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五十二年秋。一队兵丁、驿卒,自京师四库馆出发北上,将最新缮竣的《四库全书》送往全国六地。
京郊圆明园文源阁,
承德避暑山庄文津阁,
扬州大观堂文汇阁,
镇江金山寺文宗阁,
杭州圣音寺文澜阁,
再有便是:
天眷盛京旧宫文溯阁。
十一月的盛京,清雪飘飘,天寒地冻。
盛京旧宫,历三代帝王,如今十王亭早无人迹,只有皇上回乡祭祖时,偶来驻跸拜谒。朔风吹雪,落进红漆剥落的缝隙中。
旧宫北,有一处新竣的藏书楼,名为文溯。《四库全书》所贮之阁,除镇江外,一律采用水字旁的字眼儿命名。取以水克火之意。金山寺文宗阁就建于水上,因此不再用水字旁的字命名。天眷盛京,是皇太极为这座位于沈水之阳的城市起的名字。因为这里是大清的龙兴之地。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皆登基于此,虽顺治皇帝后来迁都北京,但是盛京依旧是陪都。藏书楼去一个“溯”字,即逆流而上,顺水循源,不可忘本之意。
沈阳故宫文溯阁,与其周遭建筑风格迥异。凡宫殿楼宇,无不金顶朱墙,柱雕龙纹,而文溯阁却是黑顶绿脚边,青色柱子。此时,其中空空,正待《四库全书》入藏。风入阁内,如鬼哭一般。
八旗禁军于宫门外等候,据飞鸽传书,今夜,《四库全书》即将运抵旧宫。
此书为国宝,历十年完成,汇集当时所见一切经、史、子、集。体量远逾《永乐大典》。虽后世褒贬不一,但在当时,“十全老人”眼里,这就是亘古未有之文化集大成之作。除藏于江北宫禁之中的善本外,皆可供天下学子阅览,抄录。大有吕不韦“千金一字”之气魄。因其贵重,盛京城内为保万无一失,今夜宵禁。通衢大街之上,空无一人,寒鸦满树,猫鼠出没。酉时一过,家家户户便熄灯入眠,城中唯有因烧炕尚升起的烟柱,表明这座关外古城尚有人气。
阴森、压抑、死寂、恐怖。颁金节刚过不久,旧宫大索罗杆子的木斗里,还有残存的猪下水。一滴猪血,滴落下来。
马队铃声铎铎,由怀远门入城,夜风乍起,卷的城头牙旗猎猎而动。
“前方马队停下,可是从京城而来运送《全书》的?是谁当差?出示腰牌验看!”城楼上的兵丁喊道。
但那对骊马毫无停意,依旧垂首踏步,顶风冒雪,向怀远门冲进来。
“站住!”城上士兵厉声大喝,但马队不停,一哨兵已持了刀枪冲下城楼,怀远门大门欲缓缓关闭。
“别关门,放他们进瓮城!”门吏校尉叫住了即将上前勒马的兵丁。他指着这对骊马说道:“你们细看!”
众人定睛看那马队。几十乘大车,一车四马,两辕两骖,俱是蒙古王公进贡的上等骏骑。清一色全黑。皇家驿马讲究繁多,大凡运送贵重之物,必合五行五色。一则北方属水,应五色为玄,二则运送书籍,最忌火灾,骊马属水,故而选择黑色。夜色之中,骏马黑到找不见眼睛,碗口大的蹄子踏地,却没有任何动静。更可怕的是,细看那一双马眼,空洞无神,不放光,如一潭死水。马车上贴着皇封的缎子,也竖着四库馆的旗帜。但全队上下,看不见一个护送的活人。那一队骊马似自己从京城一路行来的。
“皇上运来的《四库全书》为什么没有人护送呢?”校尉道。
“许是到了怀远门外下马碑驿卒没跟进来?”兵丁说。
“难道这马认识旧宫的路?不对,你们看那马的口鼻!”
校尉一说,众人才发现,天寒地冻的盛京早已进入了冬季,吐气成霜。众人口鼻边都罩着一片白雾。着马队一路从京城而来,口鼻边应该喷吐白气才对,可是一对骊马几十匹,无一如此。
难道,这是死马?那为什么会动呢?
“盛京将军永铎永大人到!”听得一声喝号,一哨甲兵自宫外来,为首的是盛京将军永铎。盛京将军,镇守盛京、辽东,蒙古部分地区。是清朝时期山海关外重要军事长官。
永铎一身重甲,翻身下马。手下神机抢手结成圆阵,手持火铳,将马队围住。永铎一抬手,手下副官上前,拽住那头马颈下垂挂的缰绳。只见缰绳一紧,所套的骊驹“哗啦”一声响,似乎一个灌满了水的马皮水鳖子。
再看,马皮之下,似有水纹波动。霎时,马之口鼻、眼耳、肛门、尿道,水银泻地一般流出一腔黑水。黑水触地即入,汩汩不绝。直到那马只剩下一张黑皮,覆着马骨,便如泄了气的皮球皱缩在地上。
一马如此,众马皆如此,一时间,几十匹马纷纷倒地,黑水泄出,化为皮包枯骨。
这一队一肚子黑水的马,是何时如此的?又是如何行进的呢?
将军手下兵丁拥上去,挑开车厢盖布。噼里啪啦掉下来几个四库馆编修,应该是准备到了盛京指导文溯阁官吏如何将《全书》分门别类的。这些人也和那些马一样,倒在地上,九窍之中流出黑水,顿时化为青皮蒙骨的尸首。
好在所运之书保存完好,一册也不曾散逸。收入文溯阁收藏,人马尸首则运至辽东巡抚衙门,立案侦破。
乾隆皇上听闻此事,敕令不许对外声张,限期一旬,令辽东巡抚必破此案。即便运输队伍众人何时何地遇害无从查证,也必得知黑水为何物,否则革职查办。
三法司从京师启程,一路快马加急,至盛京协助破案。
大理寺中,有一西洋仵作。葡萄牙人,少年时曾于欧洲学习西医。其人说:“世上有人眼不可见之毒虫,此虫不分雌雄、不辨首尾。非千百成群,不为人所视。西洋唤此物为‘真菌,如中国之所谓蘑菇、木耳、灵芝、太岁。非草木,无根无茎无叶;亦非禽兽,不需交合,不生卵胎,阴湿则生,暖燥则死,死可复生,死后无尸。如寄于人兽虫鱼体内,以其血肉为食,可是宿主虽死犹生,虽生犹死。此一队人马,便是生了这种真菌。”
其实洋大人所说的神乎其神,却也并非胡诌。青藏高原地区有一名贵药材,叫做虫草。此物便不是虫也不是草。它是高原地区蚕蛾幼虫食了虫草菌,菌入体内,以其体液为食,将死未死之时,菌破体而出。此时,虫子已经没有了生命,却仍可活动。若再过些时日,菌丝完全长出来时,虫子就彻底不能动了。那时的虫草价值也将大打折扣。
总之,洋大人的话足以安人心,至少坊间不再有鬼魅索命的传言。
但是,真相远远没有如此简单。
今年五一节,沈阳故宫与辽宁省博物馆、辽宁省图书馆、省文物局联合举办了一个文溯阁本《四库全书》特展。特展分两部分,一部分在辽博内,特别展厅展陈部分文溯阁本《四库全书》善本、孤本,以及文溯阁部分文物。另一部分在文溯阁内,关闭多年的文溯阁将被重启。文物部门使用复制品,依史书记载,原样恢复,并对游人开放。国内外游客可以第一次走进文溯阁,去感受《四库全书》的卷帙浩繁。
由于沈阳故宫文溯阁内的《全书》满语版偏多,这给负责展品标签和简介的工作带来很多麻烦。文物局找到省宗教联合会,请求联合会派出精通满语和通古斯语的专家来协助工作。
放心,这种专业性极强的事,怎么的也轮不到我的头上。凭我的资历,连专家的边儿都摸不着。只有宝鸡“猴子墓”那种级别的考古发现才会派我去给翻译。可不是人家陕西省文物局请不动大专家,是这个考古发现实在没什么价值。
但是,这回可是《四库全书》啊!中国古代四大百科全书中体量最大的一部。好歹作为一介读书人,见到它,就像和尚看见佛祖舍利一样。我怎能不心驰神往。
于是,我又是找人,又是送礼,豁出老脸不要,混到一张工作证。凭这个工作证,我也能进入现场,去观摩学习一下。连给专家拿包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人家东北大学历史系教授手下的一个学生生病了,空出的名额。我一个快三十岁的人,还得假装自己是个大学生才能混的进去。
但是,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初春的沈阳还是挺冷的,近二十度的温差让你感受东北的春如四季。坐火车来到沈阳,不必出站就可以换乘地铁,在怀远门站下车便是。
沈阳老城,原有八座城门,一一唤做:德胜福胜,抚近怀远,天佑地载,内治外攘。上世纪五十年代,为了交通方便,全部拆除。一九九四年,在怀远门、抚近门原址重建二门,如今的怀远门,已经不是当年的城垣。
即便如此,此处依旧繁华。这里属于中街商圈,中街、太原街、故宫、大帅府一个个辽宁人即便没去过也都听说过的地方皆位于附近。旧都新貌,一派都市气象。
到达故宫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天渐渐黑了,文溯阁黑顶绿柱,更透出一丝诡异来。专家们都已经去酒店了,文物局专门为他们安排了晚宴和房间。其实,我也是可以去的,人家文物局又不差我一个人一口饭。但是我没有去,我去工作组报到之后,便留在了故宫里。
沈阳故宫是我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但小时候来过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原因就是它要票。人们都说“近处无风景”。人就是这样,宁愿花几万块钱出国游,也不愿意逛逛家乡的景点。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我天天就在这宫墙下走过,对它少了兴趣。渐渐地,故宫就成了一本买来很久却忘记拆封的新书。它已经变成旧书了,但还是新。它还是新的,但我已经没有翻开一读的欲望了。
您的家里,是否也放着这样的书呢?
今天不同了,我有工作证,不用门票。而且这个时间了,游人早已清场,走在空荡无人的故宫里,别有一番情趣。
大政殿、十王亭、大清门、凤凰楼,一处一处那么熟悉又那么新鲜。我一直觉得沈阳故宫是一座可怜的建筑。在中国,谈到古代宫殿建筑群,人们第一反应就是北京故宫。北京故宫确实是现存的中国也是世界最大的古代宫殿建筑群。但是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古代宫殿建筑群有两处。另一处就是沈阳故宫。即便是辽宁人,一时也想不到,更不要说外省人,外国人了。沈阳故宫就像一位等待儿子回家的父亲,也像一只等待主人归来的老猎犬。他所等待的人走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即便是日本人扶植的伪政权,伪皇帝,也没有选择祖宗的旧宫,而是选择了长春。直到它看见大小青楼在身边建起,看见那个穿着东北军军服的“胡子(黑话,土匪)”,人们叫他张大帅。它才意识到,故国不在,江山易主。
说来有趣,东北三大历史名人:努尔哈赤、张作霖、座山雕。三位要么是土匪,要么曾经是土匪。匪气,也成了东北人的性格特点之一。在东北,即便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是风风火火的。
一方水土一方人,这种现象是无所谓好,无所谓坏的。这便是文化,正是中华文化五彩斑斓的体现。但不管怎么找补,东北地区的人们,对于知识和教育的重视都是远远落后于南方的。这是不得不承认的客观事实,不管是历史原因还是人为原因。
边走边想,一路到了文溯阁。以前来故宫时,文溯阁都是关着门的。透过窗棂往里看,也是空空荡荡的。由于特展,所以平时不开门的文溯阁,现在正在开门透气。
我信步走进去,昔日,存放国之经典的藏书楼,如今就是一个空壳儿。书架、几案,和仿制的图书还没有搬进来,我抬头看见大梁、藻井,依稀想象当年的样子。
这时,天已经黑了。我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光柱扫过屋顶。忽然看见房梁上,吊着一个东西。
一尺长,生双翅,尖嘴,大眼,阔耳,一脸黑毛。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鹿娃犬挂在房梁上。我认识,这是一只蝙蝠,按说这种古建,时常关着门,人迹罕至,栖息着个把蝙蝠、老鼠、刺猬什么的也算正常。但是这只蝙蝠十分奇怪。
我们东北有一个形容词,叫“神神叨叨”,用这个词形容我最合适。翻译成普通话就是“疑神疑鬼”。可能是职业病的缘故,我特别注意这些长相奇特的小动物。
黑蝙蝠倒吊在梁上,双翅收着,头朝下,我用手机照它,它却不动。我仔细看它的胸腹也看不见呼吸的律动。如果说它已经死了的话,又为什么能吊在房梁上不落下来呢?
我捡一块石头打它。可别说我残害动物。蝙蝠都是有声呐的,小小一块石头,根本打不到它。我只是想看看它会不会躲。谁成想,它还真被我打了下来。
那只蝙蝠掉在地上,用双翅上的小爪子,撑着身子爬了几步,突然原地挣扎,待它不动之后,九窍里流出黑水,不一会儿,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
这种怪事,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以前在一本野史上看过一个志怪故事,讲的是乾隆年间,从北京到沈阳运《全书》的队伍,在到达怀远门的时候,全队变成了这种“黑水活尸”的状态。书上还说,当时有葡萄牙仵作说是感染了类似于虫草菌的真菌。我看书的时候,只觉得是一个传说而已,读书人自娱自乐的段子罢了,没想到今天亲眼看见了。这文溯阁的《全书》真的和什么真菌有关吗?我有点担心,一则担心我会不会感染这种真菌,二则担心特展,特展当天游人必然很多,一旦有病毒传播开来,不堪设想。我决定,弄清楚这件事情。
次日,工作组的工作地点是辽博。
展厅里放了很多新的玻璃匣,老师傅正带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将一卷文溯阁本《全书》“子部卷一”放入其中。老师傅动作很谨慎,甚至担心自己的呼吸污染了文物。
我却觉得可笑。
我也玩过古玩,我也收藏古书、字画、唐卡什么的。别的不说,就说这古书,封皮上的墨迹光润油亮,就像刚写上去似的,一看就是个仿制品,还至于这么精细地对待?
“老师傅,这是假的吧?博物馆展柜里不少东西都是假这个我懂。”我凑上去小声说。
老师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书,将古书又拿出来,放到我面前说:“你不许碰,我允许你闻一闻。”
我凑近了闻了闻,说道:“果然是假的。墨香还没退呢!赶紧放进去吧,让人看到了不好。故宫也真够抠的,特展还用仿品。”
“你闻到什么味了?”老师傅问我。
“松香味儿呗,这仿品挺讲究,用的是古法松烟墨,不是化工墨。另外还有点腥气,应该是鱼胶。另外还有薄荷和冰片。这作仿品的人吃口香糖还是喝花露水了?”我就是这么招人烦。
“鼻子挺灵,那你听说过李廷?吗?”老师傅又问。
“知道啊,这仿品都用‘李墨吗?挺奢侈啊。”
李廷?,本姓奚,南唐著名制墨大师。民间有“千金易得,李墨难求”的说法。其人因制墨深得李后主喜爱,赐国姓李。李墨之所以名贵,得从制墨的原料说起:古语说“笔出狡兔毫,墨自青松烟”。松烟,是古人制墨的原材料,专业名词叫“炱”,也就是富含油脂的松木燃烧后的黑灰。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其实这种说法不够严谨。严谨地说,四宝应该是:湖笔、徽墨、宣纸、端砚。今天咱们专讲徽墨。徽墨产自徽州,今称安徽,特指黄山市。此地有一座名山,便是黄山。享有“黄山归来不看岳”的盛誉。在中国提到名山,人们的第一反应是五岳。那是因为古代帝王将五岳封神,使其具有了人文价值。但是黄山没有被封神,不是因为其地位不及五岳,而是因为人间的帝王没有人敢封它。黄山是因为华夏共祖的轩辕黄帝在此成道而得名。人间的帝王敕封五岳,对于五岳是荣耀,敕封黄山,对于黄山是亵渎。
黄山拥有四绝:奇松怪石、温泉云海。你仔细想想,哪一样不是天地灵秀,非人力可为?如此一说,五岳上的亭台楼阁、佛寺道观都是小儿科了。至少那些东西只要不是盲人就看得见,但是奇松怪石,移步换景,角度不同形象不同,心中所想不同,形象亦不同。至于云海,能否有幸见到,完全就是造化了。我曾有幸去过黄山,乘坐索道在山间穿行,密林深处,目不能及,山间灵猴、飞鸟、游鱼、蝴蝶,一个个都是灵气沛然,不似凡间之物。可想而知,千百年前的黄山,云雾半隐之中,屈曲古松之间,嶙峋怪石之畔该是怎样一个奇幻世界?而黄山松,是世界松树种类中独特的一门,是徽派盆景最常用的树种。由于黄山松大多生长在悬崖峭壁之间,不易被人破坏,百年生、千年生的松树得以保存,造型奇异不说,主要是其中油脂丰富,特别适合制松烟墨。这黄山松,可谓吸尽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李廷?以黄山松为原料,所制墨中往往加入生漆、鱼胶、珍珠、琥珀等物,一则持久留香,二则用此墨写字绘画,墨迹千年不枯。而墨中又往往加入药材防止虫蛀。古法制墨往往在墨中加药,人若有暑热风寒等症状,可以墨治病。
老师傅说道:“当年《四库全书》修缮完成,天下共有七座藏书楼,分为南三阁,北四阁。其中北四阁又称内廷四阁,因为全部建在宫中或皇家园林内,其中藏书是不允许外人随意阅览的。为了使内廷四阁的藏书区别于南三阁,彰显皇家气派。皇上决定用李墨书写内廷四阁《全书》的封面。当时正是和?南下景德镇督造御窑厂为十公主大婚准备的百子瓶的时候。皇上便让他顺路取道徽州,不惜重金,淘得李墨。所以你看到的书皮上的字,就是用李墨书写的,才会呈现出这种效果。”
“也就是说北四阁的《全书》封面,都是用李墨写的?”我忙问。
“是的,但是李墨有限,和?买回来的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其自己也可能贪污了不少,所以当李墨用尽之后,内务府造办处仿照李墨配方也制了一些。当时以假乱真,但是现在看来,用李墨写的仍然光亮如新,仿制的就差远了。”
如此说来,乾隆年间的奇案,和我看到的蝙蝠又和这李廷?墨有关系了?
我想,如果真的是墨的问题,那么北四阁都应该出现过类似的黑水活尸,可是却偏偏只有文溯阁出现了这样的事。也就是说文溯阁本的《全书》和其他三处还是有所不同的。
但我现在觉得,至少不是什么真菌。这种解释完全是当时大理寺为了草草结案,上报皇帝,下安庶民的托词。遇事不决,问道心诀。谁让咱是个萨满呢。我决定对这本《全书》念咒,看看是否能看出什么妖邪。
果不其然,我一念咒语,眼前就出现了烟波浩渺的黄山天都峰。感谢这只妖精,让我可以不花门票的游黄山。
李廷?一身短打,脚踏芒鞋,一手利斧,一手钩爪,正攀援而上,寻找合适的松木制墨。我看见李廷?身后背着的柳筐里有一物,闪闪发光。
这光,是李廷?看不见的。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这是妖邪鬼魅放出的光,只有我们修行法术的人才能洞察。李廷?身后的柳筐里有一块石头,光芒就是从这块石头里发出来的。那是一块琥珀原石,应该是他在山中采挖的,准备拿回去制墨的辅料。
咱先说说着琥珀是什么。通俗地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松树油,滴落之后在底下变成石块。透明的叫琥珀,不透明的如蜜似蜡就叫蜜蜡。不论是琥珀还是蜜蜡都是极其稀有的有机宝石,多为首饰。亦是佛教七宝之一。清朝皇上祭祀地坛,必佩戴琥珀朝珠。在文玩行里,有“千年琥珀,万年蜜蜡”的说法。其实这种说法也是大错特错的。别说千年,就是万年也成不了。一滴松油要先变成柯巴脂,再变成琥珀蜜蜡。少则二百万年,多则一千万年。一千万年是什么概念?这么说吧,中国人常说我们的国家拥有上下五千年文明史,准确的说公元前八百四十一年才开始准确纪年。算到今天,准确记载的历史共有两千八百六十一年。要是非说上下五千年也行,那么一万年的历史就是一块琥珀形成年份的千分之一。
我看见这块李廷?筐里的琥珀,里面有东西。
术语讲这叫“虫珀”。说白了就是其中有虫。别说有虫,就是有水珠,有花朵,有尘埃都是天地造化所致,极其罕见。虫珀的价值更是不可估量。这是一只木中的蠹虫。小头、短胸、鞘翅、六足。如果说鞘翅听不懂的话,想想瓢虫就明白了。大约有小指甲盖儿大小。
松油碰巧滴到昆虫,这
第二卷第十六章:乌袍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