……站住。”
      可是鹤丸还是被发现了。
      烛台切面无表情的喊住了试图跑开的鹤丸,从柜子里面随意的拿出一只碗冲洗干净,将炖锅里的菜和肉一起,往碗里面扣了一大勺,“帮我尝一下味道。”
      “你做的东西肯定好吃啊。”
      鹤丸想也不想的就开口夸赞道,“这么多年了,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就是你做出来的——唔!”
      这是烛台切无视了鹤丸的絮絮叨叨,直接用满满一勺菜堵住了他的嘴。
      食物进了嘴巴,鹤丸也不好吐出来再把刚才那中断了的赞美继续说下去,他干脆就自己接过了烛台切手里的勺,在嘴里的东西咽下后,又特意舀了一勺汤喝掉。
      “味道怎么样。”
      烛台切立在一旁,语气里没有多余的感情发问。
      “好吃。”
      鹤丸秒答,可他把勺子放下的动作似乎不是这么说的,“只是也就称得上一句好吃。”
      白发金眼的付丧神在自己的脑海里面搜寻,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是天天都能够吃到烛台切亲手做的菜,那个时候的菜不止是好吃和美味,还有一股别的味道在里面。
      用个矫情的形容,那时候的菜,吃了后让人觉得心里温暖。
      眼前的菜从味道来说没有一下子跌入深渊,只是少了那份温暖的附加值后,它就像其他那些用来填饱肚子的食物一样,与记忆中的温暖相差甚远。
      “我不是在说它不好吃啦,只是……你自己尝过了,应该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鹤丸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残忍,多解释了两句,“大概是因为你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菜变得手生了吧,我懂我都懂,我在听到别人夸赞我是个靠谱的人时,也有这种感觉。”
      那是一种,现在的自己与过去割裂的隐隐不适。
      “不要灰心啊!”
      他大力的拍了一下烛台切的肩膀,让同伴打起劲来,“这只是第一次而已,你也不想想你都多久没有亲自下过厨了!况且就算这么久没有做过,这汤的味道也完全不比外面那些大厨差。”
      “就算是清彦大人,也不会因为这菜的味道而责怪你的。”
      烛台切摇了摇头。
      鹤丸说的他都懂,然而事实的惨烈摆在面前时,他才意识到时光到底从他的身上带走了什么。以往的烛台切有时也会感慨,他大概是变化最少的付丧神了吧,外表和性格都没有什么变化。
      结果变化在这里。
      “这是清彦大人之后一周的食谱。”
      他拿起本子和笔,从药研贡献的那几张纸上摘下来个别的名字重新抄写了一遍,递给了鹤丸,“万屋那家大概是味道最好的。”
      “不行哟。”
      鹤丸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心里感慨着果然还是那个审神者,将它折好后收进口袋,“别忘了太宰可是能够自由往返于现世和万屋的,要是让他发现我们在万屋点了菜。”
      嘴角一勾,鹤丸露出了个乖巧的笑来,“他一定就会发散思维顺藤摸瓜,很快就能发现清彦大人已经醒了过来。”
      “这样一来,不就太没意思了吗?”
      他掸了掸身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抚平了因为刚才坐下品尝而出现了几丝褶皱的衣物,“但你既然都把这事拜托给我了,那我一定会给你个完美的答案。”
      “期待你重回巅峰的那一天哟~”
      这样说着的鹤丸,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烛台切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给自己盛了碗汤,一口口的吃完了碗里的食物。
      好吃。
      却少了点味道。
      “看来之后有的忙了。”
      嘴上说着像是抱怨的话,可浮在他唇边的那一抹笑,却完全不是同样的意思,烛台切洗干净了碗,从冰箱里重新拿出一份食材,进行着下一次的尝试。
      .
      药研离开后,清彦没有立刻就往后一仰继续睡下——实不相瞒,就算身为人类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里的三分之一时间都用来睡觉,他也睡得太长太久,感觉腰都快折掉。
      还是起来动一动吧。
      窗外的阳光温柔又灿烂,在清彦还能自由自在的晒太阳时,他从来不会觉得阳光是一种珍贵的事物,是需要忍受着痛苦才能得到。
      比起阳光正好的日子,清彦更喜欢雨天。
      听着雨滴敲打在屋檐与叶片,听见它们汇成一条细细的溪流,在小院的石板路之间弯弯绕绕,最后汇到了池塘边上,冲刷着池边那覆盖着青苔的石块。
      不过清彦拥有的与雨天有关的记忆,也就停留在听雨声看溪流这些。
      毕竟以他当时的身体情况,别说出去淋上一场雨,就是在清凉水汽扑面而来的缘廊上呆得久一点,第二天都会感冒发烧。大风小说
      ——当年的我竟然这么弱吗?
      清彦在心里询问着自己,得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是的,这都还是调养过的,要是他没有遇到付丧神,而是独自一人的在小院成长,能不能撑到坐在缘廊边上听雨声都是个问题。
      也许就直接冻死在某个缺乏木炭取暖的冬天了。
      “啊——!清彦大人!”
      从不远处响起的惊呼打断了清彦的回忆之旅,他看着向自己快步走来的浦岛虎彻,心里漫上了一丝心虚。
      “您怎么能不好好休息,一个人跑到窗户旁边来吹风了!”
      在浦岛的眼中,此时的清彦就是世间那最为脆弱的玻璃人,下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我扶着您去躺着吧。”
      他殷切的说道。
      “我想晒太阳。”
      看到胁差眼中那毫不作假的关心,清彦硬是顶着这让人心生愧疚的眼神,说出了自己的需求,“我想要去院子那边走一走。”
      这……浦岛虎彻感到了为难。
      “您的身体……”他只能用这种说法委婉的提醒着清彦,“看上去不是太好。”
      如果是说实话,那就是相当的不好。
      从鬼变回人的清彦,似乎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就瘦弱了不少,迅速苍白的脸色和那摇摇欲坠的姿态,让浦岛虎彻想到了最初与清彦相处的时光,那个时候他们完全不敢放着审神者独自一个人。
      就算是在本丸,都得有人寸步不离的跟在清彦身边。
      否则一个不注意,这人就会“啪叽”一声摔在地上,运气好了是膝盖或是手肘磕出一片可怕的淤青,要是运气不好……小孩子的骨头脆弱,直接骨折了都不成问题。
      “但是再继续躺下去,我会更不好。”
      清彦耍起了无赖,“本丸应该有轮椅的吧,我不走路,你们推着我去外面吹吹风就可以,太久没晒太阳,我都要忘记阳光的温度了。”
      “还是说,我已经弱到连出门都不行了吗?”
      他满眼的悲伤,仿佛被名为寂寥的气氛所包围,更像是下一秒就要再次沉睡。
      浦岛的双手瞬间成拳,脸色变得极为恐怖——他在意识到这点后迅速的将头扭向了另一边,不与清彦对视,直到调整好了表情后才慢慢的转过来。
      “我不确定本丸有没有轮椅。”他谨慎的开口,“如果您实在不想继续躺着,我扶您去旁边坐一会儿怎么样,等安顿好了您,我就去找一下有没有轮椅。”
      清彦看出来了,这是浦岛虎彻的让步。
      他叹了口气,接受了这折中的做法,不过只是换个地方坐一会儿,清彦并不需要人扶。在浦岛虎彻那小心翼翼随时等着接人的注视下,清彦准确的坐在了椅子上,身下还有身后是厚实柔软的垫子。
      胁差本想去给清彦泡个茶,在拿出茶叶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
      ——话说清彦大人现在能喝茶了吗?
      ——茶水会对他的身体产生负担吗?
      不对,应该这么说,在沉睡了数百年后,清彦大人他真的能够像普通人一样吃东西喝水了吗?
      “可以哦。”
      清彦微笑着回答了浦岛虎彻的疑问,“不是读心术,也不是你无意识中说出了问题,只是它都写在你脸上了。”
      “比起茶水,我更想喝……”清彦停顿了一下。
      “喝什么?”浦岛下意识的接了话。
      “奶茶。”
      清彦的眼神真挚,“突然就很想喝奶茶,加冰的不行,那去冰的总可以吧,对了,我还想要加多多的珍珠寒天还有布丁,如果是最大杯就更好了,谢谢。”
      浦岛虎彻:“……”您想都别想。
      “我先烧水去了。”
      胁差站直了身体,极其自然的忽视了清彦的要求,“您要是觉得无聊的话,我去叫其他人过来陪您。”
      “果然不行啊。”
      用一边的手撑住了自己那莫名沉重的大头,清彦回忆了一下奶茶的滋味,发现在自己沉睡的这些年里,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心中是源源不断的悲伤,“那加糖的牛奶总是可以的吧。”
      “……我去问问药研。”
      浦岛说的那些事,就意识到了在恢复近侍的这段时间里,每一位刀剑都承担着不小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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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65[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