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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八章:罴.皮(上)[2/2页]

作妖纪 何老师的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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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就摆在我的面前。我再说一遍,是头骨。
      大叫驴头骨脑门处有一个黑色熊掌印。要说这棕熊劲儿大。把驴脑袋拍碎了我都能理解,但绝不会在骨头上留下黑印。这黑印我之前在《亢龙有悔》那一则里讲过,就是撞妖的表现。所以说,这很明显不是一只棕熊那么简单。
      此时我们到了那哥的林下参基地,不少参苗刚种下去,就被罴精拔了。为了照顾这些参苗,那哥平时雇了几个农民在这,他们搭建了一个彩钢瓦的房子算是住处。现在山里闹熊,农民也不敢来了,房子就空下来。那哥一面栓狗,一边在房子里找炊具煮吃的。他说:“这畜生有两米高,那腰身咱俩都抱不过来。”
      “愿意抱你抱吧,我没兴趣。我就想知道这里是不是人家修行的地方。要是你惹了人家还要对付人家,这可是违背我们萨满祖训的。”
      “这块地没有我的时候我爸就包下来了,一直也没出事啊,而且我们家也是萨满,妖怪出没的地儿有妖气,看得出来。当初我爸包山时看过风水,没有问题。这么多年,我也只是种参,没打过井,没挖过坑,山里有几个无主野坟都没动过。”
      “按理来说,不干这几宗事儿,事先也看了风水的话不会犯邪。不过还真挺难办,这妖精是熊身子,不能打死了事,那就犯了法,我们得制住它,然后吸干妖灵,让它变成一只真正的熊,然后再报告林业局,让他们解决。”
      “是的,这就是困难的地方。杀妖容易抓妖难。所以需要你的心决,我们得从它的成因入手抓它,然后解决它。”
      好的,大致情况我都已经了解。想要治病,需要知道病是怎么得的;想要降妖,需要知道妖精怎么成的,想要管教孩子的问题,先要知道问题的成因。不堵住水池,却一味放水,那永远也填不满。
      我闭目念诀,很快眼前出现幻象。不过这罴精来头不小,以我的功力,无法从头开始看。凑合看个一知半解,剩下的就得靠推理。可不是瞎猜啊!妖精成因就那几种,之前已经说了不少了。妖自非人之物,有个机会受了灵气就算成了。不过还得科普两点。第一,妖是得了人身的(您没看有个女字边嘛),精是未得人身的。像孙大圣、哪吒三太子这样生来就有灵力的不是妖,它们算怪。就是妖怪中的怪。妖、精、怪再修炼正道成仙封神。修炼歪道就成魔了。不过早在古代神界就不扩招了,早已经满编了。大圣就只能换个单位,入佛家了。这也是《西游记》中孙悟空官拜弼马温乃至齐天大圣但是就没有位列仙班的原因。即使在西天成了斗战胜佛,在仙家也只是太乙散数。白话讲就是个体经营不是公务员。
      心诀念动,我面前出现一张虎皮大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那汉子披一件青灰色貂皮大氅,肩头站着一只海东青,正啖着一条带血的鲜肉。坐下匪兵无数,舞刀弄枪,称呼这大汉——崔三爷。
      我忙停止念咒,指着面前的大山问:“哥,这山是?”
      “威虎山,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夹皮沟。”
      “哥哥呀哥哥,你是把自己当成杨子荣了?”
      “怎么样,豪气不?说说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崔三爷手下有一个大萨满,披着一张大熊皮。那张皮有头有爪,十分完整,他的脑袋就套在熊口中。这张皮,应该和你看到的罴精有关。解放军攻山时,大萨满被流弹打死,死之前,把自己孙子裹在熊皮里,顺着威虎山后山断崖扔下去了。”
      “没啦?”
      “能力有限,没充会员,只能试看六分钟。”
      “你这半吊子,我真后悔认识你。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这个罴精真身不是一只棕熊?就是这张罴皮和那个孩子?”
      “好想象力!你随意!”我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但是我有两点没弄明白,第一,皮是皮,熊是熊,人是人,又不是罴精吞了孩子,他们怎么能相容呢?第二,我们萨满要是跳神的话,是戴大傩面具,没有披兽皮的习惯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抓住它之后问问。”
      “少贫了,不过也够了,既然它不是棕熊修炼成精,从解放军攻威虎山到现在,几十年道行,我用五仙大阵就能压住它。”
      “你会五仙大阵?”
      “能用,用不太好。”
      “怎么我遇到的同行都比我厉害,我徒弟还能打出青罡诀游龙附柱呢。我听我爸讲过,叶赫氏中修为极高的萨满能同时请出五仙附体,施法布阵降妖,但是十分耗费体力,你这几年不见,功夫见长啊。”
      “谁像你啊,不进则退,越来越不中用了,瓜尔佳氏最引以为傲的心诀都荒废了。我还没练到你爸说的那个层次,附身还附不上,不过倒是能请出五仙来。不过这就意味着我在布五仙阵的时候就没有感觉和意识了,必须得有个助手。你带葫芦了吧,一会儿我把妖精引出来,布阵困住它,你去收它妖灵。”
      “那就全靠你了啊!”
      “放心,不过就是一个熊孩子嘛,我们叶赫氏的五仙阵还够对付一个没事找事,挑衅撩闲的熊孩子。妖精没有父母,我就替他爸妈教育教育它!”
      那哥是个狠人,他说的话虽然有点偏激但是也是那么个理儿。熊孩子有的时候真的很可恶,因为他们是孩子,有些时候伤害了成人,我们做成人的也没办法。不过,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高素质,谁能保证这样的熊孩子在以后的生活中遇到的都是文明礼貌懂得忍让的人呢?而有的时候这些孩子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是玩笑,对于受害者来讲已经伤害了他们的身体、财产、尊严,这个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忍得住呢?熊孩子的“真身”也只是孩子,一个嘴巴子打上去,打人的人会受到法律制裁,但被打掉的牙他可不会替孩子长出来。父母不教育的熊孩子,到了社会上,自有人用巴掌、板砖、刀子帮你教育。妖精没个爹娘没办法,人呢?
      那哥走出了房子,站在空地上叫嚣。目的就是把罴精引出来。对了,现在准确的叫法应该叫它罴皮精。不过这么叫确实拗口,我老是想起皮皮虾。原谅我还是继续写作罴精或熊吧。
      不一会儿,夜晚死寂的威虎山中传来一阵熊咆之声。李太白诗《梦游天姥吟留别》有云“熊咆龙吟殷岩泉”。今天我算是领教。我身边几棵合抱粗白桦大树哗啦啦的响。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林海雪原,我真庆幸现在已经是早春了,否则这气氛,再加上这气温,我是扛不住的。只见一大团血红色的云从威虎山中升腾而出,顷刻之间遮天盖月。一阵旋风刮过,片片鹅毛大的雪花翻飞而落。不多时,天地一白。南方的朋友可能觉得我胡说,不过这是真的,别说吉林牡丹江一带,就是辽宁沈阳,四月下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在震动。只见一个棕色大毛球奔腾跳跃,十分灵活,在我看来,它就是弹下山的。伴着漫天风雪,这是我看过的自带出场效果最炫酷的妖精了。
      那只大罴的脑袋,就像一个二十九寸大彩电,四只熊掌拍在地上,就是锅盖大小的掌印。风雪之中,一头这个吨位的大棕熊飞腾而来,我真的想立刻订机票回辽宁。
      “腾!”
      大罴一下子跳将起来,张开四肢,如一床抖开的棕色大毛毯几乎要将我盖在下面。
      那哥终于出手了。
      那哥坐在积雪之中运功,周围的积雪霎时融化。只见他双腿泛红光,大喝一声“请胡大太爷!胡大太奶!”
      双腿红光褪去,平地一股红烟,腥臊气,烟里出现一对儿小狐狸。一公一母,一尺来长。公的穿一件深青色小马褂,母的着红棉袄、绿棉裤,颇有东北风情。一对狐狸虽说加在一起上秤不过五六斤的样子,但是箭一样冲过来,分别扯住大罴两只后腿。一吨多重的大罴精扑腾一声拍在地上。双腿动弹不得。
      那哥身子泛黄光,叫一声“请黄二爷!”平地升黄烟,奇臭,烟里窜出一只小黄鼠狼来。那黄鼠狼比狐狸还小,也就和大个儿的松鼠差不多。头顶瓜皮小帽活像一个小地主。黄二仙三步两步跳上罴精后背,往后脊梁上一坐,双腿一盘,就像坐在炕头上。别看黄二仙个头小,但此时就像一个千斤坠一般,似乎将罴精躯干牢牢地钉在地上。
      那哥右臂泛绿光,叫一声“请柳三先生。”地面升青烟,略泛寒气。烟雾里是一条青蛇,手指粗细,一尺来长,一对八字小胡,格外俏皮。小青蛇游曳过去,盘在大熊右前肢上,那头熊的右前腿就像被铁链锁了一般,抬不起来。
      他左臂泛白光,“请白老太太!”地生白烟,烟里是一团儿小刺猬,身体蜷着,不过苹果大小。头上裹着一条蓝底白碎花头巾,活脱一个旧社会东北农村村头晒太阳的小脚老太太形象。小刺猬爬过去,叼住大熊左爪。左爪似涂了强力胶,贴地不动。
      此时,大熊尚能点头,口鼻喷气。
      那哥此时四肢躯干冰凉,无力,死人一般没有知觉。只有脑袋还能动,眼睛还睁着。但见他头顶冒黑气,“请灰四爷。”只见从那哥头顶囟门里钻出一只灰黑色小耗子。小耗子胳膊上挎着一个草编的黄杏大小的篮子。灰四爷不急着出手,而是从小篮子里往外掏东西,不一会儿,掏出五只毛刚长齐的耗崽子。六只耗子吱吱的叫着站成一排爬上大熊的脑袋。灰四爷坐在熊天灵盖上,五只小鼠分别制住大熊五官。抓耳朵的,按嘴的,扯眼皮的都有。此时的大熊彻底成了一个活标本,而那哥的状态和尸体无异,一下子倒在那。放心,这就是五仙阵施法者的正常状态。等五大仙回到他体内,他也就活了。
      我懂得叶赫氏五仙阵的原理了。五仙应五行,五行应五方,五方应五色。
      狐仙色赤,主南方属火,自双腿出,腿分左右,自有阴阳雌雄。黄仙色黄,主中央属土,为阵眼。自躯干而生。白仙色白,主西方属金,由左臂生。柳仙色青,主东方属木,由右臂生。灰仙色玄,主北方属水,由头生出,头有五官,故而灰仙带五子。五仙镇五方五行,所以虽说一个个其貌不扬,却有四两拨千斤之力。而且,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东北的“五大仙”与五行的对应更严谨。按照汉族传统,五行金木水火土,应白虎、青龙、玄武、朱雀、黄麟。但五行相克,五方神兽却不相克。我们在看满族的“五大仙”,不仅对应五行,连相生相克也对的上。金属白仙,木属柳仙,金克木,刺猬吃蛇。而水生木,老鼠自然能供养蛇啊。有理有趣。
      这五仙大阵确实厉害,别说是我,就是我爷爷也不会。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瓜尔佳氏的剑诀、心诀他们家族也不会。创立这些法门的祖宗很了不起,他让我们不同家族研习不同的法门,互相牵制又相生相克。最厉害的是彼此不容,练诀的便不能布阵,驱鬼的便不会降妖,这些法门所用的经脉和真气属性不同,混淆练习就会经脉逆行或不通,轻则反噬,重则暴亡。这是为了防止一家独大的现象发生。这一点有点像什么呢?就像一个厉害的语文老师肯定不能讲数学,他要说能讲,那语文、数学一定都讲的不咋地。不同学科需要人有不同的思维方式,很难兼容。历史上没有既是科学家又能写出好诗的人,就是这个道理了。
      回头再说这只罴,僵硬的被五路出马仙压在雪地里。我一把祭出葫芦,露脸的时候到了。老方法老套路,就不多介绍收魂的流程了。
      不过,我要是就这么拿着葫芦走过去,多多少少有点丢人。怎么说也不够酷啊,我不要脸,我们瓜尔佳氏还要脸呢,好歹亮一手也对得起祖宗。
      我掐诀念咒,调理真气,白光出窍护体,复聚在我背后。我跑起来冲向那只熊,越跑身子越轻,三四步后凌空飞了起来。周身白亮的护体罡气在我背后凝成一对巨翅,凌空抖开,三米来长。有点像维密T台上的模特。此刻我翱翔于风雪之内,就像置身于庄生的蝴蝶梦中。
      这是我所会的剑诀里自认为最帅的一招。要说用途,还真不那么大,属于徒有其表型的,除了能飞,就是能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夜猫子的叫声。之前在《猫食子》那一则里说过,名字叫做——白?夜飞。专门对付猫、狗、狐狸、獾子一类的小兽成精。要是遇到羊精都不好使。
      我还没到大罴身边,那大罴身上的各路出马仙发出一阵阵尖叫,然后丢了魂似的从大罴身上下来,没命的往那哥身子里钻,如同受了巨大的惊吓。
      大熊精一下子没了束缚,一骨碌站起来,发出一声长吟。震得我耳膜发麻。惊得山中乌鸦冒着暴雪,扑扑啦啦冲天飞去,如雪中群山之上,乍起黑云。
      五大仙回到那哥体内,那哥也恢复了神智。本以为大熊已经被我降服了。谁知此时大熊人立而起,前爪在空中乱抓,一把将我凌空打下来。
      “苍水虬!金翅猃!给我拖住它!”幸好那哥随身带了绳索、钩爪。一把套住我,放风筝似的拽着我就跑。两条细狗真不含糊,前前后后和大熊兜圈子。我们开上车,不敢停,在熊身边徘徊。给它们机会跳上车。两人两狗集合后,玩命似的开下了山。
      等我们回到那哥家,已经是次日早上了。
      “不应该啊,五仙怎么回来了?这罴能破五仙阵?”
      “我错了,我用了一招白?夜飞,惊了各位仙长。”我赶忙坦白。
      那哥倒没生气,只是“夸”我说:“你厉害啊,这妖精没破我的阵,倒让你给破了。别看你不会使这招,倒是能破。”
      “嗨,这说明什么,说明对付熊孩子,一般的常规方法是不好使的,熊孩子没有那么好管。我虽然失误了,但也有所收获。我就是不用这一招,咱们还是一样的失败。因为我接近它时,根本感觉不到它囟门里有妖灵。这就说明,它的灵力,不在脑袋里也不在体内。”
      “也就是说,看起来挺狠,其实徒有其表,没有修炼出灵力来?那它凭什么这么横呢?”
      “世间万事万物,道理相通。《道德经》上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就是这么回事。熊孩子不懂事,全是家长惯的。你看那被主人牵着的狗,嗷嗷叫唤可来劲了,主人一松手,秒怂。这熊靠的也不是个人能力。我接近它时,看见它上颚有两颗长牙,右爪二指有两只熊钩子,闪闪发亮,不像是本来长的。倒像是后来安上去的。这一对爪牙就是它所倚仗的。”
      “我明白了,要想制服它就得让它感觉到疼,才能涨涨记性?”
      “对的,对付熊孩子。就四个字——拔牙剪爪!”

第一卷第八章:罴.皮(上)[2/2页]